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捉拿!

苏大只会吃酒不会酿酒,也就仅仅只是听人说起过家法酿酒,他临时起意,自然不得成功,好好的粮食全部糟蹋了。

他想到那日被辱骂,心中更加气怒,一把将自己烫熟吃的黄芽扫了进去,在家里蹦跳吵闹发起癫来。

等这口气顺下去,想想自己的后路,省吃俭用的他肚子开始叫了,这一看就锅里的烂酒糟和黄芽,饿的不行,实在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这一口下去,他自己就呆住了。

作为穷酸,吃酒渣配得最多的就是糟菜,黄芽更是吃了不知多少,自己这锅“糟菜”严格意义上不算糟菜,但味道却是他吃过最好的,于是心思一动,决定拿出来卖了。

没想到真就给卖出名头了。

许多时候,人“死性不改”,自身原因是一方面,但无路可走也是很不可忽视的一点。

自此以后,苏大尝到了劳作的滋味,将这酿酒失败的酒糟秘方记了下来,日子有了盼头,人也就不再游手好闲了。

他娶妻生子,传下秘方给儿子苏二,再到苏三……直至现在的苏四。

苏氏糟菜如今早远近闻名,苏四也不用再在街头放摊,从他的祖父苏二开始,苏氏便在水云街上盘了一铺店面。

四代传承,唯一不变的就是苏四遵照祖训,自己掌柜,自己采买,自己做菜,自己配料,自己售卖,绝不冒险做任何可能将视为命根子的配方流传出去的事情。

据说苏二曾经有意做大招牌,但得到村衙的指点,说像他们这样的生意家在南溟做大没有意义,倒不如安生一些,做个温饱不愁的小富家翁就行。

当时苏二没有说清楚原因,因而苏三不明具体,到了苏四就更是没有具体说法。

不过就苏四而言,也许传承到了曾祖父的好闲,他对于当前的生活非常满意,没有任何要扩张的打算。

今日依旧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苏四昨夜早已准备好今天要卖的糟菜,早晨吃过老伴准备的早点后,便大开店门做生意。

来往都是熟客,要什么吃多少,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吆喝着忙完了晨时的第一波,他坐在店铺门口吃茶,心里想着该怎么劝劝自己那个不愿接班而是要当铁匠的大儿子。

“掌柜,你这边卖得什么?”

嗯?

以往这时候不会有人回来采买,而且这声音……他没一点印象。

苏四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瘦高瘦长的青年,四肢消瘦如柴,穿着一件袍子,晾衣架也似,两眼眼泡泛青,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好长一个男人,却捧着一个隔壁店的猪油糖沙包,不好好吃,而是在边边咬了一个破口,抿起嘴唇,像皱缩的菊花一样啜吸着里面的油沙馅。

样子说不出的小气和古怪。

“掌柜的?”

“哦……哦?见谅见谅,老朽走神了刚刚,嘿……您第一次来村里?咱这是卖得是糟菜,老朽姓苏,远近闻名的苏氏糟菜!”

“糟菜?”男人眼前一亮,“怎么做的?”

不会是隔壁村来打探秘方的人吧?

苏四心下猜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呵呵道:“糟菜啊!你不知道?用酒糟烹制的菜!”

“酒糟……”男人面露疑惑之色,取出一粒玉贝,手一一指过靠着柜台的十来个坛子,“都给我来一份尝尝!”

装模作样!

苏四心里骂了一句。

哪有人“都要一点”的?他已经把此人划为隔壁哪个村子来打探他们苏氏秘方的家伙了。

不过生意该做还是得做,这些年里还少见了这些人?

他笑吟吟取过碟子,夹了各种一点糟菜。

“客官,里边请?小店虽然不大,倒也有几桌,配菜的酒水和杂粥都有。”

男子点头进屋,也不说要酒还是粥,迫不及待用手拎了一根黄芽菜,仰头放进嘴里。

只不过和他吃糖油沙包的动作一样的古怪,他是吸着芽菜头头,跟吃面条似的吸进嘴里,就好像他的嘴巴不能张开似的。

‘尽做些古怪的!’

苏四心里愈加肯定此人来的目的,谁干吃糟菜啊!咸香不假,但吃多了齁,也就一些同行会这么吃,想尝出配料来。

苏四看破不说破,笑吟吟道:“我这苏氏糟菜味道如何?”

男子细细咀嚼这跟芽菜,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好,好!”

他迫不及待又拿起一节青豆,剥出来豆子,嘴巴一吸,将豆子嗦进了嘴里,眼睛是越嚼越亮。

“呵呵……”苏四笑而不语,他讨厌这些来打探的“间谍”不假,可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见多了人,也看透了人,这瘦长的男子表情不似作假,说明自家的糟菜确实是好味道,能够折服同行,他心里隐隐有一丝得意。

男人将剩下每样糟菜都尝了,他吃得很少,无论什么糟菜,一碟子都只吃一颗或者一根,哪怕是对味道大加赞赏,也不会再多夹两筷。

等全部品尝完,他看向了一开始那碟子黄芽菜,说道:“掌柜的,你这槽黄芽不错,店里有的我全要了,其它的糟菜……我吃不了那许多,一样各来二两吧。”

“呃……啊?!”苏四瞪大了眼睛,做了这么多年糟菜生意,还真没见过谁家这么买的,糟黄芽都要了?其他各来二两?人都是拿菜下酒送粥,您是当零嘴的吗?

“掌柜的,有问题?”男人看他惊呼一声就呆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苏四回醒,苦笑道:“客官,不是我不卖,实在是……没这般买法啊!而且,您买了要怎么带回去?坛子也送您?这可不成,老苏我家这坛子祖上传下来的,不可能送了您!”

