“将军,天快黑了,我们对里面不熟,晚上进攻,占不到优势,要是唐人趁机跑了,就前功尽弃了。”有人提醒道。
“你说得没错,传令收兵,然后严加防守,不能让唐人逃掉。”苏我入鹿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唐人今天的抵抗已经变弱,如果没有猜错,明天他们一定会突围,到时候要注意骑兵冲击。”倭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兴奋。
只不过他们兴奋的时间,没有维持多久,收兵之后,才有人注意到,今天他们伤亡近五万,虽然只有一半是战死的,不过剩下来的一半,在他们看来,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伤亡如何?”
营地内,王牧关心的问道。
“还好,战死的只有六百,轻伤四千,不影响继续作战,伤势重的有两千,死亡的几率不大。”卢承思回答道。
“那就好,明天倭人一定会疯狂进攻,等他们大举进攻的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王牧杀气腾腾的说道。
对于伤亡人数,在预料之中,所有人都穿着成套的装备,一但负伤,也迅速的有人接替,并且得到及时的治疗。
“喏!”所有人都兴奋的应道,都知道明天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天。
“好了,今晚倭人应该不会进攻,除了戒备的人,其他人都好好休息。”王牧抬手吩咐道。
确实是一个平安的夜晚,虽然双方都戒备着,火把照得夜晚犹如白昼。
王牧知道倭人明天要强攻,倭人也知道不能给敌人留下喘息之机,所以气氛非常的紧张,直到第二天,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
这是夏天,天亮得很早,后勤一夜未眠,就是为了给所有人做饭,一个个巨大的木桶抬了出来,面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远出的倭人,手里拿着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细细咀嚼,突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那种熟悉的麦香,只有最精细的麦饼才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这让不少人都忍不住鼻子抽动,用力的嗅了起来。
倭人只有一个比拳头小得多的饭团,而大唐士卒大饼随便吃,还有肉汤,拿着大饼,手里竹筒装满肉汤,随后一脸满足的走向一边,让身后的同伴领饭;除了饭还有肉,巴掌大的一块鱼肉,放到他们手中木盘上面,因为这是海鱼切块的,鱼脂非常厚实。
大战即将进行,虽然并不太紧张,不过吃饭的速度很快,所有人都大口的咬着饼子。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斜照而来,让人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倭人从他们营地走出来,在空地列出方阵,成扇形远远对着营地。
大军出动,速度不可能有多快,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倭人才开始向前移动。
这时候王牧他们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这次直接放弃了第一道栅栏防线,毕竟那里也没有多少防御价值。
倭人举盾毕竟土坡,再次发动进攻,弓箭往来,在双方头顶飞过,落向后方,压制对方的弓箭手。
木矛和马槊对刺,结果可想而知,倭人纷纷倒地,不过倭人数量很多,大唐士卒还是有一些被他们刺倒。
好在双方防御装备不在一个层次,倭人是被马槊刺穿,而大唐士卒,只不过是被力量刺倒而已,爬起来可以继续战斗,受伤的退后,自然有人补充他们的位置。
厮杀一开始,就没有停歇,倭人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防线。
“倭人真是疯狂,这不过是普通士卒,居然悍不畏死。”看着倭人拼命冲上土坡,不顾身上的伤口,咬牙拉着拒马后退的样子,卢承思不由惊呼道。
“很正常,倭人想要改变身份,就只有作战,他们可没有寒门士子一说,从战场上立功,得到身份赏赐,才有可能成为贵族。”王牧澹澹的说道。虽然他也不清楚如今倭人阶级制度,不过他听说过,倭人武士的事情,那些所谓的武士,不过就是战场立功,被大名赏赐的身份,现在虽然还没有到那个时期,想必也有这种制度。
“啧啧!真是野蛮啊!”卢承思摇摇头感叹道。
“传令!打开缺口,放倭人进来。”王牧没有去理会卢承思,世家子弟,即便聪明过人,没有接触多少底层,不能体会底层的艰难。
随着王牧的命令,土坡之间的三条道路,逐渐让开,倭人顺着大道,杀了进来。
杀入道路的倭人,这才发现,他们还是处于低矮的地方,两侧布满了拒马,还有守卫。
好在道路两侧守卫不多,而且不远处就有房屋,他们就想着杀向房屋。
杀向房屋的倭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些人,就是排着队向前,而两侧的守卫,很轻松的用长枪刺杀着自己人。
房屋上射来不少箭支,这让倭人更加确信,房屋才是重要地方,他们不由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杀入的倭人,沿着道路冲杀,不知不觉,就被分流,不断的被射杀,冲到房屋面前,也难以杀上去,因为房屋面前,一样有土坡,一样有守卫,横刀挥舞,冲上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砍翻。
这就是惯性思维,面前有一条道路,其它地方则有拒马阻挡,人就下意识的不去冲击那些拒马。战场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从两侧包围,敌人不就在正前方吗?
