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安把风筝收起来,跟在房之湄身后,少女的身子袅袅婀娜,看到他之后,她偶然散溢出来的那种愁绪似乎也消散了,走路时的步子稍稍迈的大了一些,显得轻快活泼。
他又想起了荣宝宝……在记忆中的感觉,和她们两个一起玩耍,都是差不多的有趣。
可要是回想起更多细节,荣宝宝就是一个让人脑溢血的家伙。
作为在这个时代身份并不光彩、常常遭人鄙薄的私生女,她的一些做派要比房之湄这位相府小姐都高调张扬的多。
“我回来那天皇后娘娘在相府?什么时候会再来玩?”秦守安问道。
儿时的朋友不管是個什么样的憨货和烦人精,终究会想再见一面的。
“你想她啊?你可以入宫求见啊。”房之湄回头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和眼中的神采。
“我只是想像朋友一样叙叙旧……要是入宫求见,光是礼仪程序就繁琐的让人心烦,然后安排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一群太监宫女的围观下,说一些如同嚼蜡,枯燥无味的废话。”
秦守安在外面自由自在了八年,重新回到这种到处都是规矩和礼仪的环境中,心中自然排斥。
“她都是皇后了,当然是这样。”房之湄在“皇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她是由衷希望这两个人明白这一点……尤其是荣宝宝,好像如果秦守安还有个大肚肚,她就要依然像从前那样又拍又抱地觉得无比好玩。
“哎,她现在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摸一下耳朵,就会摔倒在地上,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吗?”秦守安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问过师父荣宝宝这种情况怎么回事,师父只说可能是某种特殊体质,长大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
“不会!”房之湄莫名有点生气,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一个人惦记着摸他肚子,一个人惦记着摸她耳朵,懂不懂避嫌?
大伯哥和弟妹之间,是能惦记这些事的吗?
他小时候就常常表现的对一些礼教嗤之以鼻,房之湄也不是长大以后就成了礼教的卫道士,但涉嫌破坏人伦纲常的逾越之举,还是要少做。
“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先天性肌强直症。有一种羊和她差不多,这些羊一受到惊吓,就会晕倒在地,四只脚伸的直直的,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秦守安放心了,这种病人类当中也是有的,一兴奋紧张,肌肉就高度收缩,整个过程十分痛苦。
小时候见荣宝宝这样,她倒没怎么痛苦,就是感觉算是一种人身安全隐患,好在知道她有这毛病的人不多。
“还有这样的羊?”房之湄不禁莞尔,顺便转移话题,“你在天道门,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有,还是和羊有关的。江湖上一直传闻,天道门存在着一只守护神兽,结果就是一只不大点的小羊。”秦守安也笑了起来,离开天道门才没多久,除了师父,对那只小羊也颇为挂念。
“白泽吗?”房之湄想起了志怪小说和民间笔录中的记载。
白泽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在新秦各种记载中外形也不统一。
秦守安不认为白泽是真正存在的,但那小羊确实神奇,“不是。它十分通灵,能听得懂人言,就是不会说话罢了,而且它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羊铠甲,能够覆盖全身。”
“能听得懂人言,就是小狗那种通人性吗?”房之湄自己没有养过狗,可相府里护院的狗就很通人性。
小时候它们见到秦守安这个佛伯乐头子,就自觉呜呜咽咽地退避三舍……那些狗,现在也都成了老狗,依然养在相府里安享天年。
“它比狗聪明多了,感觉它除了不会说话,就跟你和荣宝宝小时候的聪明程度差不多。”秦守安肯定地说道。
房之湄瞪大了眼睛,哪有这么聪明的羊?
她和荣宝宝小时候也是常常被夸天资聪明,兰质蕙心的好不好?
“最有趣的是,它一只羊在没人的地方玩耍时,就会大声叫喊,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喊:爹爹!爹爹!爹爹!”
秦守安回忆着,这只羊平常只会“咩咩”叫,感觉有点调皮和格外活泼,但是发出那种像喊“爹爹”的叫声时,却又真让人以为它是和自己的羊爹爹分开,正在呼喊羊爹爹似的不安而忐忑。
他第一次看到这只守护神兽,就是被它“爹爹”的叫声吸引过去,然后发现了它。
“那你回来,怎么不带着它一起来玩呢?”女孩子哪里有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的?尤其秦守安说的它又那么特别。
“它是天道门的守护神兽。也不知道在那里生活了多少年,反正天道门创派祖师爷留下的笔记中,就有它的存在了,无数年间,一直独自一羊在山中大叫:爹爹!”
秦守安倒也想,但这种大概是汲取天地灵气而诞生的神兽,大概率不会愿意离开它的栖息诞生之地。
“城外的雪山中,据说也有一只神兽凤凰,不过它和你说的那只小羊不同,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凤凰,更不用说还一起玩耍了。”
房之湄微微有些喟叹和羡慕,她从小到大都在龙吟城中生活,没有机会像秦守安那样游历天下,见识到这多姿多彩的瑰丽神奇世间种种。
在龙吟城中,几乎随处都可以抬头仰望见那终年积雪的鲲崙山脉。
秦守安举手遮挡了一下今日有些过份灿烂的阳光,只觉山脉气势雄浑,巍然耸立间似乎真的是什么洪荒巨兽化形,盘踞在新秦广袤的大地上。
从地图上看,无论是龙吟城,还是天道门,都在鲲崙山脉一些主峰的附近,算得上是依托鲲崙山脉的丰富资源才得以发展起来。
这种仿佛孕育了整个世界文明的巨大山脉,要真的有凤凰这种神兽藏匿其中,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伱是不是很想离开龙吟城,四处闯荡,游历见识一番?”秦守安看着房之湄,她眉宇间似乎有些许属于笼中金丝雀的那种哀怨神情。
“谁不想?”房之湄抿了抿嘴唇,只是作为相府的小姐,又不是江湖中的女侠,说什么闯荡?
长大后,要离开龙吟城到附近的庄园村落玩玩都不容易。
“等我正式在九州府衙坐堂,你就可以跟着我出去游历江湖了。”秦守安颇为期待地说道,“我去抓几个女侠玩,再给你抓几个少侠,怎么样?”
“你抓你的女侠玩儿,我可不要什么少侠,我就看看风景,旁观下你们怎么追捕违法乱纪的江湖人好了。”房之湄兴奋不已,伸手就抓住了秦守安的手臂摇来摇去。
只是他的手臂在她胸口掠过,似有异样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就把眼神下移留意到了。
房之湄脸颊微热,连忙放开他的手臂,矜持地左顾右盼,做浑然无事的样子。
“长大了。”秦守安笑意盈盈,含蓄地一语双关。
房之湄耳根子都烫的红了,好在新秦风气远比前朝开放,男女之妨并不过于苛责。
要是在前朝的某些卫道君子眼中,房之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杀,要么嫁给他了!
感谢先帝,把卫道君子的中坚世家杀了个七零八落,又把那些所谓的卫道士背地里男盗女娼的龌龊事刊于书中昭告天下,才动摇了卫道士们制定的所谓“女德”。
其实房之湄也没有太在意不经意的身体触碰,整个人都因为期待将来和秦守安闯荡江湖而兴奋。
毕竟哥哥只会带她去教坊司、才子集会这种地方,而她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渴望脱离安逸环境,感受下江湖上血腥和危险的冲动。
就像他小时候带着她和荣宝宝,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总是能得到她俩的积极响应。
不知道他会不会带荣宝宝?
哦,带不了,人家是皇后娘娘,哪里有皇后娘娘跟着大伯哥去闯荡江湖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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