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正待再说,那两个伙计便架起他的胳膊往店外走去。
才到店面门口,却见有一伙人拨开人群,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大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长得相当恶凶。他抬手向这边的牌匾指了指,问道:“这四个啥字?”
“笑谈煤铺。”有人回答。
“他娘的,起得啥子鸟名,兄弟们,砸!”
王笑一愣,好别致的借口啊。
架着王笑的两个伙计丢下他转身就跑。
王笑在那发愣的一会功夫,身边劲风阵阵,也不知多少大汉掠过他便向煤铺里冲去,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汗臭味。
一阵狼哭鬼嚎响起,煤铺里伙计人数不少,个个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接着,这些流氓便拿着桌腿木棍向铺中的蜂窝煤砸去。
木棍砸在蜂窝煤上,如敲在积雪之上,一棍子下去便是一地残渣,砸起来极是得心应手。
整个笑谈煤铺近七百平的铺面内,堆得全是煤,这一砸便是砸了许久,如在下了黑雪一般,一片狼藉。
还有几个砸得起劲的地痞被洒了一身,糊着汗水弄得整头整脸都是黑乎乎的,看起来颇为辛苦。
街上无数人围在铺面外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脸上都带着可惜遗憾的表情,气氛便有些沉重起来。
“下午的活动怕是搞不成了……”有人叹息一声。
铺面内,疤面大汉手上拿着一根桌腿,向唐伯望走去。
唐伯望本是站在柜台后面的,此时柜台已经被踢倒。
账薄洒了一地,被踩成一片黑乎乎的。
“老家伙。”疤脸大汉骂了一句,扬起手中的桌腿就砸。
“咚”的一声大响,木棍砸在唐伯望身后的架子上。
唐伯望转头看去,却见自己被那个名叫王老虎的少年拉一把。
“砸东西就算了,你竟还想打老人家。”王笑皱眉道。
疤脸便冷笑起来。
他看王笑的穿着,心中猜测这便是此间的东主了。
郑文星说过,打死无妨。
没有二话,疤脸扬起木棍就打。
王笑挡在唐伯望的身前,往后退去。
一棍下来,砸在他脑门上。
王笑头上顿时有血流下来。
好在这是一根桌腿,若是大棒,只怕他已是毙命当场。
“走。”他推了推唐伯望。
唐伯望看着他头上的血又是一愣。心道:“若这是骨肉计,也太豁得出去了……”
疤脸汉子又是一棍重重砸下来。
唐伯望猛然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一百八十斤的大汉吃了这五十多岁的老者的一脚,竟是直接翻出门去,重重摔在店门处的门槛上,将那门槛压得稀碎。
王笑呆愣愣地站着,脑门上的血缓缓在流。
唐伯望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也不知你这少年郎来做什么的……”
他只好从怀里摸出一瓶伤药给王笑抹着。
“放心,老夫这药还行,不会留疤。”唐伯望说道,看着王笑,眼神有些复杂。
王笑颇有些无语。
这老头,不对,这伯父竟是个练家子。
人家连药都揣怀里,偏偏自己要冲上来挨这一棍子。傻气的很。
那边疤脸汉子站起来,抹了抹嘴,看向唐伯望,目光中尽是狰狞。
他大喊道:“兄弟们,一起陪这老头练练手……”
“你还是陪老子练练手吧。”有人高声道。
随着这声音,又一群人走来。
“小柴禾?”疤脸转头看去,目光在那群光膀壮汉身上一扫,冷冷道:“你若是没银钱给你手下人买衣服穿,跪下来磕个头,老子倒可以赏你点。但这里可不是你西街地界。你来,是想坏了规矩?!”
小柴禾哈哈大笑。
“规矩,知道什么是规矩吗?规矩是上面的人定来管下面人的。”小柴禾道:“我小柴禾做事,最讲规矩,主顾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你……”
“你他娘的算个屁!”
“揍他!”
