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顾浅凝有三头六臂?她不就只会装疯卖傻,蒙蔽世人的眼,怎么可能从几个男人的手里脱困?
安子析越想越觉得凌乱,就要没办法正常思考了。胸口那里憋闷的更加厉害,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眼前一片虚茫,不停的摇头,总是觉得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转动轮椅,靠过惊慌失措的简白:“妈,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顾浅凝怎么可能拿几个男人有办法?”
简白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不会有错,我打电话问的内部人,借口打听顾浅凝得知的,那几个人已经因为涉嫌入室强奸被逮捕了。”
她最想不明白的是罪名的更改,她分明千叮咛万嘱咐,就算顾浅凝最后不同意离开,也不能真的动弹她。哪怕灰头土脸的回来,价钱照样支付给他们。简白再怎么,也不想因为这种罪名闹得满城风雨上。
可是,如今罪名一转变,即便她没有那样指使过,也是百口莫辩了。
安子析盯紧她:“妈,那该怎么办?”
查出来只怕要坐牢。
她心里虽然有一点儿打鼓,倒不是特别害怕。只是没扳倒顾浅凝,简白最后却了事,总让人觉得不爽快,甚至大失所望。
简白同样有些不能思考,颤巍巍的只说:“让我想一想。”
之前通电话的人说到现在几个人都还没有招,也就是说,还不知道背后是她在指使。
却觉得逃不过,瞬间心力交瘁,苍老许多。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下人上来的茶也忘记喝。
薄云易从宴会厅里走出来,看到季江然闲散的靠在大厅的柱子上抽烟。
朝他走过去,没想到季江然会亲自过来。
“二少,劳你跑一趟。”
季江然抬起眸子钩动嘴角微微的笑:“应该的,订婚这样的喜事,怎么也得来沾沾喜气。”
他没打领带,衬衣的领子松散的开着两颗扣子。头上连发蜡都没有打,额发松散的垂着,眼睛隐隐散着明亮的光。一派慵懒安逸,跟办公室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薄云易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以一笑,跟站靠到柱了上。
季江然已经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借着他手里的火点着。
薄云易吐了口烟圈:“谢谢。”
时至今日两人之间似隔了一层东西,心知肚名,却又捅不破。在薄云易的心里,顾浅凝现在是季江然的女人,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而那个女人他曾又爱又恨过,所以,让两个男人再没了先前的从容自在。
季江然亦谈不上得意,薄云易这个朋友他是真心想交。一直以来对他的看重不是假的,所以多次鼎力相助。而薄云易也没少为他出力,那些都是患难见真情的日子,彼此心里都有数。
正是因为这样通透,自然也知道对方为了一个女人,都动过怎么样的小心思来将彼此击退。如此算来,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一点儿和气,这在男人的世界里是大忌。
所以避口不谈。
两人缄默了一会儿,还是季江然先说:“小小妹子呢,这种日子,新人怎么也得敬酒吧?”
薄云易笑起来:“自然,一会儿宴席上二少可别逃,到时候我让小小多敬你几杯。”
季江然桃花眸子微微变起:“新人敬酒逃了像话么,来者不拒。”
上官小小招呼了一会儿客人,一转身就找不到薄云易了。问过之后听人说他出去了,便出来找他。
远远看到他和季江然站在那里抽烟,于是加快了步子。
高跟鞋踩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两人侧首看过来。
季江然闲闲的耸了下眉峰,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呦,这不是妹妹么,这身衣服漂亮。”
他就是这样贫,还是因为第一次代薄云易去机场接上官小小,听薄云易那样说以为她是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见了之后就以为,免不了是情妹妹,时至今日真的修成正果了。季江然一双含笑眼,意味深长的看了满面红妆的上官小小一眼,她能嫁得如意郎君,其中真有他的功劳。
只是这话一定不能说。
上官小小每次看到这个a城风流滟滟的季二少都觉得晃眼,又觉得他特别不是东西,不知道用这个玉树临风的样子骗了多少女人,占了多少便宜呢。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啊,我叫上官小小。季二少,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季江然好脾气的纠正:“小小妹妹。”
上官小小拿他没办法,长得好看的男人又总是有便宜可占,即便嘴巴贫一点儿,也让人讨厌不起来,跟地痞流氓扯不上关系。
过来揽上薄云易的胳膊:“难得季二少都飞来了,请他进去坐吧。这么一直站着,太怠慢二少了。他这样大的人物。”
季江然拿胳膊肘儿轻微的撞了薄云易一下:“你给翻译一下,你女人这话是在夸我吧?我怎么听着像损我呢。”
上官小小‘咯咯’的笑了两声。
薄云易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别跟二少闹。”
宴会的排场很大,薄家是名门望族,自然高朋满座。即便薄东胜已经不在了,昔日的荣誉和风光还在,况且还有那么多的老战友老朋友,越是这个时候越不会缺席。还要高看薄云易一眼,订婚这样的大事,不能因为薄东胜牺牲了,而感到丝毫的凄凉和冷清,于是才有这么多的人来撑场子。
所以办得热热闹闹,也是为了故意冲淡那隐形的哀恸。可谓用心良苦。
季江然被上官小小连续敬了几杯酒,而她自己只喝饮料。不知自哪里听来的,说季江然千杯不醉。耍赖皮的说:“二少是男人,又能喝,别人喝一杯你得喝三杯,我用饮料代酒敬你。”
季江然之前还拦着杯口。
“就算是个小姑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道上可没这个喝酒的规矩,看你是新人,卖你个面子,你一我三,你能喝多少个‘一’,我就陪多少个‘三’,如何?”
