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昆鹏还在擂台上?”
奚旺再一次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有瓢泼的大雨持续不断打在幻罗火壁的峡谷内,噼噼啪啪的在谷底积聚起一潭潭的水洼。
等等,水洼!
奚旺忽然心头一动,低头看着满地的泥浆与湖水,一脸疑惑,柴昆鹏不在擂台可视范围内,但既然还在擂台上,是不是说他在……
奚旺若有所悟,但就在此时,雨水淅淅沥沥,不知不觉间,已经堆积满整个峡谷底部,异变陡生!
满地的砖红色泥水开始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下酝酿、扭动,奚旺意识到不妙,面色一变,立马腾空拔高,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圈圈的水波漾开,无数水蓝色的剑光从中激射而出,直冲向他!
“不好!”
奚旺再次拔高遁光,同时猛地催动诀目,幻罗火壁两侧喷出炽热的火焰,试图阻拦这些剑光。
零零散散的剑光被拦下,但挡得了一波,挡不住两波、三波……峡谷内的剑光犹如雨势,绵绵不绝,自水洼内层层叠叠席卷而来。
奚旺面色大变,他一边后退,一边催动幻罗火壁,可这样只是被动应对,整座峡谷内俱是从水泊射出的剑光,别地无处可躲,只能拔高,但拔高是可以,问题是……他马上就要面临之前峨眉弟子一样的情况——要飞出四环山了!
一旦飞出四环山,他就宣告落败,可眼下境况,他并没有别的选择。危急时刻,他急忙催动了一件圆盾,变大变大再变大,踩在脚下,堪堪挡住了这一波一波似要把天也射穿的剑雨。
叮叮当当……
剑雨被挡住,尽管随时可能被冲破守势,但他到底得到一口喘气之机,往底下一瞥,忽然看到柴昆鹏显化出身子来了,就这么站在峡谷底部,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雨不近他身一尺。
“缩头乌龟!”
奚旺怒骂一声,就要压着剑雨去找他,这剑雨连绵不绝,看样子不将他射落绝不会罢休,既然如此,于此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发起攻击!
他当即踩着盾牌,压着剑光下行,可谁知下一秒他就感到不妙——因为他看到柴昆鹏手上多出来了一件法器,一件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法器。
鲸鱼铜像,头大如斗,身子与尾巴不足大嘴一半,栩栩如生,憨蛮之中有带着一股原始气息,表面铜身上刻着一个个的符箓,望之有晕眩之感,至少也是三十层禁制以上的法器。
正是吴用赠予给他的伏波鲸!
奚旺暗叫一声不好,好不容易顶着剑势下来的,他立马又再次拉开距离,然而柴昆鹏已经将法器催动,叫嚣道:“嘿!你逃什么?我看你才是缩头乌龟!”
鲸鱼铜像开始嗡嗡发亮,金属质感的肚皮开始鼓胀,表面出现了皮肉一样的层层褶皱——呼!伏波鲸闭着的嘴巴大开,一线水流激射而出,而随着柴昆鹏真气的导入,这线水流转眼变成了一堵排空巨浪!
奚旺目瞪口呆,连忙后退,可峡谷太过狭窄,本就来势汹汹的海浪受到两侧山壁挤迫,水位层层攀高,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冲扑而去,他全然无处可躲。
“不……不行!我得逃开!不然我真要死在这里!”
奚旺再也顾不得其他,水浪已经盖在头顶,铺天盖地的雨滴落下来,本来颇有成效的盾牌这时候已经载满雨滴,真气运调感觉到实甸甸的沉重,可他又不能撤走盾牌,一旦取走,底下的剑雨怎么办?
上不是,下也不是,两头交难,他只能无不断后退,可之前为了限制峨眉弟子的御剑法门,他的幻罗火壁铺展得极其广大,占满了整座演武台,浪头打来,一路激涌,反而叫他没有别的线路逃跑。
他疯狂后退,直到浪头与剑雨逼得他退无可退之际,奚旺自知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死了,再顾不得脸面,狠狠一咬牙,大声喊道:“不行!我认输!”
可打浪声与雨滴声以及连绵不绝的观众呐喊助威声太响太响了,彻底压过了他的声音,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擂台边的执事扯开了嗓门喊道:“前辈!我认输!”
峨眉执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说道:“柴昆鹏,收手吧。”
“好……好!”柴昆鹏站在原地,手忙脚乱掐诀。
伏波鲸闭上了嘴,海浪顿时消落,从峡谷两侧滚滚淌出,漏了一地,但这淅淅沥沥的雨水与漫漫水剑却没有停下来,柴昆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吴用看柴昆鹏胜利,本已松出一口气,可没想到似乎又有什么变故,看样子像是柴昆鹏无法中断这招剑式了?
好在一旁的执事身影一闪,直接一剑斩出,犀利的剑光轻而易举将幻罗火壁从中间斩裂,随后剑光兜转,直接一下又稳又准戳到了奚旺的后衣领,将他从擂台上带了出来,甩到了地上。
奚旺屁股落地,摔了个狗啃屎,痛得惨叫一声,满脸通红,急忙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一溜烟飞回了离火道的队伍里,藏到了后方去。
幻罗火壁消散不见,一张张法箓飞回奚旺的手里。
柴昆鹏终于将剑式收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好险……”
观众们忽然一瞬的寂静,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竺嘉乐惊呼一声,捏着小拳头喊道:“好啊!”
然后她就看到吴用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不禁面色一红,撇嘴道:“好啊……终于没有丢我峨眉的脸,不然我一定叫他好看!”
吴用哑然失笑,心里却也不禁松出一口气,苦笑着摇头道:“这小子……”
眼看己方再次落败,还是以这种颇不体面地方式,昂广海面色却一沉,质问道:“许前辈?切磋前就定有大家不得下死手这一规定,贵派这位弟子是什么意思?方才这是要取我师弟的性命?”
