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阳君满面惊愕地目送吴用离开大殿,眼中满是不解。
直到野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还在不住地想野灵所说,怎么也琢磨不通大祭司什么时候来找的吴用,具体又要做什么。
吉星公一样满心惊疑,大祭司,那是五位圣祖座下的第一存在,野灵何德何能,值当这位亲自来找?难道这期间发生过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面露豫色,唤道:“胜阳君……”
胜阳君手重重握着王座的扶把,咬牙切齿道:“大祭司是何等存在,终日需要坐镇祭仪殿,不可能下来咱们这里,这小子一定在虚张声势!”
吉星公想了想,却有另一个猜测,他面露豫色,说道:“胜阳君,您说会不会是那灵玉的缘故……”
他同样认为大祭司绝不可能屈尊亲来找野灵,但野灵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有其原因,否则如果是要借势逼迫,野灵为何不说圣祖找他,那岂不是更好?
胜阳君眼前登时一亮,沉声道:“没错,一定是灵玉的缘故!听说炼化灵玉后,所有资格者将会被告知征讨人族的细末详情,圣祖肯定不会亲自相说,倒是大祭司作为圣祖的喉舌有可能承当这一角色。”
一想到野灵不是因为特殊而被大祭司所关注,他心里顿时松落,冷笑道:“这家伙倒是精灵,抛出个大祭司来压本君!真以为我不敢对他对手?”
吉星公沉吟道:“既如此,胜阳君,野灵需要的修炼资源还要如数付予他?”
“给!”胜阳君大手一挥,“为什么不给!他可以是要响应圣祖传召的,当然要做好准备,努力修炼!”
吉星公颔首。
胜阳君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呵……不过他如果认为能逃得出本君的手心就大错特错了,这禁制乃是本君族部内收押奴仆专用,宗祖亲传下来的秘法,一经契定,终身为本君所用!”
“这小子能屈能伸,着实是一个良才,但可惜……敢与本君立下契约,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告诉他走错路子了!”
“原来是五光部的秘法……”吉星公一惊,心里大定,笑道:“可惜什么?在胜阳君您座下办事不好?我与野灵接触下来,是个识时务的,谅必是会想通的,胜阳君无需多虑。”
“希望如此吧。”胜阳君想到方才野灵竟敢忤逆自己,心里居然生出一丝担忧,他面色一沉,哼声道:“要是不听话,便叫他吃点苦头!”
说实话,胜阳君现在心里颇有些自相矛盾,作为提名野灵的掾吏,按说他十分希望野灵能够在征讨人族的作战中大出风头,如此一来,连带他也会得到圣祖的嘉赏。
可问题是,倘若野灵表现太过出色,万一引起了圣祖的关注……那他就不能再随意拿捏这小子的生死了,否则圣祖就要来找他治罪。
甚至最糟糕的情况,野灵仗着自己得到圣祖或者大祭司的赏识,直言自己与他之间的契约禁制,那该怎么办?
如果圣祖要他解除禁制……事情如果走到这一步,似乎是他将面临无可选择的情况,反而野灵是受到保护的那一方。
因是之故,胜阳君现在心里也有一丝希望野灵不要出挑的想法,可谓自相矛盾。
吉星公见胜阳君沉默,脑袋里把事情前后理了一理,大概也能猜到胜阳君在担心什么,他轻笑道:“胜阳君,我觉得您倒是不用太过担忧。”
“哦?吉星公知道我在想什么?”胜阳君看向自己这个最为牢靠的左右手。
吉星公一笑,道:“当然,可是担心野灵在征讨人族的作战里大出风头,得到上层的赏识,然后向上层请求去掉和您之间的契约关系?”
“没错!”胜阳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吉星公呵呵一笑,道:“您多虑了,圣祖选择将罗山上下的区域划分成叁佰陆拾伍份不是没有道理的,末第的资格者绝大概率比不上靠前的资格者。”
“野灵是血之尊上的传承者不假,本身天赋也有,但他的根底太浅了,其实就是个野路子,如何比得过上层那些大族出身的佼佼者?”