这要是顾浅凝,非得喝死他。季江然打死都不会跟她喝。可是上官小小不行,她的酒量本来就不高,还有那么多的宾客等着敬酒呢,每个人都陪着喝一杯肯定不现实,但有几个特殊人物,总还要表示一下的。所以不敢一上来就把自己灌得五迷三道。
死活不肯:“二少,你这样太欺负人了,你跑我们京都,就是为了欺负人来了?”
季江然按着眉骨,懒洋洋的笑起来:“京都有薄云易,现在你归他管,不敢来这里撒野。”拦在杯口的手松开:“得,你说喝几个就喝几个,也不差那一个俩的。”
上官小小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真往死里灌他。
三杯就了事了,直夸季江然豪爽。
不等季江然放下杯子,薄云易那边已经端起来。
他沉沉的说:“二少,我敬你。”瞳色很深,深得几乎不见底,也没说为什么要敬他,眼睑一垂,一杯酒一饮而尽。
季江然看了他一眼,俊颜上笑痕浅淡,稀疏的一层,薄薄的。同样没说话,深意在抵是懂的,托着杯底同样一干而净。
两人将杯底朝下,互看一眼,眼波清浅,上官小小离得两人这样近,却一个都没有看懂,总觉得眼神莫测,仿佛千言万语,大有深意。
薄云易拉着上官小小去敬其他的宾客。
季江然从里面出来,太喧闹了,而他不是真跑来这里吃喜宴的。出来透气,掏出烟叼到嘴上,不等点着,听到不远处两个男人随意交谈,执烟的手缓了一下。
“真没想到哎,云易和小小的婚就这么订了。还以为上次那个穆晓黧是准大嫂呢……长的真漂亮,十几杯酒眼都不眨全干了,还能开车,这么豪爽的姐们去哪儿找啊。”
另一个叹气:“我敢打包票,云易绝对爱她。你什么见云易因为一个女人失控过?别说女人啊,什么时候他不淡定了,你看那天他醉的那样,喊着穆晓黧的名字真喴的撕心裂肺的,跟叫魂似的,不爱进心坎里他会那样?”
“倒不是说小小不好,说实在挺不错的丫头,不过这些年云易也没说爱上她,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呢。”
……
季江然将整根烟揉碎在掌心里,眯子冷冷的眯了下,转身退出来。
顾浅凝一直睡到下午,早上饭和中午饭都没有吃。
最后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说是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招供了,是简白雇佣他们来的。目地是为了将她赶出a城。
因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问顾浅凝,所以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让她再到警察局里去一趟。
并嘱咐她:“在案件俱体定论之前,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只是一个人的言词,还都不好说,等其他人招供了再说。”
顾浅凝只问:“为什么?公诉案件,本来不就是公开的么。”
那端只是说:“别问那么多了,这是案件需要。”
其实即便他们不说,顾浅凝也能想到。简白是季家的人,而季家在a城不说一手摭天也差不多了。所以才说事情真的很难定论,他们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现在季江影和季江然还都没有现身,会有什么状况发生谁也预料不到。便不能将后路掐死了,真要有权贵压上来打点,搞大了没办法收场。
顾浅凝去警察局的路上,还是给一家知名报社打了电话。
她被舆论坑了太多次,所以深知舆论的强大。以前一直倍受其害,这一次总要合理利用一下。
警察又补充问了几个问题,边问边记录在案。
最后还是相同的嘱咐:“案子的真实情况还说不出是怎么样的,只凭一个人的言词很难定案。不排除他是在诬告季夫人,所以这件事情不要肆意张扬。”
可是,顾浅凝却觉得,这件事情简白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报社人的速度这样快,等她从公安局里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挤着进去要求采访相关工作人员。
顾浅凝是以匿名的身份给报社打的电话,所以看到她之后,一陈窃喜的将她拦下,毕竟是案件的当事人,想着总能问出什么。有关季家的,一旦问出点儿蛛丝马迹来,一定就是爆炸性的头版头条。
问她:“顾小姐,听说你这次遭人算计,是季夫人安排的人手,这件事是真是假?”
