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一段时间内,李俶整个人都是蒙的。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算什么?为了哄一个老人开心,这些奸佞之臣已经毫无底线,真是脸都不要了。
野无遗贤,滑天下之大稽!
若说在此之前,李俶还对这帝国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现在是真的死心了,连站出来驳斥这帮人的心思都没有。
能说什么呢?
造成这一切之人,就坐在那座高高的龙榻之上,就算杀了杨国忠,还有李国忠,吴国忠,没用的。
不知道后世会对今天这一幕作何评价?李俶真恨自己不通文史,要不然现场就把后世人的说法拿出来给这帮佞臣看看。
朝堂上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李俶一件都没听清,最后终于又安静下来,本以为可以退朝了,又有人站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杨国忠的老对头,安大胖子。
经过杨国忠的这段骚操作,李俶看安禄山都要顺眼了许多,实在是同行太会衬托了。
“启奏圣人,臣戍守边关数十载,今百邦臣服,天下咸宁,正是放马南山,刀戟入库的时候,臣奏请圣人准许臣下致仕回京。”
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就连杨国忠都是呼吸一窒,进而面露喜色。
致仕好啊,等你致仕之后,看老子嫩不死你!
李俶则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不远处的镂空雕凤香炉,凤嘴里香烟袅袅,还别说这香气挺好闻的。
反正他就笃定,安禄山若是真会致仕回家,他直播吃屎。
果然,还不等座上的那位圣人说话,就已经有官员站出来表演。
“东平郡王威震塞外,三镇各族数十年不敢犯边,功勋卓著,臣请拜东平郡王为相,以做表率。”
李俶啧了一声,都是高手啊,套路一个比一个玩儿的溜。
安禄山这是以退为进,又以进为退,他知道杨国忠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先提出致仕,先麻痹一下对方。
然后又说要当宰相,他知道杨国忠死都不会让他当这宰相的,必定想方设法进行阻挠,如果将他赶回范阳,那就正中下怀。
谁特么说安禄山没读过书?这兵法用得简直出神入化。
果然,杨国忠直接赤膊上阵:“陛下,臣以为,东平郡王守疆多年,不谙朝廷政务,且目不识丁,若贸然拜相恐有不妥,不如依然戍守边疆,震慑番邦。”
李俶仔细盯着安禄山的表情,只见对方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剩下五分愤怒,三分懊恼,两分无奈。
真真的影帝级别人物。
这样还不算,安禄山脸红脖子粗的说道:“杨国忠,你这厮为何处处与我作对?我一生为国效力,忠心耿耿,你天天在背后说我要造反,我一忠臣良将,岂容你这奸臣百般侮辱?!”
说着卷起袖子来提着笏板就作势要去收拾杨国忠,尽显一个武夫的粗鄙无赖。
杨国忠吓得抱头倒退了几步,大臣们眼见就要上演全武行,纷纷上来阻挡安禄山。
天可怜见,安禄山这个大胖子,一帮子老胳膊老腿的文弱书生,谁能拉的住他?
然而事实就是,安禄山挣扎了半天,都没有能够移动半步。
李俶恨不得上去帮他一把,看他真逮到了杨国忠敢不敢打?
如果能免费看一出禄山揍国忠的闹剧,也是一大乐事。
“够了!成何体统?”李隆基也看不下去了。
见圣人发怒,一帮人赶紧跪地自称有罪。
等殿内安静下来,李隆基沉默片刻说道:“河北诸镇,朕还要倚仗安儿,切不可再说致仕之事。”
“安禄山劳苦功高,加封为尚书右仆射,仍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之职。”
“谢圣人恩典!”
李隆基在次望着安禄山说道:“安儿来京已有不少时日,河北若有战事恐赶之不及,上巳节后就启程回范阳吧。”
安禄山赶紧低下头来谢恩,他已经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这次不仅达到了目的,还捡了个尚书右仆射的官职,尚书省的老大,听上去也挺不错的嘛。
这也说明老皇帝还没对他起疑心,简直天助我也。
杨国忠虽然心有不甘,不过还是松了口气,尚书右仆射而已,没有“平章事”就是个摆设,哄孩儿罢了。
他是真怕安禄山被拜为宰相,到时候安禄山在朝中天天跟他作对,那才是恶心人。
相对于此,这死胖子回去就回去了,难道他还真敢反?笑话!
李俶在边上冷眼旁观,这些人的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今天算是大长见识,当一个时代将要落幕的时候,真是什么奇葩事情都会发生。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在所有大臣都表示无事之后,李隆基又说话了。
“朕昨日入梦,见到文宣王骑老龟而至,对朕招手,却无任何言语,众卿可知此事有何典故?”
李俶翻了翻白眼,还能不能再不靠谱点,连梦都拿出来说了?
然而这些大臣却并没有认为不妥,纷纷在想这梦何解?
这时候礼部尚书裴卫站出来行了一礼,礼部掌管祭祀等职,由他来说最是合理。
“回禀圣人,臣以为龟乃寿兽,文宣王御龟,应是感念圣人临朝,天下大治,特意为圣人增添寿元。”
胡说八道!这帮人是真特么能瞎掰。
李俶双手把脸盖住,实在是真的没眼看了。
然而大臣们纷纷点头,李隆基也觉得很有道理,继续追问到:“那为何文宣王要向朕招手?”
裴卫笑了笑说道:“这就简单了,这是要圣人去文宣王处祭拜酬谢,以示这寿元得来不易,要圣人珍惜。”
“此事简单,礼部巡一黄道吉日,朕亲率百官前往孔庙祭祀。”
然而裴卫摇了摇头说道:“文宣王之意,恐怕并非如此。
祭拜孔庙,年年有之,文宣王又何须多此一举?臣以为,这招手的意思,是要让圣人去往文宣王故地进行祭拜。”
李隆基本来相当高兴,闻言却皱了皱眉:“文宣王故地乃在山东曲阜,叫朕如何去得?”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在杨国忠脑中闪过。
这边李俶感觉有人在看他,看到杨国忠对着他一阵阴笑,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启禀圣人,此事好解,派一亲近之人代天子行事即可,思来想去,臣以为太孙殿下最为合适。”
去你妹的,我可不去山东,那地方离范阳才多远?一旦安禄山那厮造反,他第一个就要被弄死。
不过这事不是李俶想不去就不去的,李隆基拍了拍龙榻边上的扶手:“就如此决定,此事交由礼部办理。”
李隆基慈祥的望着李俶问道:“孙儿可愿替你阿翁走这一趟?”
“我说不愿你愿意吗?”李俶心中腹诽。
他知道这事已经没办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孙儿求之不得,只怕年纪尚轻,辜负了阿翁的期望。”
李隆基笑着说道:“无妨,放心去做便是,既如此,封广平郡王为“圣元使”,总揽祭祀一应事宜,上巳节后出发前往山东文宣王庙。”
“传旨沿路各州郡县,做好接待事宜,圣元使代君祭祀,见使若见君。”
得,成都的妹子们是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