“呵……要我说,参加征讨作战,咱们就不要担心野灵会怎么怎么出人头地,咱们还是担心他能不能够活下来吧!”
这么一说,胜阳君心里立马舒服许多,点头道:“活下来应该没有问题,他毕竟是血之尊上选定的传承者,压箱底的保命本事肯定有的。”
吉星公心头一动,问道:“胜阳君,这血之尊上的故事……背后当真有蹊跷?”
胜阳君背靠到王座上,颔首道:“是的,野灵去埋骨涧修炼期间,我回了一趟族内,想要查看一些有关血之尊上的情报。”
“本来是为了多加了解血尊的事情,好同野灵打交道时候多加注意,别犯了血尊的忌讳,可没想到无意间得知了一些隐秘。”
“血之尊上当年确实差点坐上圣祖之位,但其最后并没有成功,盖是因为火之尊上出手,将其从罗山上层打落。”
“其并非传闻所言的自行进入圣狱冢内忏悔,而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这才进入了圣狱冢。”
即便是第二次听,但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还是令吉星公唏嘘不已,一脸难言的表情。
胜阳君淡淡道:“血之尊上在圣狱冢内是被囚禁,是被镇杀,而非是传闻所言的那般深明大义,自行进入圣狱冢忏悔。”
“只要五位圣祖仍旧在座,血之尊上就永远不可能被放出来,其实与亡故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难为血之尊上在进入圣狱冢之前留下了传承,还被这野灵所继承,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但现在么……”
胜阳君稍作停顿。
“他可谓是血之尊上的关门弟子,定然得尽血之尊上一身的本事,反正血之尊上已不可能出世,既如此,咱们就控制了这野灵,慢慢将他所掌握的神通功法一一逼问出来!”
吉星公颔首道:“咱们已是褪死境界,不可能散功重修,因而血之尊上的主修功法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那些秘法。”
“是!”胜阳君重重点头,“不仅如此,我如果能够带着这血尊的传承回去族内……”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
吉星公面色一振,笑道:“部族内谅必对您刮目相看,说不定老族长就愿意将您调回族内,安排料理族内的事务,呵呵……”
“不错!”胜阳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届时就算我在掾吏的位置上坐不下去了,走了就是!前任掾吏对下任掾吏的出任有一定的荐举权,届时我就将你的名字报上去!”
吉星公大喜,面露惶恐之色,半跪在地,高声大谢。
胜阳君想到这一幕,心里也真的是无比舒畅,把手一招,喊道:“来啊!备一桌酒菜,取本君库藏的佳酿来,今日本君要与吉星公好好喝上一盅!”
立马有一队侍从浩浩荡荡进来安排,不过多时,凉菜热菜、佳肴美酒摆了满满一桌。
胜阳君坐到主位上,亲自开封酒坛,倒满了两碗酒,递给了吉星公一碗,吉星公双手接过,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哈……嘶……过瘾!”胜阳君赞叹一声,起身夹了两筷子凉菜扔进嘴里,放下筷子后,双手互环,靠在桌子上,嘴里咀嚼不停。
吉星公亦举箸,夹了一筷面前的生肉,送往脸上,五芒星上下分开,裂开来一张长满锯齿的大嘴,轻轻咀嚼。
“其实也是本君多虑了,血之尊上留下传承的时候,谅必不敢说自己被镇压的真相,试想,如果说了,罗山上下谁敢接他的传承?”
胜阳君一边斟酒,一边嘴里说道。
吉星端着酒碗,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反过来想也是,假如野灵知道了血之尊上被镇压的真相,当我们点出他获得了血尊传承的时候,绝不会是那般镇静,坦然承认。”
胜阳君斟酒的手一顿,一手拍了拍脑门,说道:“可不是!吉星公说的有道理。”
两人再次碰杯,饮尽酒液。
胜阳君痛快嘶哈一气,取出来与野灵签订的契约,看着上面一个个泛着金光的篆文,笑呵呵道:“有了这张契约……哈哈哈哈!”
