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该大人了

山外山距离学宫本就不远,不回城里那道能让人连魂魄都觉得灼烧炙热的气息出现之时,学宫之中栖客楼上的活死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任不行立刻察觉到了动静,一个瞬身挪至栖客楼下,恭恭敬敬作揖,“先生醒了?”

楼上传来一道浑厚声音:“那热息是古时魔教五大行宫其一的大鼎中的母火,传闻魔教肢解之后,那处行宫落在了八荒天,被一伙人占据,改名为燧天宫。当年大战之时,三位镇守北泽的前辈合力斩杀了燧天宫主,母火便落在了积雷原。老九的算计之中,有这一环吗?”

任大先生闻言,摇头道:“不知道,老九做事,向来只有出了结果才会被人知道他此前所设计的脉络。”

顿了顿,这位大先生又说道:“先生,弟子觉得,在心在行而不在物。”

楼上人一笑,淡然道:“这么大怨气?怎么?连你也怪我镇压老九?”

任大先生摇头道:“学生不敢怨先生,只是觉得先生做的不对。”

楼上人只说了句:“我死之后你说了算,但现在还是先听我的吧。那刘暮舟,你觉得如何?”

大先生轻声道:“他会来学宫求几块砖石,到时候先生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对了,老如来的身外身,应该是见过他了。”

楼上叹道:“同是活死人,谁能瞒过谁呀?老和尚跟我打过招呼的。”

而此时,楼上那人心念一动,一副画面便出现在了眼前,便是不回城主街。

那炙热雷霆,根本分不清是真气还是剑气。有真气的浑厚,又有剑气的锋锐,好像刘暮舟想要它是剑气便是剑气,想要它是真气,便是真气。

拳头与阔剑又一个碰撞,也是雷霆与漆黑剑气的交锋,一时之间,双方竟然不分上下。

钟离銮江望着街道上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盼盼,还不服气吗?方才要是这般出拳,你一招都接不住。我就是不明白,凤台的剑气练了十年才如此之重,他刘暮舟满打满算,修行四年而已,这雷霆不论是剑气还是真气,竟然与凤台的剑气不相上下!”

说着,他望向了钟离沁,似乎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钟离沁自然注意到了,却没答复。

只有钟离沁知道这四年来刘暮舟的所有遭遇,也就只有她知道,别人眼中的不可思议,是刘暮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万剑穿心、雷霆淬体,单独拿出来一样,都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正此时,街道上空,两人再次碰撞,一股子狂风掀翻了街边小摊,刘暮舟暴退数十丈,站稳之后,扭头儿啐了一口血痰。

反观钟离凤台,只退十几步而已。

感受到钟离凤台那股子浓厚杀意,刘暮舟皱了皱眉头,以心声问道:“剑修问剑,只关乎大道,并无私人仇怨。虞丘师叔死在山外山,楼外楼也好扶摇楼也罢,可曾有过一人来兴师问罪?你就这般拎不清吗?”

刘暮舟是不可能下死手的,但钟离凤台,每一击都是奔着取刘暮舟性命。

钟离凤台深吸了一口气,并未答复刘暮舟,而是呢喃道:“看来如果只是这样,你是不会拔剑的对吗?”

刘暮舟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对面年轻人气息再次拔高,竟然在一瞬间,跨入黄庭八炼!

钟离沁见状,刚刚抬起手臂,却听见刘暮舟以心声言道:“别出手,取剑鞘要闯关,但我不想这么拿回剑鞘。但娶你的闯关,我一定要闯过去。”

说罢,刘暮舟终于抬手拔出风泉,呢喃道:“如你所愿。”

可事实上,现如今的刘暮舟,拔剑与否,区别不大。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发挥风泉的威力。

钟离凤台冷笑一声:“那就受死!”