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三十个光膀大汉扑上去与疤面的人扭打在一起,瞬间便是的青帮火拼的势态。
又有肌肉又有拳头,双方都极是凶狠,时不时还砸出些血来,混着“老子干碎你全家!”之类的大骂声不时响起,场面自然是极为火爆精彩。
这样的阵仗围观的人自然是不少,围成一个大圈津津有味地看着,还不停地有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五丰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小竺站在一边看着,嘴里时不时喃喃道:“死公……老猪狗……贼花根……”
秦玄策翻了个白眼,暗骂她竟又在学这些骂人的话。
有人喊着要到巡捕营报案,有人却希望别去报案,能让这样的精彩持续地更久一些。
可惜,随着疤面的落荒而逃,这场火拼终究还是结束下来。
事实证明,五丰街的疤老大完全干不过西四街的小柴禾……
贺琬走进笑谈煤铺看了看,见只有一个老头正扶着一个少年,拿着细麻布给他包扎头上的伤。
贺琬便皱了皱眉,向贺丰收吩咐道:“大哥派了他的心腹掌柜何成过来,你去看看他的马车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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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茶馆中。
唐芊芊给桌上的三人分别添了杯茶水。
只有她的位置是背对着窗的,并不是随时都能看向楼下。
但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听得出来。
“三位掌柜也都看到了,我们虽然刚入行,这生意也小,却不是任人拿捏的。”
座中的三人说起来是掌柜,但在这京城市井中,却都是有些地位的人。
唐芊芊对面坐的是贺家炭铺的掌柜,何成。贺家在京城算是头一等的富商了,不同与一般的商贾,贺家背后站着的是包括二个郡王府、五个伯府在内的勋贵们。贺家拿着这些勋贵的银子做生意,每年给他们巨大的分红,所做的生意包括炭火、珠宝、海运、瓷器、古玩……
左首边坐着的是文家炭铺的掌柜,文有术。文家本是富商,经历数代,如今却已算是官宦。但家中赚钱的生意自然是不会抛下,自有族人打理。京中欢场名气颇大的‘风流檀玉郎’便是文家长房三公子。文家只做上等敬碳,家中主要的业务却是檀香、笔砚、书籍、字画等等。最近京中颇被读书人追捧的‘不已斋’便是文家收购的。
右首边坐着的是陆家矿业的掌柜,陆方之。陆家主要是做林矿业,在京中店铺不多,财势却绝不逊与别家。背后的靠山亦不容小觑。
面对这样三个掌柜,如王康这样的民间商贾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唐芊芊却是极为自如,又接着道:“一会巡捕营还会过来。”
文有术道:“唐老板这是黑白两道都打点好了,又何必还请老夫过来?”
唐芊芊笑道:“自然是谈生意。”
何成却不想让唐芊芊掌着主动权,抚须叹道:“可惜唐老板被砸坏了这么多蜂窝煤。”
意思是:你还立足未稳。
“我故意的。”唐芊芊眨了眨眼,笑道:“不过就是重新被砸成煤渣,扫起来再制就是,能有多大损失?”
陆方之抚须苦笑,何成则是一愣。
唐芊芊又道:“我家夫君说了,让他们砸,一方面也要让这些人出出气,另一方面,也让京中人看些热闹场面。让他们……广而告之。”
陆方之笑道:“好一句广而告之。”
何成道:“但你们这下午的活动可就做不成了。”
唐芊芊笑道:“何掌柜不用担心,一会便知。”
何成便道:“既然你们能找到人罩着,又何必找我们合作?”
这却是将话题又绕了回来了。
唐芊芊却是反问道:“三位都是做宫廷炭的,本该看不上这些小本小利的东西,却又为何会过来?”
三个老掌柜俱是无言以对。
唐芊芊便接着道:“因为你们看到了银子。三位都是在这行呆了大半辈子的老手,自然明白你们的炭火金贵,是贵在没有那一丝烟气。如今这煤渣虽然价格贱,用起来却是一样的。上等碳也好,蜂窝煤也好,往炕里一丢,有什么区别?说起来,反而是这煤更好用些。”
“那又如何?”文有术道:“打个比方吧,老夫给建平王府供炭数十年了,每年都只用上等的红萝炭。呵呵,难道有朝一日,王府还能不要红萝炭,反而要你这黑乎乎的、几文钱的蜂窝煤不成?那成何体统。你这蜂窝煤再好烧,也配不上王府的尊贵。”
“王府自然不会用黑乎乎的煤。但这个呢?”
唐芊芊拍了拍手。
三个老掌柜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丑丫头提了一个铁盒子过来。
那铁盒子做工极有些精美,上面镂空着一个富贵花图,里面冒着炭火的红光。看起来煞是好看。
那丑丫头将这铁炉子将桌上一放,也不说话,径直就走开了。
三个老掌柜马以就能感觉到那铁炉子冒出来的热气。
唐芊芊笑了笑,道:“不用我说,三位也知道这里面是烧的是什么吧?我可烧不起你们的炭火。说起来,哪怕最上等的银骨炭,也比这个蜂窝煤有烟气。”
三人一时无言。
唐芊芊又道:“黑乎乎的煤球进不了那些富贵主顾的屋子,这样一个热腾腾的精美炉子却不同。这一个炉子,可是能烧上大半天呢,几位可以猜猜,要烧掉几文钱的蜂窝煤?成本几许?售价又是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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