……
罗山上层,一座巍峨的漆黑宫殿内。
灰白色的高墙洒满斑驳的血迹,无数不知名的枯骨堆积在墙角,一床肉皮铺成的地毯在两旁两排高不见顶的花岩石柱簇拥下,通往殿内深处。
昏黄的烛光下,九十九阶石台上方是一座骨白色的戗金莲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其上,深藏于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貌,正在掐诀炼法。
他的身边盘桓着一张满是腥气的大嘴,没有具体五官,只是由两团黑光聚合而成,上下唇又薄又尖,一根根牙齿和刀锥一般锋利。
“唔?”
静坐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疑惑,退出了修炼的状态。
“尊上,怎么了?”
大殿外一个声音响起,走进来一个笑脸嘻嘻的男子。
他穿一身白袍,一头红绿交杂的披肩长发,脸上满是意义不明的刻痕,左颧骨下方少了一块皮肉,能够清楚的看到上牙床以及一颗颗尖利的虎牙,还有……一根分叉的舌头。
“雍波,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我的传唤,不要进殿打扰我!”黑暗之中的身影语气森然的说道。
名为“雍波”的阴鬼却满脸无所谓,笑呵呵道:“尊上,我以为您有事找雍波。”
“没有!出去!”黑暗中的阴影不耐烦地抬手。
雍波看着黑暗之中的阴影久久不语,最后轻笑道:“好罢……尊上有事情记得叫雍波。”
啪嗒啪嗒……
大殿内重归寂静。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阴影闭上双眼,暗自感受一番。
良久之后,他缓缓睁眼,红色的瞳仁照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光芒,双手飞速掐诀,快得在空中留下一片残影。
身边飞游的黑光巨嘴在头顶呜呼盘旋,仿似得令,直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狠狠一嘴咬在他的心口!
阴影却不为所动,捻着诀目,把手一翻——阴影猛把嘴巴左右一晃,哧啦一声,皮肉被咬破,殷红的鲜血喷发而出,宛如喷泉,把台阶给染红。
噗通……噗通……
破碎的皮肉下,一个心脏兀自跳动。
阴影低首看去,只见心脏上绕着一圈一圈由符箓形成的禁制,牢牢锁固着他的心脏。
“这算什么……哪来的禁制?”
阴影的红色瞳仁中闪过一抹阴沉,他仔细瞧看构成禁制的符箓,却是发现,这每一道都是限制他人身的禁制。
似乎他的所有行为举止都被收束向一个莫名的存在,后者心念一动,他就必须要为满足其心意而行动。
换而言之,他现在是某一个存在的傀儡。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眼力,蓦然间,禁制收束,死死圈禁他的心脏,一股尖麻的刺痛传到他的脑海里。
“可笑!”
阴影不屑地嗤笑,根本无所谓,只把手再次掐了一个诀目。
空中盘旋的黑色大嘴嘎吱嘎吱吞咽咬下的皮肉,猛地又扑下来,一口咬在他心脏位置的禁制上,往后……一扯!
叮叮当当……一连串雨滴落到瓦片上的清脆声音响起,只见那一圈一圈的禁制被他扯了下来。
阴影把手一招,符文编制而成的禁制落入掌心,再又细看了片刻,他冷笑一声,把拳头牢牢握紧。
一抹黑光在掌心一闪而逝,被捏住的禁制表面犹如金属一样开始生锈,逐渐被侵蚀,直至分崩离析,完全消散在了他的手心。
流落到地上的血液尽数倒流,全都回归至他的胸腔,皮肉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不过数息,便恢复如初。
阴影沉默片刻,喃喃道:“究竟是谁要控制我,难道是那祭法的缘故?”
他思索片刻,否定了这一想法,“定然不是,倘若是那圣尊要对付我,岂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他摇了摇头,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