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回太子之位必是保不住了!

“拿着吧,是朕托你保管的。”

见卫青与卫子夫都跪了下来,刘彻又转过身来将那道遗诏卷起,递到了卫青面前。

“恳请陛下销毁此诏!”

卫青却头都不抬,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伏着身子闷声道,

“陛下父爱如山,如今要管教太子,使太子长保,此乃天授的君纲父纲,岂容他人置喙,又何须下此诏书?”

“太子若是受到教化,明白了陛下的一番苦心,自此洗心革面。”

“陛下何等英明,岂会看不出来,自会将大汉国祚托付于他。”

“太子若是愚钝无知,辜负了陛下的一片期望,始终冥顽不灵。”

“那么陛下将大汉国祚托付于他,便只会祸国殃民,使我大汉袭亡秦之迹,非但陛下不能心安,微臣也将成为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

“因此微臣恳请陛下即刻销毁此诏,万不可因舔犊情深一意孤行!”

“陛下此刻下此诏书,对太子之父爱虽令微臣涕零如雨,但却也是置大汉国祚于不顾,置大汉万民于不顾,非明君所为。”

“大汉国祚与万千黎民,只能托付于真正德才兼备的皇子,请陛下三思!”

话至此处。

卫子夫也始终伏着身子,内心略作挣扎之后附和着道:

“陛下虽不许妾身置喙政事,但事已至此,妾身也不得不置喙几句。”

“妾身也斗胆恳请陛下三思,即刻销毁此招,如今陛下龙体硬朗健康,此时立下遗诏恐怕不吉!”

“况且正如卫青所言,若据儿始终难成气候,似今日这般胡作非为,便是有这诏书恐怕也难以服众,只会令大汉国祚陷入动荡,届时这诏书对于他来说是福是祸还犹未可知。”

“陛下废他……是为了管教于他,使他长保,这何尝不是妾身心中所愿?”

“常言道‘慈母多败儿’,都怪妾身平日里纵容娇惯,才令他如此骄横跋扈,妾身今后也当对他严加管束,妾身相信当他洗心革面之际,陛下自会将其重新立为太子。”

“因此这封诏书有与没有,又有何异?”

“既是如此……”

刘彻闻言做为难状,稍作沉吟之后才道,

“朕便将这遗诏悬于此处月梁之上,这道遗诏始终作数,你们明白朕的苦心便好。”

“陛下……”

眼见卫青和卫子夫还想说些什么,刘彻抬手打断了二人,语重心长的道:

“行了,朕意已决,此事不再议论……朕有过一个霍去病,朕很喜欢他,却已经不想再有第二个了。”

“诺。”

卫青与卫子夫闻言心头又是一颤。

他们心里清楚,刘彻指的不仅仅是霍去病暗箭射杀李敢的事,尽管那件事的影响直到现在都并未消除,依旧有不少人置喙刘彻包庇霍去病,也依旧有不少人对卫霍两氏心存不满。

可惜如今司马迁还没有写出《史记》。

否则他们就会知道,司马迁便始终持有类似的立场。

他们心里还清楚,刘彻的话其实是一语双关。

就连卫青心中都暗自认为,当初霍去病英年早逝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霍去病的人生实在是太顺了,十八岁初战封侯之后,一路就像是开挂一般,无往而不利,绝对称得上是大汉最快最锋利的利刃。

但同时在刘彻的纵容包庇之下,在诸多光环的簇拥之下,霍去病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

在暗箭射杀李敢之后,他竟还敢不顾卫青反对,公然带领群臣联合上疏,请奏刘彻封皇子刘闳、刘旦、刘胥三人为诸侯王,要求诸侯王必须离京就国!

一个臣子公然左右天子的家事,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了。

这无异于逼宫,这是在疯狂触碰刘彻的逆鳞!

卫青甚至能够想象,也就是霍去病在准备最后一次汉匈决战时忽然病逝,否则等到灭了匈奴之后,刘彻只怕也不能再容霍去病。

太快太锋利的刀,不只能够伤人,也能伤到自己。

而现在的刘据,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都在重蹈霍去病的覆辙……

……

自清凉殿出来。

卫青与卫子夫相顾无言。

直到分别之际,卫子夫才看向卫青,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卫青,你认为陛下今日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假中带真,真中有假。”

卫青叹了一声,道,

“我们只需考虑据儿能否继位大统,陛下需要考虑的就多了,因此陛下行事哪怕出于真情,其中也必有心术。”

“不过这回,应是真大于假。”

“毕竟陛下就算是以退为进,若只为了稳住我们,根本无需做到这种形同示弱的程度,陛下并不习惯以弱示人。”

卫子夫微微颔首:

“这几年下来,陛下也有了一些改变,这点我比你感触更深。”

“此前若非陛下有意纵容宽恕,据儿早已不知被废了多少回,有时我也忍不住心疼陛下,自责没能好好教导据儿,时常做出些混账事来气他。”

“尤其陛下方才将据儿与去病相提并论时,我是真真切切的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或许陛下这么做,真是为了据儿着想?”

卫青又轻叹了一声,望着天边棉絮状的云彩道:

“总之,这回据儿的太子之位必是保不住了。”

“不过我情愿相信,这是陛下出于父爱,说服自己的内心,天人交战之后给据儿争取来的一次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接下来非但是据儿,卫霍两氏也应做好忍辱负重的准备,此事我自会提前安排。”

“也希望据儿,能够真正因此成长起来吧。”

“其实陛下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一味的顺境只会使人疯狂,适当的逆境才能使人成长。”

“姊姊,这回你必须放宽了心。”

“你要相信,据儿自有过人的本事,只是平日的行事方式多有偏颇,若他自此再有所成长,其余的皇子将更加难以与其争锋,日后据儿是否还有机会继位大统,绝非一道传位诏书能够决定!”

“?”

卫子夫闻言身子又是一颤,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她能够感觉到,她的这个弟弟似乎也正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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