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安走进来,司马光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色,然后放松了握紧的双拳。
没有人是君子,从未有过君子。
他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攻击,任何人都不能。
沈安的几次挑衅他都忍了,可每一次忍耐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于是今天他不想再忍,就撕开了伪装,直接弹劾。
这次机会他抓的很不错,连韩琦也得要报以钦佩的目光。
眼瞅着沈安就要倒霉了,可一份急报却扭转了事态。
沈安立功了。
他的高瞻远瞩,他的细心分析立功了。
大宋没有急匆匆的调兵谴将,没有对西夏人露出狰狞之色。
这对于外交是一件大好事,让大宋占据了主动权。
可对于司马光来说却不是好事。
就在他心中笃定的时刻,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大手,一巴掌把他扇的有些头晕。
他仰头看着高大的穹顶,听着赵祯那欢喜的声音
“沈卿辛苦”
咳咳咳!
韩琦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咳嗽声。
赵祯对臣子很不错,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
韩卿、曾卿
这些是宰辅重臣,自然担得起一个卿字。
可沈安呢?
赵祯仿佛没听到咳嗽,微笑道:“刚到的消息,没藏讹庞死了。”
沈安一脸惶然的道:“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司马光的城府很深,可在听到这话后,脸颊依旧在颤抖着。
陈忠珩在路上肯定把情况给你说了,你这是装糊涂,顺带羞辱老夫吗?
可沈安却很专注的在看着上面。
这个举动有些失礼,但赵祯却只是叹息,“罢了,李谅祚赢了,你来说说。”
那事儿就算是抹过去了。
王家人算是被白打了。
沈安的身体陡然一挺,说话前还不忘看了司马光一眼。
他怎么知道是老夫弹劾的?
司马光看了陈忠珩一眼,心中暗自发狠。
内侍干政遗祸无穷啊!
陈忠珩被这一眼看的懵逼,心想这事儿和某无关啊!你司马光的脑子怕是有毛病了,竟然迁怒于某。
这两人在暗战,沈安已经开始了分析。
“陛下,没藏讹庞从成为权臣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谋逆,否则不管是李谅祚还是谁,只要是李家人握住了权利,没藏家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须谋逆。”
这是一切分析的基础,君臣都纷纷点头。
“没藏讹庞优柔寡断,若是他趁着李谅祚年少时就动手,肯定能谋逆成功。到了那时,没藏家族就是西夏的至尊,多好的机会啊!只是那厮没这个命。”
韩琦没好气的道:“没藏讹庞是个逆贼,别为他说好话。”
在不少文人的眼中,哪怕是敌国内部的谋逆都是不值得提倡的,他们怕会引发效仿。
沈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应这种挑刺。
“李谅祚年少,比臣还小,可那心机和城府怕是和韩相差不多”
噗!
众人看着韩琦,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瞬间就多了红色。
这人韩琦才将挑刺,他马上就来了个反击。
韩琦怒极而笑,正准备说话时,沈安已经转进了。
“他定然知道自己身处危机之中,于是就去寻求援军大将漫咩就是他的援军。拉拢了漫咩之后,他就想到了没藏讹庞的家里,而梁氏”
沈安突然拱手,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梁氏是汉人之女,按理礼义廉耻应当懂,可她却甘于和十三岁的李谅祚勾搭成奸为何?”
赵祯饱读史书,只是一想就有了答案,“你是说那女人她是个有异志的?”
“是大志!”
历史上许多野心勃勃的女人都曾经让男人们颜面扫地,比如说武则天。
而梁氏在未来就是大宋的梦魇,而且还是个战争狂人。
所以沈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些君臣。
“没藏讹庞是西夏头号权臣,可梁氏却要去和那时还是个细嫩孩子般的李谅祚勾搭,她图什么?”
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她图的就是未来的机会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我真是太睿智了啊!
沈安从结果来倒推过程,那感觉就像是神仙视角,爽的不行。
“梁氏若是喜欢上了李谅祚呢?”
提出疑问的竟然是司马光,沈安心想哥正想找你茬,你居然就主动跳出来了
“喜欢?”
沈安诧异的道:“她有夫君,而且探子们都说了,李谅祚长得不怎么样,还年少那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某想问问司马公,十三岁的少年可有女子喜欢吗?”
十三岁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喜欢毛线。
司马光愕然不能答。
他不是感情专家,可沈安却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开始给这些君臣普及感情常识:“女人喜欢男人的什么?首要是长相,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这是外貌。第二就是钱财权势年少多金的,权势滔天的,这些人哪怕是丑的让人作呕,老态龙钟可依旧有大把的女人会喜欢。”
这是人性,和感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谅祚有什么?他受困于没藏讹庞。年少,还长得不行,梁氏为何要喜欢他?”
沈安缓缓看着周围的重臣,认真的道:“李谅祚想翻盘,梁氏想投机,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随后梁氏就成了李谅祚的眼线,最终他就靠着梁氏的通风报信,一举干掉了没藏家族”
沈安说完了,他站在中间,身姿挺拔。
来,来个人反驳试试。
梁氏这个老娘们后来就是专权,这个我知道,而你们却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优势啊!
