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沙兀自摇头道:“不可能……”
吴用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着眉头追问:“什么不可能?”
也沙犹苦笑道:“这万鲸是生活在幽河上游的部族,听说部族实力不下我们膻根部,其中强者倒有本事与资格与您做过一场,但如果不是您所说的那位……那肯定不是我们底层的哪位尊者,至少我没有听过相关的消息。”
吴用静静听他往下说。
也沙面露豫色道:“但硬要说和您描述相似的,咱们罗山底层确实有一种低阶灵虫,叫做罗巴虫。”
他讲到这里,又开始摇头,道:“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是这灵虫,这东西何德何能,可以与尊者您斗呢?”
也沙嘴里说着,翻到了这卷皮册的第一页,指着开篇的一头灵虫道:“尊者,这家伙倒是符合您的描述,可这是整个罗山最低阶的灵虫,哪来的本事与您斗个不相上下?”
吴用把眼看去,瞳孔立时一扩。
这是一头形似米粒的蠕虫,表面白生生的,一圈环一圈的褶皱,两头尖锥也似,分不清楚首尾,浑身都一个样,全身长满粗短的刚毛。
尽管和他所看到的东西大相径庭——毋论是体型还是其身上粗短的刚毛,但吴用还是第一眼就确认了——那圣染空林地下的阴鬼十之八九就是这家伙。
为什么?
因为这一圈一圈的皮肉实在太恶心了,就像厌恶吃肥肉的人不慎吃了一块纯肥,事后不用回想其味道,只要记起皮肉上的条条白色纹路,就足以恶心作呕了,难以忘怀。
吴用亲手摸过这家伙的皮肉,光是触感就叫他恶心了,此刻看见这罗巴虫身上一圈圈的肉环,指头上莫名产生了在触摸错觉,不觉嘴角一抽。
他从也沙手上拿过皮册,往下细看介绍,说是这罗巴虫是罗山最为低阶的一种灵虫,没有任何的天赋本领,只能依靠汲取土地内的微弱灵力生存。
寥寥数语,再就没有任何的介绍。
吴用问道:“这罗巴虫身上的刚毛可有任何作用?”
除了体型差别巨大以外,这罗巴虫与地底那家伙最大不同就是身上的刚毛了,后者的触手看了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尤其还串着一具一具的尸骨。
如果说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其体型从指甲盖大小变成了那般巨大,那它身上的刚毛会不会也发生了变化,从粗短的刚毛变成了触手呢?
很有这个可能。
也沙摇头,“没有,这刚毛看着坚硬,实则没有一点保护作用……因为这罗巴虫有时会寄生在一部分植物上,恶害植物,花烈部有位尊者曾经研究过它,其身上的刚毛只是因为过短而看着坚硬罢了,实则一指头就碾死了。”
吴用眉头轻蹙。
也沙继续道:“如果按照尊者您的描述,这罗巴虫一定不是您要找的那位,他哪里有这本事?”
“嗯。”话虽如此,吴用还是持保留意见。
也沙看他似乎不确信,挠了挠脑袋,说道:“尊者可是觉得它虽为一种灵虫,毫不起眼,但未必没有修炼得道的希望?”
这个说法和人类世道里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些相似,吴用能明白他想说的意思。
“其实不是的,不说得道吧,哪怕是再低阶的灵虫,都有机会吸纳灵力,突破修为,但独独这罗巴虫不会,它们根本不懂个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够肯定,果决道:“这些罗巴虫不会修炼的,就是连幽游境界都没有,怎么可能与尊者您斗法呢?”
他翻到下一页,指着这上头的一头血色蛆虫说道:“您看,相比之下,同样是最低级的灵虫,这圣血虫就不一样了。”
“听说古往年间,曾经有一头圣血虫从血河中走出,以一己之力从罗山底层打到罗山上层,差点就成为第五位圣祖了,可惜……”
吴用心头狂跳,失声道:“你说什么?”
圣血虫的名字他可不陌生,那不是赤面的本体?居然能在这里听到“圣血虫”这三个字?
他循着也沙的指头看去,果然在皮册第二页页首看到了一只与蛆虫模样没有任何区别的灵虫,不正是赤面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蛆虫?
吴用往下看其介绍,这种圣血虫只生长在罗山底层西部的血河,这是罗山底层除了幽河以外的第二条大河。
不过不同的是,这条血河由于血气、煞气太重,便是阴鬼也不便生存,除了一些对生长环境没有需求的低阶植株外,上下游没有任何的生灵——除了满河的圣血虫。
这种灵虫能够靠吞噬生灵灵机生存,并不仅限于鲜血,因而即便没有血食,也能够繁衍生存,其最厉害地方在于生命力极强,且能够抱团应付外敌。
也沙被吴用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一旁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吴用深吸一气,又掏出来一把灵晶递给他,问道:“刚才说的这个……从血河里走出去的尊者,你还知道些什么,与我说来?”
也沙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得上一把灵晶,简直欣喜若狂,哪里会有隐瞒,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道来。
“这位尊者……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仅限于一些传说故事,听说也是一位天资卓绝之辈,仅凭自己,走出血河,去往上层,打败了不知多少敌手。”
“据说他曾经走到过罗山最顶层,差一些就得道成圣,不过最后可惜了……”
【得道成圣?就算是阴鬼的圣祖,焉敢称得道成圣?就是你们峨眉的白眉老毛都不敢这般夸口!】邯鼓听了哈哈冷笑,毫不客气讥讽。
吴用暗感震惊,道:“为何说可惜了?”