他手持阔剑,自下而上斩出一击,便有数十道极重的剑气自四面八方冲向刘暮舟。而刘暮舟,瞬间化身雷霆,绕开了剑气,手持风泉出现在了钟离凤台身后,还以十数道雷霆。

手持风泉,唯一的好处就是剑气更为锋利而已。

但境界差距在此,钟离凤台可不是刘暮舟此前见过的那些草包,修为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

钟离凤台单手提起阔剑,以刀法环身一周,将袭来雷霆尽数击散。随后落剑身前,用脚踢起阔剑,换做双手持剑,阔剑携带漆黑剑气,抡圆了倾力砸向刘暮舟。

刘暮舟本可以躲,但他非但未曾躲避,竟然换做左手持剑,以雷霆剑气抵挡。

两种剑气针锋相对,但刘暮舟明显处于下风。

钟离凤台见状,冷哼一声,抓住剑柄猛的往后一抽,竟是自阔剑之中抽剑而出,随后一个旋转横劈了过去,狠狠砸在刘暮舟身侧,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一家豆腐铺子遭了殃,被刘暮舟砸成了一片废墟。

钟离阳槊猛的起身,皱眉道:“这小子,剑居然一直未曾出鞘!”

他刚要出去阻拦,却被白老头按住了肩膀。

“哎,你别着急,那小子有后手。”

钟离凤台手提阔剑,刚要往废墟之中走去,却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转身一看,方才打斗之处,不知何时起,竟然出现了无数的雷霆符咒!

钟离沁咧嘴一笑,禁身符,再熟悉不过了。

屋顶上的张青源则是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为这个,老子差点儿没被打死在桃花峰,他倒是越用越顺手了。”

但钟离凤台重剑一挥,便将那些符箓尽数销毁。

“你要真是黄庭修为,这般手段倒是能困住我。可你太自负,二阶上的符箓,就想拦住我?”

结果此时,方圆百丈之内,突然有雷霆炸响!

在这雷霆范围之中的人,先后撤了出去。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我已经为自负付出了代价,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当初我本来有机会用出这些手段的,就是因为我以为我能做到,结果被人一拳掏了个透心凉,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自刎。”

现在我不会给人偷袭我的机会,更不会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

当初刘暮舟的愧疚,是在于他本可以提前布局做更多,却偏偏自以为所做的已经足够了。

昨夜看过那段光影之后,刘暮舟已经知道了,即便有所布局,也一样救不下姜玉霄。

可拼尽全力,跟没尽力,是两回事啊!

钟离凤台一剑清开废墟,却发现里面并无刘暮舟。

而下一刻,狂奔雷霆之中,无数把携带雷霆的风泉,自四面八方交叉落下。

拔剑之后,剑气更为锋利,钟离凤台一个不留意,后背衣衫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且有灼烧痕迹。他见雷霆剑光再次袭来,便瞬间挪去一侧,可万万没想到,剑光好像提前预测了他的落脚之处,他没有刘暮舟那般疾速,只得挥舞阔剑去抵挡剑光。

退去远处的钟离盼盼瞪大了眼珠子,“这……这是我的剑阵啊!就这么一会儿,他就学会了?”

钟离沁笑意不止,他可是能光凭记忆就能画出禁身符的人。

可就在此时,钟离凤台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一个剑修,又是符箓又是阵法的,你可真不纯粹。我来教你,什么叫剑修!”

说着,他不再理会袭来雷霆,猛的将阔剑在地面,双手死死抓着剑柄。

下一刻,一道黑气由打他脚下开始扩散,瞬息之间便弥漫至方圆百丈。

白色雷霆在上,漆黑剑气在下,但钟离凤台突然拔出阔剑劈向上空,地面黑气瞬时间化作无数漆黑长剑,像是自下而上的雨点,轰然一声便击碎雷霆。

刘暮舟眉头一皱,十二把飞剑齐出,却被阔剑以剑身横扫而出。飞剑尚未折返,钟离凤台便猛然跃起,一剑劈落刘暮舟手中风泉,回旋之后,又是一剑,直直砸向刘暮舟头颅。

钟离沁心头一紧,却见刘暮舟单手抓住了重剑,手中血水沿着手臂滑落,掌心之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但此时,阔剑突然变得通红,像是被什么烧红了一样。

刺啦一声,钟离凤台的双手已经冒出黑烟。

但钟离凤台没有撒开手,而是使劲儿往后一扯,连带刘暮舟掌心的肉抽出。

“你这点儿境界,真气也好剑气也罢,总该要用完了吧?”

