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对灵鹿笃信不疑,将尽之日,得寿九载,岂能不接受?他老人家回到岛内,安排人手寻找灵鹿的子嗣,将其全部接引到了鹿丰岛上,便是眼前你之所见。”
“老祖认为自己能有今日一切,全是灵鹿所降下的福泽,因而为这灵鹿子嗣起名为‘垂昆’,希望能够这‘垂昆’能够像灵鹿恩泽他一样恩泽自己的后辈。”
“老祖做完灵鹿交待之事,九载仍未尽,但他选择安顿好一切,自行安然坐化,去了灵鹿的身边侍奉。”
梁才书将部族的古往娓娓道来,脸上洋溢自豪与向往。
不止是他,周边弟子无一例外。
“垂裕后昆……贵岛老祖无憾生前,无愧身后,晚辈佩服。”吴用诚心敬佩。
无怪乎鹿丰岛能出梁才书这样的大修士,如此有荣誉归属感的部族,凝聚力极强,由此可见一斑,南溟一十二岛这等新兴势力能位比峨眉这等底蕴深厚的大派,是有道理的。
“呵呵……师侄谬赞。”梁才书感受到吴用话语里的真诚,心知他并非客套,拱手回谢。
原本巡游队虽然遵照上层的命令来护送吴用,但心底对他总还是有一丝排外的,此刻见他如此尊重自家部族历史,排外的心思倒是意外的散了些许,甚至连梁文舟与梁文婷两人也觉得吴用顺眼了许多。
走着走着,前方林木渐少,视野逐渐开阔,一面巨大高耸的山壁出现在众人眼前,拦住了去路。
山壁上藤蔓无数,林木丛生,险峻异常,一眼望之不尽,最为惹眼的则是一道自山巅垂落的银色瀑布,犹如银河彩带一般轰隆直坠,冲刷到岩壁下一座碧蓝湖泊内,溅起漫天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七彩虹桥。
“诸位,这边请。”
梁单钧伸手示请,将众人引向瀑布下。
原来这座围着山壁,旷阔不知几何的湖泊中心,有一处露台悬浮其上,一队修士严正把守于此,眼见吴用一行近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一阵凌厉的审视目光。
“单明,将军和三叔公他们回来了。”
梁单均腾空而起,落到了露台上,然后把身子一侧,让出梁才书等人。
“将军!三叔公!”梁单明带着一众守卫与两人见礼,又同其他几个熟人招呼,然后看向吴用,点头示意。
“想必三位便是峨眉高就?”
吴用抱拳回礼,“高就不敢,峨眉吴用,见过道友。”
柴昆鹏、宋瑜英跟着见礼。
“进城需要登记,然后领一枚符令,切记,将此符令随身携带,不得离身三丈超过半盏茶功夫!否则会有城内巡守来查看情况。”梁单明对身边人眼神示意。
两人上前,将吴用三人的信息登记,然后一人领了一枚蓝色的符令,悬挂在腰间。
这符令虽然给人一种被监视的制约感,但类似的东西各家都有,峨眉也不例外,专门用来管理外客,只要不违反相关的规定,和普通的饰品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梁单明这一队守城修士而言,吴用几人能够走到这里,说明外围的检查没有人任何我呢提,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登记信息与分发这枚符令了。
吴用三人登记完毕,梁单明摆手做请,“三位,请进鹿丰城!”
梁单均拱手道:“三位道友,单均便送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吴用三人抱拳,“有劳梁队长。”
巡守队伍纷纷告辞,消失在密林之中。
梁单明带着吴用三人走到瀑布底下,掐了一个诀目——嗡嗡嗡!
一阵七彩弧光从湖底升起,顶开沉逾千钧的瀑布,编织、架构成一条虹霞通道,探入瀑布深处。
“请!”
梁单明带头,走进通道内。
吴用紧随其后。
哗啦啦!
