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身边的秦一鸣,秦一鸣茫然地看向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中年妇人。她个子不高,但身材保养得宜,和秦一鸣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秦一鸣的母亲了。
秦母招呼他们:“这就是谢老师吧?经常听一鸣提起你。快进来坐。”
“阿姨您好,您叫我一菲就行。”
寒暄了几句,秦母忽然问她:“一菲啊,听说你刚做了个手术,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基本上不影响日常生活了。”
秦母顿了顿又说:“这年头啊,得乳腺疾病的人太多了,年纪还越来越小……对了,你那个是良性的吧?”
谢一菲愣了愣,没想到秦母会这么问。
秦一鸣抢在她开口之前打起圆场:“当然是良性,我早说了就是个小手术,和切个阑尾差不多。”
说着又看向谢一菲:“我妈也是担心你,一直记挂着这事。”
谢一菲勉强笑笑。她理解秦母对这件事的关心,但对第一次见面的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多少还是让她有点尴尬。
秦母:“是啊,我也是关心才问。不过说来真是巧,要不是小铮在电话里问起一菲今天会不会来,我还不知道一菲竟然是小铮的患者。”
这话像是在解释秦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谢一菲还是一头雾水。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秦铮开口道:“一个多月前二婶就叫我来家里坐坐,不巧的是我那段时间正忙,一直忙到这周,就和二婶约了今天过来。幸好你们也在,毕竟之前就说要和谢老师探讨一下靶向药的事,但一直没有机会。“
这回谢一菲听明白了,秦母想约的人其实是秦铮,因为秦铮提到了她,她才被邀请。她就说秦母怎么突然就要见她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看到了秦一鸣勉强的笑容。
秦一鸣对秦铮说:“你这忙人,约你多少次了你都没空,看来还得是我妈出马。”
这话显然成功取悦到了秦母,她笑纹更深了,看了眼时间热情招呼着几个人上桌吃饭。
听着他们秦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谢一菲觉得自己就像个透明人。
想到她妈听说她要来秦一鸣家吃饭时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简直觉得搞笑。
秦母忽然看向她:“一菲这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谢一菲回过神来:“就是觉得挺巧的。”
“确实巧,不过要不是小铮电话里提起一菲,我还不知道一菲做手术这事,一鸣也是,我不问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吧?”
谢一菲说:“只是个小手术,怕别人跟着担心,我也没特意跟其他人说,我爸妈到现在也不知道。”
秦母:“那你这样可不对。手术虽然不大,但乳腺疾病可大可小,搞不好会要命的。你不说可能是出于好心怕长辈担心,但这种事情毕竟和小感冒小磕碰不一样,长辈们也是有知情权的,你说是不是?”
谢一菲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挺巧的”,在秦母听来还有别的意思,像是她故意隐瞒了病情,因为遇到了秦铮才没瞒住。
谢一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这个回应显然没能让秦母满意,更没能让她安心。
她继续道:“既然又提起这个病,一菲你别多心,我再多问一句,现在检查出来是良性,那未来有没有癌变的风险呢?”
不等谢一菲回答,秦一鸣连忙说:“都良性了还癌变什么?”
但秦母好像没听见,看着谢一菲,像是在等她给个答案。
生活中有太多秦母这种表明客气实则无理的人,一般情况下谢一菲可以不去理会,但是现在眼前这人是她男朋友的母亲,未来或许会成为她的家人。
“这我不知道。”她看向秦铮,“专业的问题还是问专业的人吧?”
秦母和秦一鸣都看向秦铮,只有谢一菲对他要说什么并不关心。
秦铮笑了笑:“二婶想多了解点这个病也是对的,那我就当科普了,谁也别多心。”
他这一笑,气氛又轻松了点。
秦母说着“就是就是”,秦一鸣也刚才那么尴尬了。
“一般情况良性就是良性,几乎可以排除癌变的风险。乳腺癌的高发年纪主要在40岁到60岁之间,像谢老师这个年纪得癌的比例其实非常低,倒是二婶您……”话说一半,他忽然看向秦母,“您这个年纪才要多注意,尤其是心胸狭隘脾气不好的话,时间长了很容易憋出病来。”
谢一菲完全没想到秦铮会这么说。她早领教过秦医生的阴阳怪气,有那么几次也被气得够呛,此时此刻当他阴阳怪气的对象变成秦母时,说实话她是解气的。至于他为什么忽然调转矛头转过来帮她,大概因为她是他的病人,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在一个阵营里。
秦母一怔,伪装出来的好脾气也绷不住了:“谁心胸狭隘脾气不好了?”