这一刻沈安觉得世界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些群臣的身前遮着一层厚厚的帷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唯有他的前方一片坦途,一眼看去就是上下千年。
我就是个,没人知道的孤独,没人知道我的抱负。
韩琦觉得这小子看着太瑟了些,就问道:“你还未成亲,如何懂的男女之事?”
这里的男女之事不是指嘿嘿嘿,说的是男女感情。
司马光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面色就好了些。
这年头就是男尊女卑,一般的男人哪里会去关注自家女人的感情
感情是什么东西?
能吃还是能用?
女人相夫教子,管好家里就行了。
而且现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狗屁的感情?上床就是夫妻。
沈安叹息一声,痛心疾首的道:“那是你们的妻子,你们孩子的母亲,你们父母的儿媳她们将会陪着你们走完一生,这等人生伴侣,韩相,不值得去好生琢磨吗?”
韩琦目瞪口呆。
他想反驳,可一旦反驳,他就站在了自家夫人的对立面。
虽然家里他说了算,可要是夫人恼火了,说不得会给他下绊子,比如说使手段,悄无声息的弄死他最喜欢的小妾什么的
沈安一脸憧憬的道:“从定亲开始,臣就开始琢磨这夫妻关系,越是琢磨就越觉得要重视,最后琢磨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今日他的一番分析让君臣不禁刮目相看,此刻都凝神听着。
沈安诚恳的道:“男女之间要真诚,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比如说李谅祚,那小子的心有九个眼,他是在利用梁氏。可梁氏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臣敢打赌,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司马光淡淡的道:“李谅祚今年十四岁,也就是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
“没错!”
沈安笃定的道:“梁氏能等十年就算是慈善人,若是再等下去,她就再也没有掌权的机会,所以”
所以李谅祚活不过十年。
这是沈安瞎掰的话,但李谅祚真的是个短命鬼啊!
韩琦微微点头,“好,老夫拭目以待。”
群臣都记下了沈安的话,等十年后再来收拾他。
赵祯却在想着那段话: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朕对皇后怕是有些不真诚吧,要不晚上去她那里睡一宿?
心念一动,赵祯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然后不禁赞道:“沈安这样的才是好男儿。”
韩琦的脸又红了。
官家你又口滑了吧?
随后就各自散去,而沈安今日在朝堂上关于男女关系的论述也传了出去。
杨家最近在和沈家商议婚期,所以李氏有些惆怅,舍不得女儿嫁出去的惆怅。
“那沈安看着是个有心人,只是那手段却有些花花公子的苗头,对,用钱来砸”
沈安上次使手段让杨卓雪沦陷,那时候李氏为女儿感到高兴,觉得女儿的终身有靠了。
可开始不舍后,李氏的想法又有了些变化。
花花公子的手段,这话李氏说的一点都不亏心。
阿青在边上做针线,头也不抬的道:“娘子,他可是比曾公亮他们提早了许久回京呢,可见是诚心的。再说小娘子喜欢就好,只要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够了。”
你这个丈母娘也太苛刻了些,到时候小娘子怕是会和你离心了。
李氏一想也是,可依旧嘴硬的道:“他若是诚心,那就该赶紧定下婚期”
“阿青,外面有人传话。”
阿青起身出去,李氏就去了女儿那边。
杨卓雪在做针线,低头很是认真。
出嫁前要多做针线,嫁过去后好送人。
沈家只有兄妹二人,所以杨卓雪省了不少事,主要是讨好小姑子。
“歇歇眼睛。”
李氏把那张半成品手帕抢过来,带着她在院子里转圈。
早上的阳光微热,李氏偏头看一眼,看着阳光照在女儿的脸上。
那张嫩脸被照的透明,上面的细微绒毛清晰可见
“怪不得你爹说那沈安就是头野猪,成天拱咱们家的门,就想把你抢跑了。”
杨卓雪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爹爹是胡说。”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李氏心中发酸,然后不禁唏嘘起来。
“娘子娘子!”
阿青又跑了回来,一脸兴奋的道:“娘子,沈郎君今日在朝会上说话了。”
“他哪日不说话?”
李氏听闻是沈安的消息,就摆出了丈母娘的架势。
阿青看了杨卓雪一眼,欢喜的道:“沈郎君说男人要对自己的妻子真诚,还说了什么那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一生的什么对了,一生的伴侣,要真诚对待自己的妻子”
杨卓雪惊讶的抬头,李氏更是失态的道:“这是他说的话?”
阿青点头道:“是呢。”
她看着面色微红的杨卓雪笑道:“小娘子放心吧,这沈郎君稳靠着呢!”
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对于男人的角度出发,能说出这番话的沈安简直就是个奇葩,但对女人来说,这就是知己。
这就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啊!
李氏点头道:“先前我倒是带了偏见,这人真是不错,那婚期就早些吧。”
第三更,今日九千字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