瀑布的千钧活水冲刷在头顶的虹霞表面,掀不起一丝波澜,透不进丁点水露,通道四平八稳,氤氲发散着霞光,通入山壁深处。
走着走着,前方一座与繁密山林融而为一的巨大都城出现在视野之中。
山石奇峰四立,灵花异草争相开放,精巧、巍峨、秀丽……各式风格的建筑应有尽有,或砌雕在山壁内,或安居于湖面上,亦或建造在土地上,一眼望之不尽。
修士腾空穿梭,灵禽振翅载客,天上地下,人群数之不尽,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耕种劳作,孩童嬉戏,一派热闹景象,不输天下任何一座繁华都城。
“嚯!”柴昆鹏惊叹,没想到还岛内竟然还有如此景气。
梁单明笑道:“这里是外围,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单明冒昧,从未去过峨眉,未知比及贵派如何?”
柴昆鹏赞道:“峨眉不通凡俗,地广人稀,灵气自蕴,贵岛车水马龙,繁荣昌盛,生活鲜气十足,我只能说各有千秋。”
“哈!”梁单明一眼看出来这个柴昆鹏是个直性子,能得他这一句赞,说明自家那是真不差。
他看向梁才书,“将军,单明还要坐镇城口,后面的路劳您走一趟。”
梁才书挥手,“你自忙去,我与你三叔公还要去见总岛主。”
梁单明拱手,同吴用告辞。
“师侄,我们走。”梁才书腾空而起,“你们已经领了符令,不用再在走路,随我一齐去岛主府。”
吴用应声,三人一齐跟他前行。
满街的繁荣热闹在身下飞过,凡人们没有一个回头多看他们一眼,似乎早已就习以为常,倒是那些来去的修士忍不住多看两眼,认得梁才书的更是无比好奇吴用的身份。
吴用不予理会,顾自打量这座鹿丰城。
这座繁华的都城四面环绕着山壁,高逾千丈,阻挡了看似温柔但在日积月累下能够侵蚀一切的海风,阳光照进岛内,气候宜然,四季如春。
外围尽是房舍,人们安居乐业,都城占地巨大,飞遁足有一炷香,吴用等人才靠近中心,人烟渐渐稀少,平房被各式精美的水榭楼台所取代,随处可见修士在外练功切磋。
再没多久,一座恢弘古拙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四方八角,蓝砖翠瓦,楼牌高大,屋顶上龙脊高翘,檐尾一头头垂昆或坐或站,镇梁安屋。
啪嗒……啪嗒……
一行人落脚在大殿外,立马有守卫弟子迎上前来,躬身道:“将军,三叔祖,总岛主已传令,峨眉三位贵客到访,无需通传,直接入殿即可。”
梁才书颔首,对吴用示意,带头走进殿内。
殿内通明透彻,光线极佳,一如外观的复古大气,殿内陈设蓝翠相间,高柱壁画,镂空长梁,充满着祥瑞与灵气。
沿着宽阔柔软的毛皮地毯走进殿内深处,一座香炉青烟袅袅,两旁火炉烘炭,殿内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
宽阔的阶梯楼台出现在视线前方,一被鹿角拱卫而成的锋利宝座高置其上,位置上靠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眉毛花白,长如林盖,挡着两只半开半阖的浑浊眼睛。
在他的下首位置,两旁分列站着十七、八名修士,垂首不语,目不斜视。
老者双手互握,放在一块盖着身子的水蓝色毛皮上,一见到吴用,有气无力抬起手招了招,笑呵呵说道:“几位峨眉高徒终于到了?才书,快请人近来。”
他的动作气力不足,说难听的,给人奄奄一息的感觉,似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不过说话吐字清晰,声音还算洪亮。
梁才书、梁才图乃至一众随行的鹿丰岛弟子全都行跪拜大礼叩见,大殿内回音久久不绝。
等到声音消弱,吴用才带着柴昆鹏与宋瑜英恭恭敬敬躬身拜见,“峨眉吴用,宋瑜英,柴昆鹏,拜见总岛主。”
如论身份地位,眼前这位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老者与白师伯是同一个地位,他不敢托大,哪怕对方看起来对自己几人尤为客气。
“好好好!”总岛主打量吴用三人,赞不绝口,扭头看向下首的一位长发修士,“才琴,三位贵客你看到了?稍后吃住用度全部你来安排,不可懈怠,否则我拿你是问!”
