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
吕氏心情大好。
抱着手炉,在窗前逗弄着才几个月的小儿子。
一个太监匆忙跑进殿,
“娘娘,不好了!”
吕氏将孩子交给宫女,缓缓站起身,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太监惊慌地叫道:
“娘娘,三殿下,把,把钱嬷嬷给杀了!”
?!
吕氏吃了一惊。
这孩子疯了吗?
不过,她很高兴。
杀人好啊,本宫就可以收拾你了。
吕氏不急不忙地在首位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咽了茶,她才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人吗?”
太监回道:
“回禀娘娘,他要去面圣,钱嬷嬷阻止他。”
吕氏吓的一激灵,茶洒了一身,
她将手中的茶杯砸了过去,正中太监的脑门,
“狗奴才!”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说?”
吕氏急忙吩咐管事的太监:
“马上带人去!”
“把朱允熥给本宫抓来!”
“快点!”
绝不能闹到陛下那里!
吕氏不断催促,心中异常的恼火,
她万万没想到,朱允熥竟然要和她死磕。
几名健壮的太监朝外冲,刚到宫门口就和周云奇打了个照面。
太监们刹住脚,忙不迭地行礼。
周云奇好奇地问道,
“你们杀气腾腾的,干什么去?”
吕氏闻声赶了过来,示意太监们赶紧去抓人。
周云奇上前见礼:
“奴婢拜见太子妃娘娘。”
“罢了!”吕氏摆摆手,焦急地问道,
“周大伴,路上可遇到了熥儿?”
周云奇躬身道:
“回娘娘,老奴遇到了三殿下。”
吕氏急忙问道:
“本宫刚听到一个噩耗,熥儿这孩子,竟然将他的奶娘杀了!这,这是真的吗?”
虽然是询问,吕氏的眼泪已经掉落,
“大伴,这要是真的,可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吕氏故意将“奶娘”二字咬的很重,
虽然奶娘是下人,但是毕竟喂养他长大,代行了部分母亲的指责,杀了有悖人伦。
这个罪责就大了。
周云奇有点懵了,
“娘娘,老奴也遇到了钱嬷嬷,她只是昏了过去,现在人好着呢。”
吕氏:
“……”
尴尬了!
哭早了!
“祖宗保佑!他们都没事!”
吕氏拍了拍胸口,幸好多问了一句。
周云奇咳嗽一声,说道:
“太子妃娘娘,咱家来,是给二殿下传旨的。”
吕氏急忙吩咐宫人去请朱允炆。
等朱允炆来了,吕氏带着宫人一起接了口谕。
周云奇刚走,朱允炆就嘻笑道:
“不和傻子一组,真开心!”
他正高兴着,吕氏就指着刚才报信的太监,厉声道:
“将这狗才拉出去,打十板子!”
朱允炆缩缩脖子,急忙溜走了。
外面传来行刑的声音和太监的惨叫。
东宫最近的出口,是东华门,由侍卫把守。
门后还有一个内门,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在守着。
小太监低声道:
“殿下来了。”
老太监对他脑袋来了一巴掌,低声呵斥,
“叫‘三殿下’。你记好了,东宫只有一位‘殿下’,是景阳宫那位!”
小太监急忙道:
“小的记住了。他来了。”
老太监头一撇嘴,
“来了也没用,太子妃有懿旨,他不能出宫。”
朱允熥大步过来。
老太监急忙跳起来,一路小跑凑过去,
“殿下!奴婢给您请安!”
“开门!”朱允熥命令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有旨……”
晨光下,朱允熥的腰间一道金光在跳动,
老太监被金光晃了眼睛,吓得一激灵,转头喝骂小太监,
“哎吆,你个狗才,还不快给殿下开门呀!”
小太监急忙打开门。
朱允熥过去了。
小太监疑惑了,
“叔,您不是说娘娘有懿旨吗?”
啪!
他的脑袋又挨了一记。
老王头呵斥道,“没看见他腰间悬挂的东西吗?”
“哪个?”
啪!“金灿灿的那个。”
“那是什么?”
啪!“牙牌!”
“牙牌?不是象牙、铁、木头的吗?”
啪!
“皇亲用的是金子的。你小子别问了,快去景阳宫禀报娘娘,三殿下出宫了。”
老太监看着朱允熥的背影,
皇孙之中有牙牌的,这位是第二份。
景阳宫。
钱嬷嬷来了,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吕氏揶揄道:
“鬼来了!”
钱嬷嬷不明所以,急忙道:
“娘娘,陛下赐了三殿下一块牙牌。”
当啷!
吕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手中的暖炉掉落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你,你看见了?”
吕氏心存一丝侥幸。
万一和刚才的狗才一样,是个误会呢?
“奴婢亲眼看到,周公公给他的,还教他如何使用。”
吕氏心里慌了。
时机来的太巧了。
刚禁足,牙牌就送来了。
即便是有人告密,陛下也不可能反应这么及时,制作牙牌也需要时间的。
这只是个巧合!
可是这个巧合犹如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她的脸上。
上午,
这件事会传遍皇宫,
下午,
会传遍京城的所有勋贵。
丢人丢大了!
比丢人更可怕的是,
陛下赐给小孩子牙牌,竟然没询问她这个母妃的意见,更是直接绕过了她。
陛下在敲打她!
虽然陛下表示的很隐晦,很低调,
吕氏想想陛下的威严,就吓得手脚冰凉。
心像被抓了一把,有些难受,呼吸也变得不顺。
她突然发现,
大殿如此空旷,而自己渺小如蝼蚁。
她梦呓一般问道:
“他去了哪里?”
“回娘娘,他出宫了。”钱嬷嬷小心地回道。
朱允炆练完了字,兴冲冲地来请示出宫。
却看到母亲正在哭泣,钱嬷嬷在一旁低声安慰。
他的心沉了下去,母亲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去请示,一定会被她骂的。
守门的小太监来了,
“禀告娘娘,三殿下出宫了。”
吕氏脸白如纸,只有眼珠子动了,呆滞地看看他。
钱嬷嬷急忙示意知道了,赶他快走。
朱允炆急了,嚷嚷道:
“母妃不是将他禁足了吗?”
他又急又气,该出去的还没动窝,被禁足的先出去了。
吕氏木雕泥塑一般,没有理会他。
钱嬷嬷急忙上前,低声道:
“殿下,他有陛下赐的牙牌。”
她简单地解释了原委。
朱允炆嫉妒的抓狂,皇爷爷竟然没赐给自己一个。
该死的朱允熥!
怎么好事都是你的!
朱允炆愤恨地回了书房。
母亲被陛下敲打了,一天都不会有好心情,今天没法出宫了。
都是朱允熥害的!
本王恨他!
东华门外,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自在的味道。
越过护城河,就是外面的世界。
此时此刻,他深切理解了一个成语:
【脱笼之鹄】
如果有翅膀,他已经展翅飞翔。
他脚步轻盈地过了桥。
终于出宫了!
一群人迎面冲了过来,都是精壮的汉子。
朱允熥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看,侍卫们无动于衷。
光天化日之下,
宫禁重地,
这是做啥嘞?
直到看清他们的神色,是恭谨,是激动,
他放下了心。
应该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