他心里没有说的是,怎么可能把整坛子糟菜卖给你,让你们回去好好研究味道?

而且他四代在此,早就是做的熟客生意,待至午时及午后,有什么人来买、来吃,他心里门清,都卖给你一个不明来历的,他那些熟客怎么办?

不可能的。

男人开始变得不耐烦,“谁要你这坛子,你把东西算清了账,不用你的事!”

“我……”苏四语塞,有心想将他赶出去,可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他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呵呵,掌柜的,不想卖就不想卖,你直接告诉他就是,怕个什么。”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腰,负手于背,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稳重,女的姿容冷艳。

一看到他,坐在位置上品尝糟菜的男人立马站了起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与戒备,但转瞬即逝,回复若常。

苏四忽然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老者,支支吾吾说道:“您……您是……”

他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可却在每年的迎雨节上远远见过此人,这个老人便是主持泼雨祭祀典礼的人之一。

他尚年幼时,父亲就告诉过他,这些在祭坛上做法的都是岛上的仙人,护佑岛上民众安生。

每年祭祀完成后,这些人就会在众人的跪拜呐喊声中离去,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只可远拜,怎么今日来到自己的小店里了?

他揉搓下眼睛,难以置信道:“您是主持祭祀的仙人?”

老人笑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坐到了男人的对面,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糟菜。

“好味!难得的。”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他,又取出来一粒玉贝,放在桌上,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您慢用,掌柜的,这顿算在我头上,这位老爷要吃什么你尽管上。”

“啊!您刚才那粒玉贝够了的……”苏四要追上去还他,在邻里街坊做生意,昧良心的钱那是一分拿不得,否则便是自砸招牌。

虽然这人可能是隔壁村落来的同行,可他早已习惯于此。

“等等!”老人忽然叫住了他。

男人停下脚步。

老人悠悠然说道:“阁下请某吃菜,怎么能连阁下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实是老夫的不该,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男人摇头道:“区区贱名,不值一提。”

“哼!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是心里有鬼吧!”老人身后的女子叱喝,在“鬼”字上咬重了读音。

男人身子不易觉察的一颤。

女子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老人淡淡道:“问香,人家好好请客,你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

女子风情万种的白了男人的背影一眼,“那他倒是回我的话呀!”

苏四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仙子,被她的美貌迷得真可谓神魂颠倒,可等看到她双眼里那冷冽的寒光,浑身一颤,彻底惊醒。

他暗自庆幸,心想好在这目光是对着这瘦长男人的,只是……为何呢?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四一脸茫然。

“呵呵……”老人放下筷子,摸着胡须说道:“阁下还是告诉她罢!别看问香是个女子,可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老夫也不敢恼了她。”

名为问香的女子笑道:“快快报上名来,姓甚名谁,来我飘雨岛做什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男人沉默片刻,说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蒜?”问香脸色沉了下来,“回答我的话!”

苏四被她的气势骇到,双腿险些一软倒地。

男人依旧沉默,忽然——他猛地拂袖,身化一缕蓝色烟风荡出了门外。

哐当……哐当……哐当!

柜台边的坛子被这猛烈的蓝风一卷,一个个轰然倒地,碎得稀里哗啦,糟菜全都洒在了地上。

“唉哟!我的菜啊!”

苏四惊愕于男人眨眼消失,可只没一会儿,他便双手双膝跪到了地上,看着满地的糟菜一脸苦涩,那一身早上打理得干干净净衣裳被汤水浸泡了也似不自知。

“果然是阴鬼,还闯到了乌雨村!那吴用有两把刷子,倒不是说说的!”老人面色平淡。

问香沉这脸道:“不知道防卫那些人干什么吃的!终日巡守,还不如一个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的小辈眼尖!”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可比性。你去拿下此獠,虽然我们有防备,他走不远,但别闹大了事情。”老人挥挥手。

“是!”问香领命,飞空遁出门外。

老人身后的男子看着地上的苏四,犹豫了下,到前者耳边说道:“副岛主,这苏氏糟菜似乎就是苏五师侄家的店面,这人或许就是苏五师侄的父亲……”

老人面露讶色,看向地上面露苦涩的苏四若有所思,尔后说道:“店家,你这里所有的糟菜我们都买了。”

“云巾。”他冲身后的男子眼神示意。

后者上前,将苏四扶起身,递给了他一袋子玉贝,笑道:“老人家,此间冲突因我等而起,你拿着,这些足够买下你这里所有的糟菜了。”

苏四起身,却不接过玉贝,满嘴苦涩地说道:“都洒地上了,你买去什么用?算了,钱财小事,老头我也不差这点,就是不好和街坊邻居交代,好些人就等午后来买啊!”

老人摇头道:“遮莫没你这糟菜他们不能活了?无妨,少吃一天他们能怎么样。”

苏四皱眉,有心反驳,可想到对方的身份,却不敢说什么。

老人说道:“老夫鲁飞英,且问你,苏五可是你之大儿?”

苏四一愣,奇道:“你认得我大儿?”

鲁飞英脸色露出一丝讶然,“还真是苏五家里,我记得那小子一直不肯和家里说自己做什么?”

云龙含笑道:“是的,他说自己一直瞒着家里在修炼学习,因为祖上有手艺要继承,如果被他爹知道了,不知要生气成什么样,至今没有告诉家里。”

“什么?你们认识我儿?他瞒着我做什么了?”听见儿子的名字从这眼前两人嘴里说出来,苏四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心里生出一股不秒感觉。

鲁飞英淡淡道:“算了,帮这小子一把,总是牵挂着凡俗,如何能叫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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