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田丰,跟三国时袁绍的那位谋臣,同名同姓。
当然,我肯定没有他那样的才华。
袁绍当时要是听了他谏言,挟天子以令诸侯,后面就没有曹操什么事了。
不过有一点我和他一样。
都不得志。
我生于京州边角的一个小山村,村子被群山环绕,只有一条路通往外面,徒步去镇上需要两个小时。
常言道,花花世界乱人眼,还真是这样。
十岁那年,我读小学六年级,由于数学竞赛得了奖,被奖励参加一个夏令营,镇上给出钱,没理由不去。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出发时的情况。
我穿上刚买的新衣裳,干净得与村子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我妈煮了十个鸡蛋,塞进学校奖的带黑猫警长图案的里。
我爸塞给我一张老人头。
在那个年代可不得了啊,一百块的购买力大得出奇,差不多都能把我们学校的小卖部搬空一半。
同龄的孩子大多连五块钱都没经手过。
我有几个玩伴,也是同学,我光鲜亮丽地站在村口,身后是镇上派来接我的面包车,他们穿着家里哥姐留下来的旧衣服,手里捧着饭碗,里面大多只有咸菜和豆豉之类的菜。
我能从他们眼里看出深深的艳羡,和妒忌。
以至于都没人上前和我打招呼。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我走出了大山,来到京州最繁华的城区,没人能体会我当时的震撼,我深刻地明白了语文课本里“钢铁森林”这四个字的含义。
我爱上了它,爱它的雄伟和壮观,爱它的新潮与梦幻。
一颗坚定的种子在我心里埋下:我是属于这里的!
从那以后,我愈发用功读书,因为我知道,像我这样背景的孩子,读书是唯一能在京州市区安家落户的希望。
只是后来,我终究没能在那里安家。
即便我如愿考上大学,还读了硕士。
我丢掉第一份工作,是因为我不懂酒桌文化,得罪了领导。
丢掉第二份工作,是因为我拒收红包,遭到同事的集体排挤。
丢掉第三份工作,是因为我的存在,阻碍了别人的晋升。
我在丢掉第二份工作之后,尝试着吸取教训,做出改变,然而某次收客户红包的画面,竟然被拍下来,呈到了老板面前。
我幡然醒悟,原来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其实什么都没学会。
我与那个繁华的圈子格格不入,我甚至跟不上它的变化。
我,被淘汰了。
心灰意冷的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能感受到村民们笑容背后附带的讥讽,正如我儿时的一个伙伴说:“看,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回来了?”
我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一个姑娘出现,是她拯救了我。
我在京州几年还是存了些钱的,她是从南方打工回来的,邀我一起办养殖场,我欣然同意,我必须找点事情做做,不然会疯的。
另外她漂亮大方,惹人亲近,我想和她一起共事。
想不到化学硕士学历的我,最后一生所学,却运用到了养殖方面。
我们采用科学化的养殖和管理,养殖场办得有声有色,过去那些闲言碎语渐渐消失了。
我和她也理所当然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三个月后,她怀孕了,我欣喜若狂,我就要当爸爸了!
她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无所谓,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无论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宝贝。
昨天,她临产了。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生下来的,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怪物!
……
“唔,终于可以回家了。”
车上,李泽欢呼一声,哪怕被粉红的内饰环绕着,也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医生实在太难搞了。
要不是昨天偷跑回局里一趟,没病没痛的,今天他再怎么坚持,也不可能办好出院手续。
“回去你还不是待着,在医院肯定好得快一点啊。”徐彬对他的坚持很不解。
住院也不用他花钱呀。
李泽笑而不语。
京州很大,从博爱医院驱车回来,用了一个多小时。
李泽现在住的是父母留下来的小院,位于一条老胡同里,敞亮肯定不及电梯房,但只要一拆迁,三五套房那是妥妥的。
只是他并不希望拆。
他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小院里留下的某些东西,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诶,是李警官!”
“还真是阿泽。”
“怎么样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伤哪儿了?”
车在胡同口停下,里面不太好进去,李泽刚下车,正在河渠边纳凉的老街坊们,便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这也是他不想搬家的另一个原因。
高楼大宇虽气派,却也淡了人情。
李家在柳巷胡同里很受人尊敬,这些年他和小妹就没单独吃过年夜饭。
“小伤小伤,不碍事。”
伤在胸口,缠着纱布,外面套着衣服,看起来确实问题不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以后遇事悠着点啊,别那么拼。”
如同往常一样,李泽像孙子样频频点头,不等“突出重围”,一只白毛怪奇袭而来,差点没让他原路返回。
“好啦好啦,吃啥了你,腥得要死。”
李泽嫌弃地将它扒开,哈喇子沾了一身。
这是朵朵,一只拉布拉多,退役的警犬,在一次搜救行动中伤了后左腿,落下残疾,被他领养了。
众所周知,拉布拉多特别黏人,这姑娘也不例外。
估计是嗅到自己回了,疯狗样狂奔过来。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李泽平时都将它散养,街坊邻居不会让它饿着,现在六十好几斤,小胖妞一枚。
“那件事,抓紧点,快一步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隔着车窗,李泽小声交代。
徐彬点点头,没下车,直接离开了。
夕阳西下,斑驳的老巷中,年轻人缓步而行,白毛大狗一跛一跛绕在旁边转圈圈,小尾巴摇啊摇的。
“朵朵,我会一直养着你的,将来还会给你送终,你信我吗?”
“汪!汪!”
……
晨光熹微。
李泽定好了闹钟,早早从床上爬起,抱着一张凉席来到小院里。
坐等旭日东升,紫气东来。
在医院时,他那间病房要日上三竿才能看见太阳。
清晨的这段时间,现在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是他修炼法力的唯一时机。
《方道》里记载了一种呼吸吐纳之法,呼吸是特殊的频率和节奏,吐纳的就是这晨曦之精。
依此练习,体内就会诞生出一股能量,谓之法力。
有了法力,他才能施展更多的手段,譬如眼下迫切需要的“祝由术”。
而这又牵扯到他接下来的修行。
想要将第九品巫觋修行圆满,绝非易事。
天边红霞乍现,李泽早就做好准备,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腮帮子鼓起,不断吐、纳,吐、纳……以至于发出某种声音,就像猿猴的叫声。
朵朵趴在一旁,昂着狗头都看懵了。
大约半个小时,吐纳结束,李泽洗漱之后,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还没弄好时,外面传来动静,能就这么进来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昨天回来是瞒着小妹的,不然更回不了,打算先斩后奏。
李渔气鼓鼓的,原本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建设,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发一次火。
李泽这家伙实在太不听话了!
可循着动静来到厨房,当看到哥哥正在艰难应对两个荷包蛋时,心又直接软了。
亦如往常。
“真是笨死了,教了你几百回,还是不会煎。”李渔走过来抢走锅,倒掉里面两个发黑的不明物体,准备代劳。
李泽讪讪一笑,忽然瞥到什么,伸手点在她藕段般的右臂上:“这是啥?”
上面有个红圈圈,很明显,好像是用笔画的。
“内伤。”
“啥?!”
“内部损伤,不是内伤吗?”
李渔解释道:“早上起来手有点疼,也不知道咋搞的,我找了半天才找准位置,擦了点红花油,圈起来方便持续观察呀。”
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