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吴用的眼前也立马一黑,彻底没有了画面。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夜明珠洞室内,犹如被风吹熄了油灯,光芒徐徐黯淡,逐渐陷入彻底的黑暗。
这算怎么回事?
事情正发展到紧要关头,怎么就什么都没了?
吴用心里万般焦急,刚才的脚步声究竟是谁?
是不是那个沙丘上的存在?“他”过来后会发生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吴用脑海内,把他急得什么也似。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芒。
秘地六层的洞室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的视线角度与他刚才所看到的尽皆不同,远比之前的视角要狭长、扁窄,就像……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纵向的。
不仅如此,原本昏暗的洞室此刻变得十分白耀,一清二楚,甚至夜明珠处都已经过曝,彻底泛白,看不清楚。
他目光一转,两个“吴用”,一个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另一个则靠在墙壁边,喘息不止,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
“这个视角方向……”
吴用脸色古怪,这个视角不会是邯鼓的视角吧?
极有可能,纵向的景画,莫名的夜视能力,还有正对着大门的方向……而真正叫吴用确认的,是这个视角偶然晃过的一幕——一只巨大狰狞的爪子,以及至少三条在甩动的尾巴。
“这是邯鼓的模样?”吴用满心好奇,同时也发现,邯鼓所在的区域内居然不设安防!
他之前一直以为似邯鼓这等妖灵怎么也是要被禁锁住,没想到别说栅栏围栏了,地上就连一座禁阵的痕迹都没有,浑然像是他自己愿意待在这里的。
心里想着,忽然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挤了进来,一阵刺痛。
他闷哼一声,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咦!你小子也在?】
吴用不顾疼痛,喜道:【邯鼓!?你也进来了?】
邯鼓听他直呼自己名字,没好气道:【什么叫我也进来了,我从刚才起一直都在!倒是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一直都在?我也一直都在!】
吴用惊讶,旋即想到刚才两人可能是从各自视角在回顾记忆,这会儿“吴用”昏厥,他没了接下去的记忆,但因为与邯鼓一体同心,能够串联记忆,因而代入了邯鼓的视角。
【该是如此样,莫要吵我了,且看我当年做些什么了。】邯鼓眼见终于要到自己动手,心里好奇不已。
只见“邯鼓”伸出爪子,轻轻在地上一磕,一滴鲜红的血液便离身而出,落到了“吴用”脖子上的玉佩内。
纵目白光再一扫而过,兽首玉佩顿时大变样,从开始的精巧造型变成了标准的圆形模样,青灰色泽仿若珠玉蒙尘,丝毫不再起眼——就是吴用第一次从赤面手里抢下玉佩时候的模样。
这滴精血封存进妖灵血玉内,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纵目视线内的光景即刻为之一黯。
【我只能交由一人御使,故而灵血也只有一滴,给了你,一身灵性精华不复存在,此处的虚灵便要分崩离析。】邯鼓适时解释道。
吴用想到刚才的骨刺与肉筋,问道:【既然是虚幻的,哪里来的肉体?】
邯鼓道:【那并非取自我身,我与这秘地内的其他妖灵都不同,我从不附身在雕塑上,因而需要不定时汲取妖血温养自身,一层的吴永会为我料理此事,但骨肉这等秽物我是不需要的。】
吴用这才恍然,刚才邯鼓说要“吴用”不用管他怎么脱身,原来早已想好了寄身在妖灵血玉内。
只不过看这样子,以及邯鼓现在与自己的关系状态,“邯鼓”的寄身方法迥异于之前来时所有的妖灵,绝不简单。
“邯鼓”将灵血附着完毕,又把纵目白光扫到了“吴用”身下的地板上,咔嚓一声,地板裂开,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渊黑通道悄然出现,黑暗宛若溪流涓涓不息,将洞室内本就不多的光芒缓缓吞噬。
“吴用”翻身陷落,不知去往何处,邯鼓收了纵目白光,地面瞬间恢复如常,看不出一点裂痕,然后他就静静等着脚步声临近。
吱嘎……
惊龙楠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一如此前光阵中的样子,浑身隐藏在碎裂的黑暗之中,唯见一双凌厉的黑色眼睛,眼角带着一抹红光。
吴用努力试着看清楚此人的面貌,然而却只是徒劳,对方身上那如蜡笔打过的断断续续黑影隔绝了一切探视的目光——不光是他看去,就连“邯鼓”的眼里也依然如此。
“邯鼓”简直惊愕到难以自己,对方身上的黑影,居然能够瞒过他的灵目!
邯鼓沉声道:【可惜了,当时我法力已经流散,看不清出这家伙真面目,否则……】
吴用也暗叫可惜,刚才这家伙站在沙丘上,俯视着吴氏子弟与阴鬼厮杀,尽管看不清面貌,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把握自在,很明显是掌控全局之人,是衡闾吴氏灭亡的始作俑者,如果能够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切该当明了——至少也能有信息寻索。
“邯鼓”警觉道:“我怎么不记得阴鬼里有你这么一个人物,刚刚那操弄黑火的是不是魔罗火的部下?为何他会派人来帮你?难道说你也是他的部下?”
