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反泼污水

镜湖斩当空炸裂,水波折碎如断刃泼落,比之夏日雷雨的阵势更要瓢泼,望江峰被斩了个一片狼藉,泥石翻裂,地砖断碎,最可怜的要数鹤一的草屋,已然七零八落,彻底毁去。

坑坑洼洼的泥泞水泊中站着一个身影,浑身笼罩在血色盔甲之中,唯二外露的双眼透出一丝寒芒,冷冷盯着天上的梁文舟。

“你……怎么可能!”梁文舟惊于吴用竟然凭借肉身就将镜湖斩轰碎,此刻又被他的眼神骇到,再见望江峰被自己搅得不像样子,他心里也开始怕了,说了个半句话,竟尔怔在了原地,沉默了。

“公子……”鹤一同样被吓了一跳,见吴用没事,松出了一口气,只是当她回头看自己的屋舍被毁得不成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的屋子……”

倏——

一阵风声响起,吴用消失在了原地。

梁幼菱面色微变,叱道:“小心!”

“文舟!”梁文婷惊骇,冲向梁文舟。

然而梁文舟在三人里修为最差,本人没有一点反应,听得提醒,只是一愣,然后就见到吴用消失在了原地,再一眨眼,吴用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这个峨眉弟子浑身上下血气如焦金大阳,炽慑逼人,又如银冷月华,冻彻心扉,冷热交替之下,梁文舟承受不住,下意识就要退后。

可不及他有任何反应,吴用大手已然落下,按住他的肩膀,五指犹如铁水浇筑的钢筋,猛地发力,狠狠往下方一甩!

嗖——

“啊……”肩胛骨被捏碎,梁文舟发出一声惨叫,人如脱弦羽箭,迸射离弓,狠狠撞进了山体上,稀里哗啦,山石沿着崖壁滚落,压塌了无数的树木枝桠。

吴用身影虚闪,转眼又出现在了梁文舟跟前,后者已经呈“大”字型嵌在山壁内,口吐鲜血,浑身多处骨头折裂,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依稀听得清楚似乎是“住手”二字的音节。

“讨饶?你动手的时候可不像是有这个打算。”吴用面无表情,缓缓高举拳头。

梁文婷面色剧变,急忙冲至吴用跟前,挡在梁文舟面前,喝止道:“吴用,文舟动手是他鲁莽,你这气也出了,收手吧,别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别让事态变得更严重?”吴用眯起眼,盔甲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好笑。

梁幼菱亦飞落下来,见得梁文舟的惨样,登时柳眉倒竖,娇声叱道:“吴用,就算文舟有不对,你下手怎能如此之狠!我定要上告贵派白掌教,好好治治你的罪。”

来峨眉等了这么久,不管因为什么目的而来,她相信吴用今天的表现绝对恶化了南溟海国与峨眉之间的关系,好事恐怕也要变成坏事,坏事那更是雪上加霜,峨眉绝对不会包庇他,自家更是会为表弟讨一个公道。

梁文舟被两人护着,得有一气喘息,终于不再担惊受怕,用尽力气说道:“吴……吴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拳头捏紧,影蚀矛自手心凝形而出。

梁文婷面色一变,却是真的从吴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在归觅十八山的几个月里,吴用终日杀戮修炼,面对的都是化形的妖怪,一身本事早已磨练得圆融,满身都是煞气,此刻毫不掩饰流露自己的杀意,梁文婷不觉心惊。

梁幼菱摇头道:“吴用,停手!不要酿成大错,否则峨眉也保不了你,须知道,我南溟……”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吴用戏谑道:“南溟什么?你算哪根葱,为什么从开始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你能代表南溟一十二岛?”

梁幼菱一愣,柳眉倒竖,叱喝道:“你说我能不能代表南溟?”