秦铮一副无辜的神情:“不是说好不多心的吗?我就是陈述一个事实,乳腺是情绪的靶向器官,您怎么还对号入座呢?”
秦一鸣连忙打圆场:“对对对,这就是提醒您要控制情绪,没别的意思。”
秦母自己刚说过的话也不能不认,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反正我年年体检,身体好着呢。”
秦铮:“那当然最好了。”
秦一鸣:“家里有个医生就是不一样啊,有什么乳腺方面的问题也不用上网查了。也别光聊天了,咱们赶紧开饭吧!”
秦母深呼吸,然后勉强笑了笑:“都准备好了,还有几个热菜下锅翻两下就行,马上可以开饭。你们先坐,一鸣,你和小铮好好聊聊那事。”
秦母去了厨房后,秦一鸣和秦铮聊了起来。听他们聊天的内容,谢一菲渐渐搞明白了今天这顿饭究竟是怎么来的。
原来秦铮曾是秦一鸣他们院长夫人的主治医生,这些年院长夫人病情控制得不错,所以很感激秦铮。秦一鸣一直对自己没评上职称的事情耿耿于怀,秦母就自作主张想请秦铮帮忙跟学院领导打个招呼。
至于她也坐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刚才秦铮说的,他在电话里随口一提,一直不提见见儿子女朋友的秦母忽然就改变了态度。
她买的礼物还堆在门口,看到它们,谢一菲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个笑话。而更让她窘迫的是,看笑话的人里还有秦铮。
正在这时,秦一鸣忽然被秦母叫去了厨房。
他这么一走,客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墙壁上挂钟“哒哒”的声音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秦铮率先开口。
“好多了。”
今天的一切都不在谢一菲的计划内,尤其是秦铮的出现,可是既然遇上了那也没办法。
她已经不想着通过这次和秦家人见面能有什么收获了,她现在只想安稳地吃完这顿饭,不至于大家闹得太难看。她和秦一鸣往后的事可以往后再说,至于她和秦铮,未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他们的生活轨迹还可以像过去的十年一样是两条平行无交点的直线。
然而,秦铮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后面记得去医院复查。”
她差点忘了还有复查这事。还好手术做完了,病理结果也拿到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医生帮她看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好的。”
“复查的时候不会换主治医生了吧?”
心思一下子被拆穿,谢一菲只能装傻:“你好像很怕我换主治医生,你们医院的业绩是跟病人的数量挂钩的吗?”
秦铮:“我是想提醒你,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轻易换医生,乳腺疾病需要长期跟踪治疗历史和病情变化,固定的主治医生更了解你的情况。”
话说一半,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做什么事都一样,别意气用事,做错误的决定。”
这一眼和这句话让她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不只是在说她的病情,但她现在没心情去分析他究竟想说什么。
“谢谢提醒。”
秦母家的餐桌是个小圆桌,原本谢一菲和秦铮之间还隔着个秦一鸣,但秦一鸣一走,就让谢一菲觉得秦铮离她更近了,一不留神,眼神就会碰触到。为了避免这种碰触,她转头看向厨房方向。
厨房门关着,磨砂玻璃门上隐约能看到秦一鸣母子的身影,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似乎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像是普通的对话,又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你说他们俩在里面说什么?”
谢一菲无语了,她都怀疑秦铮是不是在她心里装了窃听器。
秦铮也看着厨房的方向:“可能秦一鸣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在不合适,毕竟你是第一次来,但他又确实希望我帮他跟院长打个招呼,所以正和他妈抱怨不知道回头该怎么跟你交代呢。对了,你是第一次来吧?”
以为她听不出来吗?他状似不经意,但拐这么大弯强调她时第一次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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