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伞下林瑞宁冷白的肌肤热得微红,额上一层细密汗珠。
他袖中指尖握紧,缓缓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有些想笑,唇角也就轻轻的勾了勾。
他这细微的笑意,被那双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丹凤眸捕捉,男人眸底的紧张与压迫感随即散去,整个人沉稳安心许多,紧绷的背脊舒展,轻轻晃了晃手中缰绳,含笑低语,“瑞宁笑了,即是说,之前的话皆作数,不因我是邵言父亲而变卦。”
林瑞宁明白裘牧霆心中所忧,无非是因为原身痴迷过裘邵言,甚至不惜故意落水勾,引,因而担心自己会介意他裘牧霆是裘邵言父亲的身份,乃至……
裘牧霆或许还担忧,自个对裘邵言念念不忘?
所以,对有关裘邵言的话题,才这样讳莫如深。
但裘牧霆实在是多虑了。
“当然作数,世叔只管放心,备好聘礼,便是了。”林瑞宁在伞下笑靥如花。
太妙了。
裘牧霆竟是男主裘邵言之父亲大人,那位书中着墨不多、却更显神秘与强悍的男人,他可是记得裘邵言十分尊敬崇拜这位手段强硬心肠狠辣的养父。
他掀起眼睫,侧目去看身量伟岸男人。
手段强硬心肠狠辣没见着,倒是挺帅挺有型的,充满了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雍容冷肃,待他很温柔。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裘牧霆也看向哥儿,一颗心终放下,低低闷笑,“给瑞宁的聘礼,怀舟自会用心备好。瑞宁若应允,明日怀舟便登门下聘,可好?”
林瑞宁笑得双目弯弯,昳丽面容更加生动明媚,“此事倒是不必着急,这般仓促,若瑞宁没有猜错的话,世叔应是还未将我身份告知裘公子?”
若是裘邵言已知晓,定会杀到这临阳镇来,揪出他这只“狐狸精”罢?
林瑞宁笑得更开怀,第一回前俯后仰,捂着肚子,笑过后又有些委屈,抿唇故作楚楚可怜状,担忧道,“裘公子不喜瑞宁,若是知晓世叔要求娶之人是瑞宁,定会不悦罢?他定是不允我与世叔成亲的。”
小哥儿方才笑得眼泪也出来了,此刻还未擦拭,水花蓄在眼角,桃花目霎时更加可怜楚楚。
明知哥儿心智坚定,以他的性子,不会是软弱可欺之人,那些水色也只是笑出的泪花。然裘牧霆被这双水眸委屈可怜注视,仍是心口收紧,鼻息一窒。
嗓音低沉威严,丹凤眼睥睨严厉,“他敢?”
后头跟着的忌女方才被慕老爷竟是裘公子的父亲大人这个真相骇到,脑袋一直晕乎乎的,这时也醒了,双手叉腰气鼓鼓,“就是,他敢欺负少爷?少爷您可是他的小爹!”
那位表小姐,若是嫁给裘公子,那便也要喊少爷做小爹的!看她还敢不敢欺负少爷?
想到这儿,忌女嘴角咧得大大的,心里头乐开花!
嘿嘿,慕老爷,啊不,裘老爷老是老了些,其余的真是顶好的!嗯,与她家少爷顶顶相配呢!
小丫头兴奋的挥舞了一下两颗小拳头。
林瑞宁也被小丫头的亢奋感染到,嘴角也勾了勾,算是笑了,轻轻颔首乖巧温润,“嗯,想必有世叔给瑞宁做主,裘公子是不敢欺瑞宁的。”
裘牧霆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十分厚重,却并不是对林瑞宁的,沉沉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我要娶瑞宁,也无人敢不允。”
不疾不徐的语气,可称得上波澜不惊,但霸道与狂狷却扑面而来,浩瀚不容置喙。
林瑞宁一颗心忽而安定平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有裘牧霆护着,他这个花瓶反派,该是能摆脱书中既定命运,安稳一生了罢?
他轻笑着,便听裘牧霆在耳侧道,“邵言乃我养子,瑞宁日后只管直呼其名便可,不必这般纡尊降贵。”
莫名的,林瑞宁听出几分醋意,这个男人好似在用称呼与身份,时刻提醒他,要与裘邵言拉开距离。
生怕他仍爱慕裘邵言一般。
倒是有些幼稚的可爱。
他垂眸含笑颔首,“好。”
那他便,不客气了,邵言,我的便宜儿子~
“王小姐,看样子临阳镇的藏冰,皆被那位……慕老爷买走了,不若小人去邻镇,看看有无藏冰可买?”跪在地上的十几个暗卫实在受不了石板灼热气浪,且见王小姐自身毫无头绪热得难耐,怕她热坏身子,少主迁怒,便开口道。
林瑞杰不悦冷哼,“百两一斗,临阳镇的藏冰加起来,少说也有数百斗,他有何能耐,能将藏冰买完?”
王恬恬心里微烦,不经意注意到随从们满头大汗,这才似想起什么,慌乱道,“你们怎还跪在地上,快起来罢!”
她弯腰摸了摸地板,“嘶,这般烫,你们的膝盖还好么?快快起来!”