梁文婷意味深长说道:“幼菱高祖父是如今一十二岛总岛主,她更是高祖最宠爱的子弟,说的话也许不一定能代表南溟,但在高祖心里一定是分量极重的。”

南溟一十二岛虽然各自为政,但对外仍有一人话事,其是被各岛共同推举出来的人选,代表着南溟一系的共同利益,即称之为“总岛主”。

“哦。”吴用不咸不淡一声。

梁文婷皱眉道:“你‘哦’是什么意思?”

吴用高举起手上的影蚀矛,淡淡道:“他毁了我的住处,我当然要问他给一个交待,不给?我自己拿,你高祖不是是南溟一十二岛总岛主?与我何干?”

“你……”梁幼菱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留情面。

吴用可不管他,手猛地攥紧,影蚀矛狠狠捅去,看方位角度,如果梁文婷不躲开,谅必要陪梁文舟送葬,一齐捅个对穿!

“混蛋!”梁文婷再不客气,怒骂出口,抬手掐诀欲待防御,可她距离吴用太近,吴用的速度与气力又极其之快,她根本来不及施展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影蚀矛锋锐的矛尖在眼里急速放大。

一旁的梁幼菱前一刻还在对吴用完全不理会自己背景的做法而感到惊讶与气怒,正想着如何说服吴用,哪里料到他突然动手?

倒是梁文舟因为事关生死,始终关注着吴用的动静,见他突然动手,于是剧烈挣扎扭动身子,试着从山壁内脱逃,但吴用的气力太大,这一把将他从天上摔落,浑身上下多处骨折,气力发不出不说,动一下全身都是钻心的痛,全然徒劳。

就在影蚀矛要透传两人之际,天边传来了两声呼喊——

“矛下留情!”

“吴用!且慢动手!”

两个声音,前者吴用不认得,但后者他听得清楚,正是二师伯的声音。

吴用微微扭动手腕,影蚀矛调转方向,擦着梁文婷的左肩上方,捅进了后面梁文舟的肩胛骨内!

轰——大小不一的稀碎山石滚落!

梁文舟发出剧烈的惨叫,他左肩早就被吴用手掌捏碎,这会儿再被捅了个对穿,疼得什么也似,面色发白,牙齿疯狂打颤,险些晕厥过去。

适才这一矛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意思,吴用就是冲着要梁文舟和自己的命来的,梁文婷再难保持镇定,尖声交道:“你这个疯子!”

梁幼菱看向天边,冷淡地说道:“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你等着被责罚罢!”

吴用毫不客气回呛:“好!我看看要怎么罚我!”

说完,竟然返身看向天边。

两道遁光急速驰至,人影还未现,梁文婷已经扶着梁文舟立马迎上前去,摆出一脸凄惨模样,哀声叫道:“叔公,你要为我和文舟做主啊!”

两个人影停在半空,一人身宽体阔,身量高大,背着法剑,满脸的英气与正气,赫然是谷冲英。另一人则是个身穿绸袍的老者,五官端正,一头一丝不苟的银发,腰不弯腿不抖,精神矍铄,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后者一见梁文婷与梁文舟的样子,瞳孔一扩。

梁文婷假意抹脸啜泣,实则小心注意对方的表情,见状心里暗喜,变本加厉说道:“叔公,今晨幼菱险些被人冲撞,她偶然从峨眉荆少侠口中得知,正是我们苦等了一个多月的吴用冲撞的她。”

“幼菱想这吴用一直袅无音讯,今天难得碰上了,怎么能不追来看看?于是我和文舟陪同来了这座望江峰。”

“没想到……”

她抽泣声变大。

“没想到这吴用是个蛮横暴力之辈!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竟然不顾我们的劝阻,对文舟和我发起了攻击,我俩险些命丧他手!叔公,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言罢,梁文婷连声抽噎,捂着自己左肩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泪如雨下。

梁幼菱听她略去了梁文舟先动手的过程,眉头微皱,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便见捂着脸的梁文婷偷偷给了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身着绸缎的老者眉头紧蹙,缓缓开口:“谷道友,此事该要有个交代吧?”