许室冷冷看了他一眼,看向柴昆鹏,厉声喝道:“柴昆鹏!你搞什么!方才我叫你收手为何不听!”
围观弟子们欢呼声稀稀落落,不少人其实也注意到方才柴昆鹏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柴昆鹏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说道:“我收手了啊……”
许室指着他鼻子呵斥道:“当着我面撒谎!?柴昆鹏!你信不信我这就去请陈师兄来治你!当真越来越不像话!”
一听要找自己老师,柴昆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许师叔,我可没有撒谎,您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呀!我刚才确实收手了,只是……只是没有收成!”
“我扣你什么帽子!”许室气得嘴角一抽,“怎么就没有收成?”
柴昆鹏汗颜道:“这剑式叫‘地之雨’,因为落雨积水成潭后,从潭水内生化剑光,犹如大地飞雨一样而得名,这剑式我刚才运使出来还算顺利,但收手却有些没法控制,我是这个意思。”
许室被气笑了,骂道:“我当然知道这剑式叫什么名字!更知道这剑式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是在问你,为何没有收手,这不是你自己学通的剑式!?自己掌握的,你说控制不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柴昆鹏有些尴尬地说道:“唔……这剑式是我前两日方才学会的,所以不甚熟练。”
昂广海皱眉道:“刚学会的?”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够解释。
许室面色稍缓,谁知这时候一个声音说道:“咦!你的声音……你是不是。”
话语截然而止,众人循望过去,只见是个离火道弟子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柴昆鹏。
“沙师弟,你想说什么?”有人问他。
沙姓男子连连摆手,说道:“没……没什么,没什么,我听错了。”
昂广海皱眉看着他,忽然厉声喝道:“沙京,说话!”
沙京被吓了一跳,说道:“我……我……”
另一个一直站在昂广海身边的男子也森然说道:“沙师弟,昂师兄问你话呢,有什么事情遮遮掩掩不能说的?”
这个男子似乎比昂广海还要让人惧怕,离火道弟子纷纷噤声,沙京更是面色一白,低头道:“焦师兄,这个叫柴昆鹏的……之前来找我过,但他和之前的样子不一样,所以……我不确定。”
众人一听,觉得十分奇怪,什么叫做样子不一样。
“不确定?人就在你跟前,你要确定不是很简单。”焦通淡淡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一点喜怒。
沙京连忙抬起头,看向柴昆鹏,问道:“阁下可是凌青山此木?”
这话一问出来,他先是一愣,面色煞白。
“等等……此木……柴……你就是此木!?”
柴昆鹏见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沙京大哥,被你发现了。”
沙京一愣,想到了前次发生的事情,脸色立马黑了下来,骂道:“谁是你大哥!你这个混蛋!居然骗我!你套我的话!你这个……”
他说着说着,脸色一变,颇不自然的看了眼昂广海与焦通。
听见“套话”两个字,昂广海面色一沉,问道:“沙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自己今天躲不掉了,沙京低下头,不敢看他,小声说道:“这个柴昆鹏两天前夜里提了酒来我们客房附近,找到我,说自己是凌青山的此木,来峨眉也是有事要办。”
“他当时完全是别个样子,就声音没变,拿了酒,说一个人吃酒没趣,问我要不要一起。”他声音越来越低,“师兄,你们也知道我就好这一口……柴昆鹏带了很多酒,吃着吃着,就聊到了咱们队伍里有哪位师兄特别厉害……”
昂广海深吸一口气,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了。
焦通沉声道:“你把我们的情报都告诉他了?”
“那没有,我哪敢!”沙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也似,“我只是告诉了他,咱们有一位师兄,专门针对峨眉弟子……”
他一边说着,看了眼奚旺。
显然,是谁不言而喻。
围观的峨眉弟子议论声不停,离火道弟子与南疆蛊士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竺嘉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家伙,就喜欢弄这些鬼机灵。”
吴用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只是转念一想,忽然觉得奇怪:【等等,两天前他知道了奚旺的情报,这么点时间,他能够做什么?】
邯鼓呵呵一笑,道:【刚才的这招剑式十分克制对方,你说他能做什么?】
吴用面色古怪:【两天的时间学了一门剑式?】
昂广海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柴昆鹏,说道:“你知道奚旺的法符是什么,然后……去练了刚刚这一门剑式?在两天之内?”
“那可不是,要不然我怎么对这门‘地雨’不甚熟悉?还险些收不住手。”柴昆鹏长吁出一气,摸了摸脑门,装出甩汗的模样。
哗!
围观的峨眉弟子尽皆惊呼。
“这位柴师弟居然用了两天就掌握了一门剑式!?”
“好生恐怖,我也修行的《泓云落雨剑诀》,‘地之雨’这招剑式我也修行过,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掌握……”
“你不知道了吧,这位其实是门内落碧山陈师伯的弟子,陈世伯何许人也?他的弟子本事能差?”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反观离火道与南疆蛊士,一个个脸色阴郁。
柴昆鹏扭头,望向吴用与竺嘉乐。
吴用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省心,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弄得这么一惊一乍!”
竺嘉乐见柴昆鹏得意洋洋望来,哼声道:“这家伙就是这样,等着让我们目瞪口呆哩!得瑟!真叫人讨厌。”
吴用见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哈哈道:“我怎么没见你讨厌他,倒是替他高兴,刚才谁担心的让我准备下场比试的?”
竺嘉乐面色一红,嗔道:“哎呀!小师叔,你怎么和我师父一样讨人厌!”
吴用见她扭捏,暗觉有趣,不再调笑她,看向擂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