也沙摇头道:“他的一身法力来之不正,听说全是靠着吸化血河内的所有圣血虫同族,这才获得的力量。”
“四位圣祖听说原本都打算将其列为第五位圣祖的候选了,谁曾想爆出来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圣祖们震怒于其手段之凶恶,将其镇杀。”
吴用心下不解,没记错的话,云泊裂谷内那其中一幅壁画上,确实画了赤面与无数圣血虫,但……好像赤面是被簇拥的吧?
而且,也沙说四位圣祖是有打算将其列为第五位圣祖的候选,但在那壁画上看来,是赤面自行登山,挑战四位圣祖,想要占得其中一席之位。
【还用想?这家伙所听到的事情一定已经是经过扭曲或者遮盖的了,我倒觉得那几幅壁画诉说的内容才是真的。】邯鼓冷笑着说道。
【你何来这一判断?】吴用不解。
邯鼓语出惊人:【直觉。】
吴用嘴角一抽。
【不是替他说话,我与他会过几手,这家伙出手时给我的感觉不是这种脾性。】邯鼓大咧咧的又对吴用道:【你别管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现在意味着什么不?】
吴用毫不犹豫道:【当然!】
也沙说的尊者,肯定是赤面无疑,换而言之,赤面出身于此,说明这罗山一定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可不是之前他所猜测那般在什么异界!
【赶紧问他这里是哪啊!】邯鼓催促道。
【急什么!我能直接这么问他?】吴用没好气骂道,那不是图惹人疑?
他稍作沉吟,状若无事道:“你方才说镇杀,他被镇杀在哪里了?”
“等等,我记得上层有资料记录。”也沙飞身去了另一座书架前,翻翻找找,抽出来一本皮册,“资料上说他被镇压在上层的圣狱冢!”
“圣狱冢?”吴用已经从一些资料里得知,这圣狱冢同样是上层的一座圣地,据说是许多身担罪责的阴鬼最向往的去处,在那里,他们自我囚锁,献身圣祖,忏悔过错,直至罪孽消尽,终得解脱。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吴用这么问,是想引出赤面可能去了云泊裂谷之类的话题,好旁敲侧击这里究竟是哪里,与那头玄通山的世界究竟什么联系,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赤面不是被镇压在云泊裂谷的那一处秘地内么?怎么会在圣狱冢?
也沙顾着看手上的资料,没有注意到吴用些微拔高的语气,自顾自道:“据说是火之尊上出手,生擒了这位尊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后者心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是自愿被镇压在圣狱冢的,据说这位尊者修为实在强横,所犯下的罪孽也实在慎重。寻常朝拜者进入圣狱冢后,少则三、五月余,多则七、八年久,便会得到解脱,可这位尊者至今仍没能消解,被镇压在圣狱冢的中心。”
【你怎么说?】吴用搞不清楚真假了。
邯鼓沉吟道:【云泊裂谷里你亲眼见过赤面,那具棺樽还记得?绝无疑问是他本人,但这个圣狱冢……】
【怎么?】吴用见他难得的犹豫。
邯鼓道:【要看过才知道,很可能圣狱冢里的也是他不一定,忘了?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峨眉山脚下,再才去了云泊裂谷,找那具棺樽?】
吴用心头一动:【你是说分身?亦或者……什么金蝉脱壳的法术?】
邯鼓冷笑道:【那家伙能评一己之力挑战鬼族圣祖,岂能没有两把刷子?记不记得云泊裂谷时候有魔罗火的部下来,说是将赤面封印了?】
【嗯,怎么?】吴用回想当日情景。
邯鼓语出惊人:【我现在怀疑那家伙到底还在不在云泊裂谷内!】
吴用一惊,强压下心中的波澜。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好像没有角度切入到罗山是哪里这个问题了,只好随口问道:“我看你在很多地方都做了修改批注,罗山已有第五位圣祖,此事上层也知之未多,你们罗山底层竟然都知道了?”
也沙有点不习惯吴用跳跃的思路,愣着“哦”了一声,把手上资料放了回去,挠头道:“就是上层传下来的消息,但也仅此而已,再详细的就不知道了,如今就连尊上的名号也不知晓。”
名号?吴用不解。
【魔罗火的名号就是“火之尊上”,他以操御那种黑色火焰而闻名,鬼族的四位圣祖依据各自能力,各有名号,各不相同。】邯鼓解释道。
吴用问道:【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号?除了那新上位的第五人……这情报各大派知晓不?还是说有所保密的?】
如果都知道,那就没什么问的必要,但如果不清楚,那就有问询的价值了。
邯鼓忖道:【就我所知,魔罗火名号“火之尊上”,还有一个能够驾御罡风的,号作“风之尊上”,另外两个……】
吴用听他没有说下去,惊道:【你也不知道?】
【记不得了。】邯鼓没有说下去。
吴用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好问也沙另外两位圣祖是什么,他身为上层下来的“尊者”,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很不对劲的,容易引起怀疑。
【无妨,别管了,你之前是接触不到这一层面,所以没人与你说过。这不是什么隐秘的情报,我料定你那白也师伯清楚,下次去问他好了,你不要花费气力了。】邯鼓打断他的纠结。
“尊……尊者?”也沙见吴用沉默不语,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妄议尊上,要怪罪自己,两腿都开始打颤。
吴用不知他作如何想,问道:“关于这第五位圣祖,你们听到的都有什么说法?”
也沙哪里还敢多嘴?
吴用心里翻了个白眼:【得!都是白问。】
也不再同也沙你问我答,直截道:“现在墨角可有空?”
也沙如释重负,小计啄米也似点头道:“墨角有过吩咐,不得打扰您查阅资料,但如您有需要找他,让我通报一声即可。”
吴用也不客气了,微微颔首,“带路。”
也沙前头领路,带着吴用飞出藏书洞,先告罪一声,上楼阁同墨角禀告,下来道:“尊者,墨角有请!”
吴用稍事整理衣衫,独身上了二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