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科举文炮灰奋斗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恩怨当前还不忘帮他们减负,我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呐。”

目送怨气冲天的乔文德和叶佩兰离去,乔钰啧啧有声,进屋不忘关门,将寒风隔绝在外。

遭乔钰一番戏耍,乔文德倒是习惯性地扬起巴掌,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过被叶佩兰拦住了。

乔钰没兴趣深究两人的眼神官司,目的已达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再饿肚子,可以很舒心地度过这场严冬。

这便足矣。

他又不是真的十岁娃娃,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虚假亲情。

活下来,活得漂亮才最紧要。

乔钰蹲身处理蔬菜,把它们堆放在墙角,理得整整齐齐。

商承策已经煎好了药,正襟危坐着,似在走神。

这厢乔钰进来,动作间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回神,一瞬不瞬地瞧着,眼神极为复杂。

乔钰如芒刺在背,无法忽视,瘫着脸回头:“看什么?”

“我......”商承策手指划拉桌面,“我方才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乔钰装傻充愣,顺手把一片烂菜叶撕下来,扔到旁边。

商承策反倒闭口不言,走上前来,给乔钰帮忙,把白菜叠高高。

乔钰放好萝卜,盯着白菜看了须臾,伸手戳了戳:“歪了。”

摆放不整齐,容易逼死强迫症。

并没有看出先后有什么区别的商承策:“......”

他定了定心神,语气有些生硬:“我之前听见......听见你称他们为爹娘......”

商承策不看乔钰,声音低不可闻:“可你昨夜说你家中并无长辈。”

商承策并非没有警惕心。

相反的,他觉得除母亲以外的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恶意。

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对乔钰毫无防备,一来是因为他年幼瘦小,看起来无甚威胁,二则是因为乔钰是他的救命恩人,且他们有着相似的遭遇,都失去了至亲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

他甚至考虑过,待回京之日,是否要带上乔钰一起。

反正乔钰没有家人,随他一道前往京城,日后出人头地也容易些。

谁料乔钰竟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乔钰骗了他,用冠冕堂皇的谎言扎得他鲜血淋漓。

等待回应的时间里,商承策紧紧抿唇,指骨捏得泛白,冰冷的情绪在他胸口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这孩子会说什么?

会哈哈大笑着嘲笑他好骗,还是嘴硬不承认......

乔钰把两条成人手臂长的腊肉放进篮子,挂在房梁的钩子上,然后跳下凳子,拍了拍手心的泥沙,不见丝毫被戳穿的慌乱。

“他们的确是我爹娘,但也只是以前。”

“从去年分家,他们让大哥二哥继续住在家里,只将我一人扫地出门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我爹娘了。”

乔钰今年十岁,去年也才九岁。

坐在破旧的,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商承策吸一口气,手脚生寒。

“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要我了。”乔钰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知道我方才喝的什么药吗?”

商承策心中闪过诸多猜测,但很快都被他否决了,沉默着注视乔钰。

乔钰也没打算真要商承策回答什么,自顾自道:“昨夜我被他们灌了砒霜,我不想死,就去找卢爷爷,求他救我。”

商承策瞳孔骤缩。

乔钰歪了歪头,调侃道:“若非我命悬一线,也不会在赶往卢爷爷家的路上遇到你。”

商承策看着乔钰苍白的面孔,呼吸逐渐急促:“我......”

乔钰哼笑:“不瞒你说,我当时没打算救你,可看到你浑身都是血,忽然觉得你和我一样,都是倒霉蛋,便大发善心,把你也一并带过去了。”

所以你看,我没有骗你。

这一刻,商承策被愤怒和自责淹没。

兴平帝宠妾灭妻,放任庶子压嫡子一头,他尚且失望难堪,乔钰惨遭爹娘毒害,当时又该多么绝望?

可他做了什么?