梁才琴笑道:“总岛主放心,才琴一定安排妥当。”
吴用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这位鹿丰岛岛主,如今南溟一十二岛总岛主名为梁长运,他一直以为对方能从十二人里脱颖而出,统领一十二岛,肯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
他拱手道:“总岛主,我三人出发前白师伯曾严正叮嘱,说去了南溟,南溟一定待我们十分客气,万般要求尽来满足,但我等须要记得自己此来的目的,不能养尊处优,总岛主千万不要太过客气。”
梁长运一愣,忽然放笑,“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众人感受到他笑声里的善意,纷纷陪笑。
“我南溟历来能者多劳,劳者多得,尔今阴鬼之乱触痛我岛内外,正要请小友好生帮忙,怎么能够随意?”梁长运嘴角带笑。
吴用举手抱谢。
“才琴,你看看,这孩子,多么老实?多么好一个人?”梁长运笑脸呵呵。
“岛主所言甚是,如此一来,我南溟阴鬼之乱无忧矣!”梁才琴笑着回答,心想祖父有些过分偏爱这峨眉弟子了,倒也不必如此。
可谁知道梁长运话锋一转,淡淡说道:“相比之下,我岛内的几个年轻人就有些不懂事了。”
众人一愣。
梁才琴一愣。
谁不懂事?
吴用懂事、老实、多么好,那和他对立的人自然就是不懂事、不老实、不好,现阶段谁和吴用对立?
答案不言而喻。
队伍里的梁幼菱、梁文舟、梁文婷三人更是敏感,自知总岛主意之所指,面色惊变。
梁才琴自然早已知道自己孙女与文舟、文婷两兄妹,在峨眉和吴用闹得不是很愉快,本以为这件事情早已经揭过去了,怎么现在祖父还要拿出来说?
他额头冒出一点点虚汗,支吾着说道:“岛主,才琴会找这些不懂事的人谈谈的。”
“不懂事的人?”
“是谁!?”
“谈谈够吗?”
“谈完他们就能够改变吗!”
“谈完他们就能保证不会在别人家里把别人房子给轰倒坍吗!”
梁长运坐起身子,扯着嗓子吼声,每吼一句,手就拍在盖在身上的厚厚皮毛上,砰砰砰的作响。
光滑如水的皮毛从他膝头滑落,堆叠在他脚边,梁才琴被吓得脸色煞白,跪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梁长运连声咳嗽。
大殿两旁站立的一众修士全都跪倒,所有人都颤着喉咙喊道:“总岛主,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啊!”
吴用愕然,浑没想到这位总岛主现在提起这件事情,眼见周边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怀疑这是不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他抬头望去,只见这位总岛主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身体瘦骨嶙峋,与其说是坐在位置上,不如说是半躺着。
可即便如此,对方眼里透出的怒火与凛冽,还是第一时间让吴用联想到了草原上年迈的狮王。
威严不可犯。
两名侍女从王座后方紧步上前,拾起地上的皮毛,重新盖在他的腿上。
一旁有人低着脑袋给梁才琴眼神示意,后者犹豫片刻,整理措辞,沉声说道:“总岛主,本岛弟子梁幼菱、梁文舟、梁文婷三人在峨眉恶犯吴用,毁屋寻衅……”
他声音一顿,梁幼菱三人面色顿时煞白,可愣是不敢说一个不是。
尤其梁幼菱,她作为高祖最宠爱的后辈,从未见过高祖这般生气,之前进殿她还有趁着间隙向高祖问好的打算,可此刻她是低着脑袋,肩膀都不敢抬。
“二弟与三弟虽然已经在峨眉教训过三人,同吴用道过歉,但终究没有个明确的处理章法,岛主,才琴提议,对三人做出相应的处罚,以免日后再发生此等不像话的事情。”
梁幼菱猛地抬头,嘴唇紧抿。
梁文舟与梁文婷本以为今天最多就是一顿训话,怎么变成处罚了?顿时齐声讨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