这番关心不做假,十几个暗卫从地上起来,心中微暖,恭敬道,“王小姐,小人这便去为您买些藏冰回来,请您稍等片刻。”
王恬恬点点脑袋。
待十几个暗卫消失,林瑞杰仍不信,“何必舍近求远,表妹,我才不信他能将临阳的藏冰买完……”
王恬恬摇摇头,“算了,只要能有冰块,让外祖母凉快些,从哪买都是一样的。”
林婉柔眼底闪着微光,,掐紧帕子,“若是果真百两一斗的话,那位慕老爷,倒是可说得上富贵通天。”
百两一斗藏冰啊!她娘亲手里头的两间铺子,一年也才获利不过百两。一想到这样富贵的男子被林瑞宁抢了去,她便恨极。
若是有法子将林瑞宁除去便好了……
谁让他挡了自个的路,占了她的位子。
林婉柔一张清秀温柔面孔下,藏着恶毒心思。
忽而一阵马蹄踏踏,五个汉子骑快马来到老宅面前,利落落地,“王小姐。”
王恬恬诧异睁大眼睛,“你们识得我?”
为首的汉子名黑一,风尘仆仆面色黝黑,闻言笑了,“您腰间挂着我家公子的玉佩,小人自然认得。”
其余四名汉子从两个马背上卸下十几捆包裹得极好的物件,打开一角,里头赫然是衣裳料子。
黑一恭敬道,“这些是我家公子命小人带给王小姐的锦纱与桑暮丝。”
王恬恬又惊又喜,鼻尖泛红,眼底隐隐有水光,“这样说,邵言哥哥收到我的信了?才会给我捎来这些……他现在在何处?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黑一不敢泄露少主行踪,只道,“少主有要事在身。”
王恬恬失落极了,咬着嘴唇,“……好罢。”
林瑞杰与林婉柔,已然上前查看几个汉子随从卸下来的锦纱与桑暮丝。
这两样料子,他们连名字都从未听闻,但光是看它们美丽的光泽与轻盈柔滑的手感,便知是极其昂贵的。
二人欢喜,忙命下人将这些料子般进府中,而目光不由看向另三匹马驮着的物件。
看上去,那些物件包裹得比给表妹的料子还更庄重华丽些,不知里头又是甚好东西?满满当当的。
林瑞杰迫不及待,“日头毒辣,几位辛苦了,快些将那些物件也卸下,进府喝些茶水罢?”
黑一微愣。
其余四个晒得黝黑的汉子面露窘色,“这些……”
王恬恬不解,“几位可是有甚难处?”
黑一摇头轻笑,“这些并不是少主予王小姐的,少主另有安排,因此不能卸下,还望小姐莫怪。”
几句话解开误会,也令王恬恬面上火辣,窘迫不已,小脸通红,忙道,“不打紧,是我们误会了……”
林瑞杰与林婉柔也有几分窘迫,林瑞杰轻咳一声,“原是这样,是在下误会了,还想着快些卸下,几位与马儿也可好生歇息一番,不成想倒是闹了笑话。”
黑一也无意使他们出丑,恭敬告辞,“王小姐,小人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好。”王恬恬红着脸,只觉窘迫极了,还望他们莫要误以为自个是贪心之人才好。
等五匹马走远,林婉柔才上前,看着王恬恬的脸色试探道,“五匹马载了货物,两匹是表妹的,也不知另三匹上的货物又是予哪个的?竟还比表妹的这份还多些,看着那外头包裹货物的绸布,也更昂贵华丽。”
林瑞杰也有些不悦道,“表妹乃他未婚妻子,还有谁比表妹更重要?”
王恬恬渐听明白他们话中之意,有些恼了,“邵言哥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莫要胡说八道。”
说完,转身向府中跑去。
然而她面上信邵言哥哥,心中也是信的,但脑中却控制不住自个,咬着嘴唇闷闷不乐想道:那些好似也是料子,邵言哥哥要送予谁?
“商十!”
商十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瞧,乐了,“黑一,你怎在这?”
说起来黑一与他乃是主子从一个地儿救出来的,不过他跟在主子身边,黑一则是被主子赐予少主,由少主赐名黑一。
往日难得一见,今日撞见了,倒真是瞧了嘿。
再一瞅,其余几个汉子,也是熟面孔。
商十还想寒暄几句,黑一却按耐不住,向来黝黑沉稳的人,此时面上也露出几分八卦与激动,“听闻三爷心仪的小哥儿,便在临阳镇?这些锦纱与桑暮丝,乃少主命我们送来,孝敬那位哥儿的,还劳你带我们见一见三爷。”
不错,这三匹马背上,驮着的料子,是要送予三爷将来的夫郎、也就是少主将来的小爹的。
商十听了,想笑,又忍住了,可又没完全忍住,噗噗的笑。
他咬着手背,“咳咳,少主送的啊……”
少主要送林少爷料子做衣裳,不知爷会不会将这些料子全给扔了?
黑一几人,完全不知商十在笑甚。他们方来到临阳镇,还未来得及与少主留下的随从碰面,便遇到了商十。商十是三爷的人,既然他在此,三爷也定在在不远。
商十咧着嘴呲着白花花的牙,也不啰嗦,“要送料子啊~你跟我来罢。”
哎嘿,太无聊了,不如看其他人被爷训一顿解解闷罢。
林瑞宁此时在铺子后院与裘牧霆下棋。
推卖香皂之事,则是已交予忌女打理,反正香皂质量效果是极好的,无需担心顾客不喜,给忌女拿来练手,也很合适。
林瑞宁落下一枚黑子,便见商十藏不住笑意的进来,恭敬道,“爷,少主的人方从戎城来,言受了少主之命,带了些做衣裳的好料子孝敬林少爷,您看?”
裘牧霆徐徐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波澜不惊,看了一眼哥儿,“是邵言的人,也算他有心。瑞宁可要受了这份孝心?若是不喜,赶走便是。”
这真是字字句句都将他架于小爹之位,与裘邵言拉开关系啊。
林瑞宁心情微妙,却是愉悦的,唇角勾起,“让他们进来罢。”
来自男主的孝敬,这种感觉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