怀疑,质问,甚至恶意揣测。

商承策手和脚都不知往哪里放,语无伦次道:“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不该揭开你的伤疤,露出淋漓的伤口。

商承策攥了攥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拱手作揖道:“方才是我之过,还请原谅则个。”

乔钰摇了摇头,伸手托起他:“无妨,我活下来了,还把他们吓得半死,也算扳回一局了,不是吗?”

商承策拘谨地站着,面容不见丝毫缓和:“所以你才选择深夜纵火。”

乔钰的爹娘先辜负了他,就怪不得他狠狠反击。

思及此,商承策不由庆幸昨夜做出了正确的猜想——

纵火事出有因,而非故意作乱。

乔钰颔首,坦然道:“我虽没读过多少书,但长这么大,十里八村的事儿也听村里的叔婶说过不少。子杀父,父杀子,兄弟相残的事例多如牛毛,如果我不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们就不会畏惧我,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只能这么做。”

商承策闪躲般垂眸,躯体僵硬如同石像,唯有垂落身侧的手指蜷缩收紧,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他在想什么呢?

揣摩乔钰言论的真伪,还是由此联想到自身,他的爹娘,以及那蛇蝎心肠的继母?

乔钰心思流转,点了点桌上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苦药:“赶紧喝掉,药凉了影响效果。”

商承策端起药碗一口闷。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久到商承策站得脚麻,他才轻声道:“多谢钰弟同我说这些,砒霜性毒,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反倒是我已无大碍,这边就交给我,你回去歇一歇罢。”

戏要做全了,乔钰没有拒绝,掩嘴打了个哈欠,一步三咳地回了东屋。

他离开了,也就没看到商承策换个姿势后又在正屋伫立良久,神情明灭不定,像明白了什么,又像在因为什么而困扰。

卢大夫开的药一天两次,乔钰舍不得暖烘烘的被窝,午时也就没起来用饭。

商承策同样没什么胃口,直到傍晚时,两人才在正屋碰面。

商承策烧了热水,乔钰喝正好,捧着还能捂手。

半碗水润润嗓子,乔钰问:“晚上吃什么?”

商承策:“随便,都可以。”

乔钰:“随便就是什么都不吃,行了,回屋洗洗睡吧。”

商承策:“???”

说开之后,感觉乔钰更肆无忌惮了。

不过这种直白的交流方式,反而让他觉得舒服自在。

睡了大半天,身上的伤也不出血了,乔钰大剌剌伸个懒腰:“清炒白菜吧,过几天再做腊肉。”

腊肉还没晒好,再晒个三五天才行。

商承策没意见,抢着剥白菜。

乔钰也不阻拦,等他把白菜从水里捞出来,便轮到他上场。

白菜倒进陶罐,发出哧一声,热雾翻涌。

乔钰熟稔地翻炒,嘴里咕哝:“赶明儿得打个铁锅,太不方便了。”

商承策闻言,取来身上仅剩的银两:“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乔钰并未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了。

白菜出锅,很快饭也好了。

正吃着,乔大勇登门:“钰哥儿,你三叔......咦?你是?”

乔家村也就一百多口人,乔大勇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他家住在后山另一边的柳树村,来找我玩。”乔钰又向商承策介绍,“这是村长,你应该认识。”

一身粗布短打的柳树村小伙从善如流放下筷子,彬彬有礼喊人:“村长爷爷。”

乔大勇也没多想,笑眯眯应声,直夸商承策生得俊俏,言归正传:“钰哥儿啊,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三叔下午跟我说,要是再不回去读书,他就不许你去了。”

他口中的三叔是村里唯一的童生,乔文江。

乔文江原先在镇上做账房,一家子过得很是滋润。

前年突然搬回乔家村,还在村里开了间村塾,不满十二的孩子都可以进去读书。

乔钰虽浑浑噩噩,潜意识里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也跑去村塾。

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追上来的乔文德打了一顿,半死不活地拖回去,十来天没能下炕。

还是乔大勇看他可怜,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乔文德两口子,还替乔钰出了一钱的束脩,硬是送他进村塾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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