每一处房屋都有不少倭人在进攻,只不过倭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冲进来之后,大唐士卒多了许多,远比防线上的人多。
“传令!全军出击,堵住唐人,防止骑兵突围,僧兵杀进去。”苏我入鹿激动的说道。
“呜!呜呜!”倭人特有的海螺号角,响了起来。
“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所有倭人,都兴奋的向前冲去。
苏我入鹿只看到大量的倭人冲进营地,可惜他看不到,进去的倭人,并没有取得任何战果。毕竟根据习惯,城墙防守一破,城内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我入鹿怎么可能想到,这里是三个月前,就为他们准备的陷阱,一个致命的陷阱,看似一步步击败敌人,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却是向着死亡的深渊踏了进去。
“来了!”高侃声音颤抖着说道,他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点狼烟,通知骑兵出击!”王牧吩咐道。
“喏!”一名亲卫抱拳应道,随后点燃火把,拿起火把冲向一边,点向草堆。
三股浓烟升起,直冲天际,苏我入鹿不但没有惊讶,反而更加兴奋,他还以为自己人已经在城里烧起来了。
“击鼓!吹号!”压制住兴奋的心情,王牧大声喊道。
“彭彭彭!彭彭彭!”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牛皮战鼓的声音犹如闷雷,沉重又响亮。
“呜呜呜!”几个士卒,同时吹响了号角,手臂长的牛角,传出苍凉的声音,一瞬间压倒了所有杂音,只有能震动心脏的战鼓声,还配合着响起,犹如奏起一道催命的乐曲。
“刷刷刷!”弓箭腾空而起。
“嗡嗡嗡!”战鼓声刚停,一阵阵让耳膜难受的声音响起,让人感觉脑子一惊。
刚刚冲到营地附近的倭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得飞了起来;还有人突然看见,前面的同伴,突然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了两段,鲜血狂飙,飞到了脸上,那凄惨的模样,让人不由勐的站住。
这些床弩,是水师的,足足四百架,加上来倭岛之后制作的几十架,同一时间发威,带来的震撼效果,非常惊人,没办法,倭人太集中了,每一支弩箭,都能带走几条生命,很少有落空的。
床弩那巨大的力量,除了城墙,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即便城墙,都可能被精铁弩箭钉进去,不过王牧他们,使用的只是木制弩箭。
三弓八牛弩,世称“一枪三剑箭”,射一次就是四支,最粗的一支,和长矛没有区别,粗五寸,以铁片为翎,可想而知,破坏力多强。
加上速度的原因,人中了之后,就是一个人头大的窟窿,运气不好,就被撕成两截。
关键是力量巨大,所谓三弓八牛弩,是指它由三张巨大的弓构成,有八匹牛的力量,射出去之后,在敌人之中,就会拉出一条血路。
倭人的厄运,当然不可能就此结束,床弩射击之后,慢一步的投石车,也投放了打磨好的石头,密密麻麻的石弹,从天而降,落在了毫无准备的倭人之中。
当然!倭人即便有准备,也抵挡不住,要知道投石车攻击,除了城墙,想要抵挡,只有绷紧的生牛皮,才可能弹开石弹。
石弹不但砸死了倭人,还会在地上滚动,弹跳,又会给另外一些倭人,带去伤害。
准备了三个月,营地里面足足有两百多台投石车,第一波攻击,就把倭人打蒙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攻击。
见到同伴惨死,不少倭人都吓呆在原地,茫然的看向四周。
“啊!”不少倭人都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好在这两种器械,攻击速度快不起来,尤其是八牛弩,需要三十多个青壮绞动。
最前方的倭人,反而逃过了被器械攻击的命运,还在对防线进行冲杀。
“那些家伙是和尚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高侃惊讶的说道。
如今冲在第一线的,居然是一群光头,装备着皮甲,居然比先前的倭人装备都要精良,而且很是勇勐,居然杀得防线动摇。
当然!这也是因为守卫防线的士卒,经过了一上午的厮杀,即便有轮换,力气也变小了许多。
王牧突然想起,倭人好像有僧兵一说,据说那些家伙非常厉害,想不到现在就有了。
王牧当然不知道,正是苏我入鹿的爷爷苏我稻目,积极主张崇佛,力图通过崇拜佛教来代替氏神的信仰,苏我家族也因此击败了支持信仰旧神的物部家族,所以苏我家族养了不少僧兵。
这些僧兵,属于苏我家族的精锐力量,毕竟信仰之争,就是一场巨大的战争。
“杀光他们!”王牧冷喝一声,提刀冲了出去。
“杀!”高侃扬起武器,兴奋的大喊一声,随后拉下头上的面具,紧跟着杀出。
早在战鼓与号角响起的时候,所有人就知道反攻的时候到了,这时候就没有再隐藏实力,原本等着轮换,或者轮换下来休息的人,提起武器,都杀了出去。
这时候也没啥不能用的,一直保留着的连弩,也拿了出来,对着倭人就是狂射;驻守在房屋上面的弓箭手,放下了梯子。
就在这时候,第二轮器械打击,也向着倭人而去,床弩和投石车的噩梦,再一次落在倭人头上。
当然!倭人希望这是噩梦,可事实上,这是死神镰刀,勾魂的使者。
这一次倭人再也顾不上进攻了,毕竟这玩意,怎么可能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不少人都想着逃跑,远离这个死亡地带。
可惜他们距离实在太近了,不等他们逃出攻击范围,第三波石弹,又落在了他们头上,尤其是两侧防守山坡的倭人,他们营地,就在山坡下两百米的距离,完全在投石车攻击范围,逃回营地,依旧躲不掉。
苏我入鹿最惨,他们的位置,早就落在王牧他们眼里,知道那个高台是倭人的统帅,有一百台床弩,盯着他们而去,第一波就床弩打击,就摧毁了高台,二十多个倭人将领,城主,全部摔得七荤八素,苏我入鹿一条手臂,直接被弩箭带走。
倭人大惊失色,不知道攻击来至于那里,纷纷拿着盾牌,把苏我入鹿等人保护起来。
可惜那庞大的人群,成了显眼的目标,即便他们回退到了营地,第二波弩箭,还是如约而至的洞穿了人群。
刚刚在手臂上缠上布条,痛得麻木的苏我入鹿,捂着肚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插在身上这一支武器,他至死也没有想明白,敌人是怎么透过密密麻麻的亲卫,攻击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