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一片空旷,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更没有孟北斗的影子。
唐槐眉头拧了一下,而后舒缓下来。
其实他只是喊一声试试,并未对家仆抱有多大希望。
一个仆人而已。
在这人情冷漠的世道里,没有哪个修行有成的高手,会为一个蝼蚁般的奴仆不顾自身性命,冒险出来救人。
如果孟北斗走出来,反倒显得不对劲了。
说明这家仆对他非常重要,可以拿来当把柄,进行威胁。
这种自爆弱点的举动,在大宗师、超一流的群体之中,基本不会出现,实在有点弱智。
哪怕想救人,也得硬下心肠,不能走出来。
这一切,全在唐槐预料之中,然后他心有所感,骤然扭头……
就看见孟北斗从远处朝自己走来,并走出一条n弧线,以一种被自己看见,撞破了心思,又非常自然的姿态,在五丈外画了个半圈,顺势将被自己打昏迷的白发老者拎起来,拐弯,掉头……
唐槐还处在惊愕之中,便见孟北斗猛的一下提速窜了出去,似蛮龙冲撞般没入黑暗尽头,只留下满地尘土。
这一番动作,浑然天成,行云流水。
直到人消失了,孟北斗的余音在旷野中回荡,唐槐才反应过来把柄丢了……
实在是太过意外,出乎预料。
我就想喊着试试,没想到你真出来了。
“梁师兄,还不快跑,你缺心眼啊!”
梁文柏一个激灵,将汹涌澎湃的元气灌入双脚,身躯似游龙般朝山坡下掠去,心里忍不住的骂娘。
你不出来还好,我与唐槐还有商量的余地。
你这出来救人,局势立即被激化,想不动手都不行。
你丫提前跑了,我反应没你快,跑在后面,唐槐必定来追我。
拿我当活靶子,你在后面玩阴招……
“不当人子!”
梁文柏咬牙切齿,疯狂逃命之余,也有手段,直接把渡劫丹的药方丢了出去。
唐槐想要这东西,给他便是,一张丹方而已,又不是功法,被他研究透了又能怎么样?
但如梁文柏所料,唐槐经过刹那的思考,衡量孟北斗和他的价值,最后毫不犹豫选择了追击梁师兄,哪怕已经得到渡劫丹方。
机会千载难逢,将一位前途无量的大宗师镇压,控制,喂下药物,当自己的暗子,远远胜过杀死孟北斗这样的私人恩怨。
当然促使唐槐下决定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他没追孟北斗,实在是因为,刚刚被震惊到了。
对方离你那么近,都没有发觉,六感通神都无用,人家拎起家仆,弄出动静,你才有感,若想刺杀你,怎么顶?
这两人。
一个是扮猪吃虎,看似可欺,实则梆硬到无法想象的骨头。
另一个则是看似很硬,但只要你出些力气,便可以拿捏的柿子。
稍微一权衡,唐槐本着欺软怕硬的原则,果断选择后者。
“你走不了!”
他一声怒喝,声音宛若惊雷霹雳,身上升腾起一股恐怖的精神气势,狠狠撞击在梁文柏的心头,令梁师兄胸口发闷,气血上涌,险些气息一窒,摔倒在地。
这也就是他成了大宗师,精神力量有所提升。
否则面对唐槐,他就像面对一尊傲视天下的巨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人家精神透发出来便可以将你秒杀。
梁文柏深吸一口气,稳住气血,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想杀他,再来两个大宗师还差不多,只凭唐槐一人,除非把他逼进绝路,逃无可逃,不然休想留下他。
这里可是荒山野岭,四周一片开阔,望着远方茂密的树林,梁文柏闷头便冲。
但忽然,他精神一震。
“梁兄,林子不可入,往驿站方向跑,那里成了风水死地。”
孟北斗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直接响彻脑海,以心传心。
梁文柏心头一阵发毛。
自己的身法速度不敢说天下无双,但在大宗师之中绝对可以横着走,孟北斗至少得跟上你,才能传音吧?
对方明明朝着反方向跑了,救走家仆到现在只过去十几息的时间,孟北斗怎么赶上来的?
有这实力,你强杀唐槐多好,玩什么心计?
心里暗暗腹诽着,梁文柏很不爽,但还是一个反向弓步刹车,在即将进入树林前,骤然朝左侧方向冲去。
身后似闪电般追来的唐槐面色一变。
树林里有他布置的手段,姓梁的怎么知道的?
他一直没露头,就是在忙着布置手段,预测梁文柏逃跑的路线,率先设下陷阱。
山坡四周很开阔,但两侧都是高大山脉,跑一阵便会看见悬崖峭壁,后面有自己堵着,唯有前方的树林适合躲避追杀。
虽然布置手段之前,梁文柏还没有成为大宗师,强杀他很容易。
但唐槐做事向来喜欢稳妥,与人对敌,假想对方的实力高一个层次,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不会出意外。
“姓梁的避开树林,往左不往右,左边是驿站,他和孟北斗都进去过……”
“陷阱!”
几乎在刹那之间,唐槐便判断出梁文柏左拐的意图。
穷寇莫追!
明面的敌人不可怕,藏在暗处那个才是毒蛇。
他双腿微屈,高大雄躯充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用力一跃,拔地而起,落于参天古树上,微微眯起双目,发动精神感应,霎时间,方圆十里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人体气息最强大的火光,自然是梁文柏,似夜空中的星辰一样明亮。
其次是已经死掉的杨霜,体温还没有完全冰冷。
最后是被打晕了的家仆,在一里外没有移动,火光暗淡,像是随时会熄灭。
至于孟北斗……
凭空消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唐槐眉头大皱,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隐藏实力,已窥探到无上宗师的门槛,可以相隔千里,冥冥之中感应对方的位置,这样都找不到孟北斗?
心头一股寒意将唐槐笼罩,孟北斗不见了,那他会去哪?
此念一出,唐槐骤然回头,身后空无一物,只是风儿刮过,树枝乱颤了一下。
但下一瞬,他脚腕一痛。
低头看去,一只拳头大的毛绒蜘蛛,在某人的控制下,咬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