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弟子亦是人修,修的亦是金丹大道,走的和道家子弟同样的路子,只不过方法不同,“工具”不同,沿途关注的“风景点”不同。
谯谨由于重伤的缘故,无法突破更高的修为,但也正因于此,他早已浸淫“天霖冲玄”这一境界年久,法力极为充沛,远超寻常修士。
此刻见吴用要和自己硬拼法力,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真元上涌,交冲心火,体内法力犹如江河海涛,滚滚不绝。
“腐芯光”得了真元支持,黄的愈发浓重,黑的越发深邃,猛力反扑,试要将啸灵影吞噬。
但下一刻,愕然的神色出现在了谯谨的脸上。
“我的‘腐芯光’竟然吞噬不了他?而且还处在下风!?”他惊悚的发现自己的神通灵光竟然被抵御住了!
不仅如此,吴用身后阴影所化出的黑光犹如最为纯粹的黑暗,渊沉浩荡,以缓慢但坚定的气势反推过来,要将“腐芯光”吞噬!
“这如何可能!你这是什么法术!你的灵力怎会如此深厚!”
谯谨惊声尖啸,方才的悠然自得全已消失不见,只剩七分狰狞与三分难以置信。
吴用故作讶然道:“我还想问你,我还在摸索‘天霖冲玄’这一阶段,怎么你的法力还不如深厚?”
【这家伙也是运道不好,他法力之深厚在同辈少见,奈何碰见了你这么个异类,嘿……】邯鼓幸灾乐祸。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炼突出“吞噬”这一特点,无论是影蚀矛,还是啸灵影,只要灵力足够深厚,便可一路畅通突破,没有瓶颈。
如此非凡的特点自然有代价,便是需要积累巨量的法力。
修炼至今,吴用始终未能突破,一直都在积累法力,如今单论法力的深厚程度,不说同辈难及,至少他也敢说一声鲜有人能敌。
谯谨虽然法力深厚,但终归是身体有缺,如何同他比?
这一番交碰,黑光翻滚,谯谨再难力敌,脸色一阵阴晴变化。他破口大骂,咬牙切齿将诀目变化,狠戾瞪视吴用,高声喊道:“枯木逢春!”
话音一落,那弥漫的“腐芯光”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黑暗顷刻淹没擂台,枯槁的树木被彻底吞噬,变成黑灰之色,根根枝桠脆裂,朵朵黄花落地,只剩下了一个枯朽的木桩留在原地。
谯谨也随之消失不见。
吴用把拳头抬起,轻轻一捏,啸灵影顿时收摄黑光,回到了身后。
黑暗转瞬即收。
他一边四顾擂台,寻找谯谨的踪迹,一边消化啸灵影回馈的灵力。
修为更上一层。
吴用目光凝定枯木桩,踏步腾空,忽然——枯木裂开,从中间挤出来一掐翠嫩的芽头,随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生长,转眼变成了一颗茂密的参天大树。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茂密的树枝与翠嫩的树叶翻飞,转眼将吴用笼罩在内,谯谨的脸蓦然出现在树干上,双目圆睁,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一式“枯木逢春”是将法决所召化的枯木抛弃,藏身其中,并从中做出变化的手段,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保命与反击相结合的一式神通。
这些年来,能逼他用出这一式的对手寥寥无几,但每次都能收获成效,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之一,吴用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可见成长速度之快,一身法力之强。
这不禁令他想到了自己桎梏的修为与被断绝的前路,一股怒妒之火在心头燃烧,久久不熄。
“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
谯谨癫狂怒吼,走出树干。
枝条与树叶形成的翠绿色风暴将将吴用“呼啦啦”吞没,原本粗糙鲁钝的枝条与树叶仿佛刀枪剑戟一般厉啸着卷刮而至,犹如一个巨型的绞肉机。
吴用目光微凝,膻中穴一动,双龙雕落入手中。
谯谨喘出几口粗重的呼吸,这一式“枯木逢春”等若是要他的法力凝聚的枯木放弃,消耗极大。
不过他对这一式法术的信心也极大,这是一门集合困、围、杀、防四位一体的法术,吴用绝对讨不得好。
“嘭……嘭!”