眼瞅着阔剑再次落下,刘暮舟骂了一句娘,一咬牙,竟是主动朝前一步,让阔剑落在肩头卡在骨头缝儿里,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最初所学的崩拳,凌空递出,狠狠砸在钟离凤台小腹。

钟离凤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阔剑终于脱手。

而刘暮舟,抬手将卡在肩头的阔剑取出,鲜血顺着手臂直往下滴落,脸上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钟离迟面色煞白,咽下一口唾沫,呢喃道:“以伤换出手机会,他……他不疼吗?”

话音刚落,刘暮舟便一个踉跄。

确实是修为太低,灵气入不敷出。

可此时,钟离凤台却猛的抬头,发疯一般望向刘暮舟,沙哑道:“我知道是杀不了你,一定会有人阻拦,但我要告诉你,谁拿着那把剑,我便跟谁,不死不休!”

说着,钟离凤台双目通红,气息再次攀升,竟然要强行破境黄庭九炼!

此时此刻,钟离銮江一步跨出,死死按住钟离凤台的肩膀,沉声道:“凤台!你已经输了,输在年纪、输在心胸!刘暮舟从头至尾都没起过杀心!你辛苦十年积攒的底蕴,若今日再破境,便全白费了。”

钟离阳槊也瞬身而来,沉声道:“凤台,够了。你是个剑修,等他什么时候修为赶上你了,来一场干干净净的问剑,到时候绝不会有人阻拦你。”

刘暮舟望着前方,皱了皱眉头,实在是站不稳了。可这会儿要是倒下,太丢人。

此时,身边出现了一位姑娘,轻轻搀扶住了他,并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

“逞能,他也就是临战破境修为还不稳,否则你怎么打得过?我说过了,我们都没有后路可走。所以闯不闯得过都没关系,我钟离沁这辈子已经跟定你了。”

可此时,钟离凤台死死盯着刘暮舟,心念一动,那把阔剑竟然自行蹿出,径直刺向刘暮舟。

钟离沁眉头一皱,猛的转头望向那把阔剑,明明没有出手,但数道剑气如清风一般拂过,阔剑当即被切割成无数碎片,跌落地面。

与此同时,整座不回城迎来了一场清风,起初好似春来,沁人心脾。可紧接着,风便有破军之势,力不可挡。下一刻,还是风,却是可杀百草的秋日霜风。最后,风中冰寒杀意肆虐。

钟离沁望向钟离凤台,面色冰冷。

“还要打?你破境我压境,试试。”

钟离凤台双目之中的血色终于褪去,他怔怔望着钟离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何止钟离凤台,钟离銮江与钟离阳槊,也满脸的震惊。

屋顶上,季渔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就练出剑意了,还是风属?”

张青源咋舌道:“这下山外山势必要以一山一人,压你们十二剑气楼了。那位奇女子,总算要靠着后辈出一口恶气了。”

曹同咧嘴一笑,猛的翻身而起,一伸手,便将风泉召来。

“刘暮舟,剑借我用用。”

刘暮舟一愣,抬头望去,诧异道:“曹师兄?”

曹同只是冲着他一笑,随后跨海,御剑登山。

“扶摇楼曹景齐,为师伯虞丘寒问剑。”

大青山上,有人笑道:“钟离鸿在此。”

小孩子打完了,该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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