黑影“呵呵”一笑,悠悠然道:“不愧是活得比吴氏还要长久的老东西,你知道的还不少,魔罗火都知道,不过……这你可搞错了,我并非他的部下!”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魔罗火是谁?是不是云泊裂谷那几幅壁画上操控黑色火焰的那阴鬼?】
他立马回想起当日云泊裂谷内,那个周身被渊海也似的黑色粘稠火焰包围,身后焰浪排空的男子。
对方给吴用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戴着一顶类似皇冠的帽子,额头边长着两只弯角,左右鬓角往下则有两道黑红色火纹一直蔓延至下巴。
当时他还以为,这家伙就是五芒星上那个代表黑色火焰符画的“人”,后来才知道八成不是,对方只是一个近卫,五芒星上那个存在更为恐怖,是一位鬼族圣祖。
邯鼓同样思索前后来龙去脉,沉声道:【八成是的,方才景画中出现的,与当日现身云泊裂谷,脸上有火纹的阴鬼一样,都是那头叫做“魔罗火”的阴鬼圣祖的部下。】
当日那幅壁画上,有一个五芒星,五芒星除了正北方向的那一个尖角,其余四个每个都绘有一个图案符画,黑色火焰是其中之一。
尤记得那几副壁画上讲的好像是赤面想要落座五芒星空着的那一角,可最终被代表黑色火焰的那个符画——亦即魔罗火给击败,封镇在了云泊裂谷。
这不免让吴用对这些符画的来历与意义很好奇,尤其是其他三个符画代表的寓意,以及为何五芒星中间要完全涂黑。
吴用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只顾着关注壁画的故事内容了,却没有细想过这背后代表着什么,现今回想,赤面既然是一个能够尝试成为圣祖的存在,哪怕最后没有成功,其本身的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你完全不记得了?魔罗火、阴鬼什么的,看你现在样子,应该知道的不少才对。】吴用好奇道。
邯鼓反问道:【我怎么知道我会失忆?不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阴鬼圣篆?】
别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吴用很确信自己是不知道的,难道是“吴用”从私底下从哪里学来的?但随之而来是另一个问题,从哪里去学?
吴用耸了耸肩,说不明道不清,继续坐观事态发展。
由于知道这件事情是已经发生了的,因而即便当前局面不利于他们一边,吴用与邯鼓也知道最终将会是有惊无险。
他们并没有多少紧张,而是更关注事件的发展,以及其中一些细节,尤其都想试着瞧出眼前这个藏身在黑影中的存在的跟脚来历。
“邯鼓”冷笑道:“你不是魔罗火的部下?他是你们四大圣祖之一,吃了空来帮你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首先……你错了!”朦朦胧胧的,依稀能看清楚这个黑影似乎挥了挥手,“现在我圣族可只有四位圣祖,而是……五位。”
“邯鼓”提高了嗓门道:“什么意思,五位?哪来的第五人?”
吴用也万般震惊,按照云泊裂谷内的壁画所记述,五芒星上只有四个符画,第五个芒角空余着,难道说……
【是赤面么?他成功了?】
这是吴用第一个想到的答案。
圣祖于鬼族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赤面当真占得一席位置,那今次可真没有白进来,鬼族多出了一位圣祖,这个情报紧要至极。
【绝无可能是他,如果是壁画上的他,那还有一丝可能,但就我们之前见到的赤面,呵……他要够到圣祖这等层次还早着!】邯鼓立马否决了这一猜测。
吴用也立马恍然大悟,却是忽略了时间的计算,此间发生的事情远早于赤面公开露面,如果赤面是第五位圣祖,时间线对不上。
可邯鼓否决以后,话锋一转,没有选择把话完全说死,补充道:【当然,除非他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晓的底牌,毕竟此獠手段确实层出不穷,不能等闲视之。】
【我观那日赤面可以身化万千蛆虫,说不定所有蛆虫合聚,他就能恢复当年的全竟实力,不能排除这一可能。】
吴用暗暗点头,是不是赤面,瞎猜无用,回去告诉白师伯,转去云泊裂谷走一趟就清楚了,如果他人还在,那就肯定不是,但若不见了踪影,破开了封禁的法阵……
那恐怕十有八九是他了。
思绪周游间,“邯鼓”又反问了几个第五位圣祖的事情,言语与全然不信对方的这套说辞。
可黑影却不再理会这个话题,任“邯鼓”如何嘲讽都不作声,而是看向地上躺着的“吴用”,他此时已经“断气”,成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邯鼓”眼前一花,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第五位圣祖的事情留待以后确认不迟,见对方目光看到“吴用”,冷笑道:“你说你不是魔罗火手下,那他为何要助你一臂之力?他是个大善人,那么好心?”
黑影依旧没有答话。
“邯鼓”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如果他自己消散,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好奇自己的去想,牵连之下,“吴用”的死也会被打上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只有“死”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才能打消一切疑虑,于是不再废话,纵目一撑,打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看那禁阵内的架势,你是在用吴氏举族上下的性命,施展某种血祭之法吧?”
黑影见白光打来,站着一动不动,只是把身体外侧的破碎虚影一震——哐嚓!
白光随之崩散。
“邯鼓”不依不挠道:“为什么一定要找衡闾吴氏?我想想……是也!比起一般修士,吴氏多了一层与妖灵精怪之间的联系,你以他们为血祭材料……”
“是否因为你也是一头妖怪类的阴鬼,想从吴氏子弟的身上炼取某种特质,这才针对他们布置了今日这一出?”
嘴里不停,手上也不停,“邯鼓”将爪子往地上种种一拍,惊龙楠被震响,黑影脚下的区域忽然变得火亮彤彤,一卷炽热的红色火焰裂地而出,将黑影吞噬。
“邯鼓”这下已是用尽自己虚影存余的八成法力,尽管威力有限,但看着火海中纹丝不动的黑影,还是不免震惊,有多少人或妖怪能够视自己火法如无物?
黑影动了,破碎的黑光遮挡视线,不过依稀能看到他似乎是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一身轻松的感觉。
“我原想你毕竟来历稀奇,收了回去当头座驾也不差,可没想到你年久困禁于此,一身法力早已流散,只得些微,竟如此不堪,那我还要你做什么?你陪吴氏立族至今,尔今他们举族亡尽,正所谓‘有始有终’,你也下去陪他们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