谷冲英颔首,先左右观瞧扫过,然后看向吴用,把手一展,介绍道:“吴用,这位是南溟一十二岛鹿丰岛的梁前辈。”

“见过梁前辈。”吴用将血气收归体内,血甲消散,拱手见礼,“见过二师伯。”

绸缎老者笑呵呵,十分客气说道:“老夫梁才图,来了一个多月,总算是见到小友了,小友一身血气雄旺,果然是年轻俊杰。”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用摇头道:“前辈谬赞,此是晚辈的不对,本想着去南溟前还有些功夫,便打算趁机再修炼一阵,没想到闭关到了紧要关头,短时间出不了关,耽误了时间。”

梁才图笑道:“这有什么不是的?修炼要紧,修炼要紧!”

一旁的梁幼菱一愣,叔公称呼吴用为“小友”?去南溟?去南溟做什么?还有,为什么叔公看见文婷、文舟这对堂姐弟会是这个反应?不该为她们讨回公道?

她是感应到哪里不对劲了,可梁文婷入戏很深,见叔公与吴用寒暄了两句,想当然以为是考虑到谷冲英在场,不好直接撕破脸皮的缘故,于是哭得愈加大声,嘴里喊着叔公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梁幼菱飞到梁文婷身边,悄声道:“文婷姐……”

梁文婷一手架着梁文舟,一边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不管不顾,埋头大哭,哪里要听她说什么?

梁才图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侧首轻声说道:“谷道友?”

谷冲英负手于背后,不痛不痒喝道:“吴用,这里究竟怎么回事?不知道南溟这几位是咱们峨眉的贵客,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吴用心里有底,反问道:“师伯,你不妨去看看我望江峰顶上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了?”谷冲英腾空而起,梁才图带着梁幼菱三人一起跟上。

谷冲英上来后,冷冰冰扫了荆启荣几人一眼,看着一片狼藉的望江峰,厉声骂道:“你真是不成样子!同客人动手打成这幅样子!?”

吴用丝毫不怵,一脸平静的说道:“有人到我头上作乱,难道我还能忍让?还有必要忍让?”

“呵……”谷冲英冷笑,“怎么听起来还是你受委屈了?”

梁文婷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眶,凄声道:“他受委屈?谷前辈,您看看我们这副惨样,再看看他的样子,谁委屈不是明摆着的?”

谷冲英点头,对此不置可否,思索一阵,犯难道:“这可难办了,问你们两边当事人没有意义,这各执一言,焉能知道谁真谁假?”

他说着,忽然扭头看向荆启荣三人,一拍脑门,笑呵呵道:“我这脑子……老糊涂了,这不是还有别人在场?问你们不就都清楚了?”

梁文婷面色大变,急忙道:“谷前辈,您问荆启荣有何意义?他与吴用同为峨眉弟子,岂能……岂能不为他说话?”

梁文舟亦是脸色难看。

谷冲英皱眉。

梁才图低声喝道:“文婷!你听听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话!”

“不……不是……”梁文婷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是说峨眉弟子互相包庇……”

饶她平素镇定有主意,此刻早已被吴用的暴厉出手给打乱了阵脚,话都讲不清楚,听得梁幼菱与梁才图纷纷皱眉,“包庇”都能说出来了。

谷冲英哼了一声,看向荆启荣,淡淡道:“你是哪家弟子?”

荆启荣连忙一把推开架着他的几人,上前见礼,“弟子荆启荣,七祖座下清妙一系门徒。”

“清妙山?樊安的弟子?”谷冲英对这一系有些印象,因为樊安在门内与求以柳、覃箐一样,都是三代弟子里颇有声名的那一批。

荆启荣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谷冲英颔首道:“说说吧,是你带他们来找吴用的?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实说来,不得虚言!”

荆启荣犹豫了下,说道:“师伯祖,此事……此事南溟的三位说得没错,确实是吴师叔的不对,他冲撞了梁幼菱,然后见他们上门,恼羞成怒……出手对他们大打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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