忽然一连串的闷响传出风暴,翠绿色的龙卷之中有火红与冰蓝两种颜色交相闪动,谯谨狰狞的面色为之一变。
呼!
一股红、蓝双色交缠的烈焰龙卷汹涌澎湃地冲出绿叶风暴,吴用从漏洞中缓缓飞出,腾空而立,肩头一左一右攀着两头栩栩如生的巨蟒,一色火红,炽烈如熔炉,一色冰蓝,寒冷如冻窖。
噼噼啪啪……火焰燎烧着枝叶,漫天散落,黑灰扬天。
“还有法器?”谯谨咬牙切齿。
吴用把手一招,双龙璧变成一对精美清透的盘蛇玉璧,落入手中,收回了膻中穴内。
他徐徐摇头,说道:“我毁了你?没想到你一个魔道修士也能说出这种天真话语,倒要问问你,那时候你是怎么残虐我的?”
谯谨狞笑着骂道:“我管你去死!我只恨当年没有对你提前下手狠点!”
吴用轻叹,“我也是天真,竟然同你讲起道理。”
如此居高临下的语气,谯谨大怒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就你有法器?!”
他张嘴一吹,飞出来一片“布帕”,拿在手里一甩,迎风涨大,变成了一件棕色的披风,但不似以寻常布匹织成,而是以藤草编织而成,下摆处是一根根的尖锐鬃毛,硬挺锋锐。
谯谨一抖,披风扫出一荡黑风滚滚而去,直冲吴用门面。
吴用优哉道:“确实,法器你也有,但……我就是比你要多!”
他先扬手一抛,雷光匣飞浮到头顶,灵力输导入内,雷光闪闪,威压顿生。
“去!”
一声令下,匣内内置的三十六枚绿钢石打磨而成的尖针爆发出巨大的威压,猛地炸出,精光迸长,转眼变化成了曲折的雷光,无声打向滚滚黑风。
轰隆隆……
雷光势急力猛,偏先是无声寂静,犹如夏日闪雷,见其光不见其声,直到与黑风碰撞在一起,轰鸣声这才震响。
谯谨一看两边法器交撞,在心里兴奋地狂叫:“死吧你!”
只见黑光之中竟然还包藏着那披风法器下摆的鬃毛,但不与雷光碰撞,转而“嗖嗖嗖”绕开雷光匣,飞射向吴用的全身各个死角。
这件法器明面上黑风涤荡,凶威滚滚,实则靠的是下摆的鬃毛偷袭克敌制胜,以往用出每次都能打个对手猝不及防,打的就是一个阴险。
这密密麻麻的鬃针射来,表面还带着黑亮的诡异光泽,分明含有剧毒,吴用不慌不忙,又轻轻一拍胸口,一块巴掌大的玉色三角瓷片从他胸口位置飞至头顶。
此物双面,犹如一块令牌,表面绘制着精美的天青色如意纹,吴用拿指头轻轻一点,表面的纹路虚影一晃,转眼扩大,形成了一幢立体的三角光体将他笼罩在内。
鬃针射到光体表面“叮叮当当”作响,完全突入不了,如意纹虚影一扫,全都应声弹开,簌簌而落。
“什么!”谯谨大惊失色,将手一招,鬃针挂回了披风下摆,脸色阴晴不定,心道:这混蛋手段怎么如此多,不仅法力比我要深厚,就连法器也层出不穷,我……
他心有不甘。
“快看这两人!”
“厉害啊!吴用和这谯谨斗得个难舍难分?”
“你们看好谁赢?”
“吴用。”
“那谯谨呗!吴用一直在防守。”
一时间众说纷纭。
“蠢货!吴用是峨眉弟子,峨眉什么最出名?剑术!这吴用至今未用剑术,你说这两人谁厉害?”
围观的看客一听,全都眼前一亮,可不是?顿时期待万分。
谯谨也得了提醒,吴用一个峨眉弟子居然至今未用剑术,这不是看不起他是什么?
“咿呀呀呀……啊!”谯谨几如癫狂,红着眼睛说道:“吴用!你敢小瞧我?!”
他再难忍受,真元在体内疯狂冲涌,栖身的树木随之疯长,树冠变得越发高大浓密,犹如一把黑绿的骨伞挡住了天空,树干粗壮而挺拔,呈现出深深的褐色,根爬满地,蜿蜒盘绕,拱破砖石,在擂台上肆意延申。
月光淅淅沥沥漏进树冠内,藤蔓翻飞,草叶刮卷,阴影犹如群魔乱舞。
“囚禁他!”
唰唰唰!
藤蔓与爬地的根茎猛然抽紧,根根缠绕,丝丝交融。
围观的群众眼里,这一座擂台犹如变成了一座鸟笼。
“这又是做什么?我都看不大清楚了啊!”
“这……谯谨把吴用封锁起来了?”
“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但此举必然意味着讲要决出胜负!”
吴用环顾四周,看着草木交缠封锁成一座牢笼,一脸轻松地说道:“你又准备做什么?”
谯谨阴恻恻笑道:“我召化的这棵树木乃我槐林峰‘锁龙槐’的虚像,为我槐林峰所有的《四方神书》修炼的根基,拜你所赐,我双手断裂,从此再无所进展,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双手臂被多努医治,用肉佛寺的一条古木雕刻成一双手臂,尽管日常使用有碍,不甚方便,但在斗法上却有意外的收获。”
树干上,谯谨的五官开始扭曲,树皮往外凸出,不一会,他从树干内“走”了出来,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浑身衣衫消失不见,全身裸露在外,但不是常人应该有的正常皮肤——
他浑身呈现墨绿色,皮肤粗糙干巴,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纹,犹如经受风霜雨雪多年的老树枯皮!
“我以肉佛寺那来历不明的诡异古木做成双臂,如今早已被其中蕴含的魔力侵蚀!命无久矣!但也正因此,令我与‘锁龙槐’虚像的关系极为紧密!”
“这是我自创的法术,名为‘牢锁穷龙’,你……不用想走了!”
谯谨一声吼,身子爆冲,掠至吴用跟前,右拳一勾,自下往上直取吴用下巴。
吴用当真是一惊,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右腿膝头一顶——砰!
拳脚相接,一股气浪掀往两旁,吹得枝头下挂的藤蔓唰唰摇摆。
谯谨这一拳力道极大,吴用猝不及防,后退两步,随后第三步右脚掌在地上一拧,碾碎石砖站定。
忽然,一阵劲风又自脑后袭来。
吴用斜向左下转身,躲避的同时,身子欺挨,右拳朝着身后劲风来的位置狠狠砸出。
砰!
又是激烈的对撞,但这次是双拳。
对轰之后,这次吴用没有试着卸力,而是身子顺势一飘,落往后去,逸然站定,同谯谨拉开了距离。
“原来你最大的倚仗是一身炼体的功夫?”
吴用讶然,谯谨这两下绝不同于寻常修士的拳脚功夫,无论是拳势还是角度,都可以说是炼体修士的水准,一般人来不一定能用肉身硬抗。
谯谨怪笑一声,“你以为如何?听说你也有炼体,我看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心里却在惊疑,刚才两拳是他突然暴起的袭击,吴用看似险之又险才招架住,但那膝盖一顶,拳头一砸,反倒给他震得手心发麻。
‘这小子……肉身之力也如此强劲?凭什么!当年真该杀了他!’
谯谨在心里疯狂呐喊不公。
吴用面色变得古怪,谯谨是打算与自己肉搏?和修炼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自己肉搏?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无所谓?”谯谨见到吴用脸色莫名的意味,脸色一沉,但随即他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与嗜血,“没关系!”
“你放心,等我杀了你,我就会去大晋,守在你峨眉附近!一旦见到你峨眉弟子下山,不管修为低弱,我必要将他们虐杀!还要告诉他们是因你而死!这是我余生要做的唯一事情!”
“哦……你又两个交好的后辈?那正好,我不介意从他们开始。”
谯谨森然一笑。
吴用深吸一气,说道:“既然你有这种打算,我今日岂能放你走脱?”
他捏了捏拳头,膻中穴这一大闸开闸,血气冲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