顾浅凝拿手挡住眼睛,似强烈排斥被镁光灯晃到眼。
闭着嘴不答,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这些记者就喜欢迎难而上,就跟那些娱记无孔不入一样。
见顾浅浅不答,就采取反推政策,问她:“你不说,是不是就代表默认了呢?”
他们总是这样难缠,让顾浅凝陷在人堆里寸步难行,一直都觉得很讨厌,这一次却不。就怕他们纠缠得不够彻底,讨论的也不够热烈,没法将话题炒热。
忽然人群被拔开,记者被迫退让之后,伸出一只手来攥上顾浅凝的胳膊,拉着她向外走。
是季江影,他竟然从国外回来了,一马当先,背影挺拔,黑色西装严丝合缝。走到哪里都气场强大,本来他就是季家的人,既然对季家这么感兴趣,应该纷纷将他围住,问个不停才像话。却没有哪一个人真的敢靠近,而且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路来,供他拉着顾浅凝离开。
顾浅凝看不到他的脸,却能猜到此刻他一定是板着脸的,要十分冷淡,俊眉微蹙,连薄唇亦紧紧抿着。
指掌冰凉,隔着衣服,还是渗透进她的血脉中。
一直坐到车上,才总算安静下来。外面纷纷扰扰,季江影却不屑看一眼,已经发动引擎离开。
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天际残阳如血,将半面天都染红了。如火如荼,实在漂亮。
顾浅凝侧首看了季江影一眼,连他也被渡了一层柔软又明亮的光色,端正的坐在那里,竟不像是真的。他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顾浅凝却并不以为是解救。事实上她不太希望季家任何一个儿子回来。如果他们不回来,她会将事情做得很残忍很漂亮,无论是谁暗中捣鬼,她都会将人揪出来。
但现在季江影回来了,事情将是怎么样的,连她都不敢定论了。她不相信他真的会将自己的母亲送到监狱里,这不可能,很少有人做得到。何况简白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听说顾锦州就要有去无回了,季家的人不会像顾家那样窝囊,把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送进去。
季江影感觉到她盯瞧的目光,侧首看过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他一回来,就去公寓找她了。听邻居说她昨晚出事了,于是找到警察局来。
听那意思,似乎和季家还有牵扯。季江影问出之后,眉目拧紧。
顾浅凝就直接告诉他:“你妈妈买通四个人昨天闯到我家,想做什么你该可以想到,再将我赶出a城。”她轻笑:“你们季家还真了不得,爱掌握别人的命运也就罢了,竟还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
季江影深邃的眼眸骤然眯紧,转而,只是说:“我警告过你什么?让你离得季江然远一点儿,麻烦还不是你自己找来的。”
顾浅凝有些好笑:“你觉得整件事的重点在这个上面?我要远离季江然,那之后呢?向你靠近么?你不觉得这没有什么区别,会是相同的结果?”转而一想,又摇了摇头:“不,结果不一样。沾上你更麻烦,忘记你还有一个老婆呢。她之前才堂而皇之的威胁过我,视我为假想敌一般,告诉我,你们有拆不散的情深。真要靠向你了,只怕她会要了我的命。”
季江影有一丝恼怒,这些天不见,她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惹恼他?
就是这张嘴,什么时候都是锋利无比的,一点儿软话都不会说。
顾浅凝看他沉默着不肯表态,问他:“怎么?季大少像袒护凶手么?”
季江影握着方向盘说:“我回家问清情况再说这事。”
简白听到管家说季江影回来了,“呼”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有惊又喜。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然束手无策,现在季江影回来了,忽然有了指望。
虽然想到季江影可能会苛责她,但是跟法律的制裁比起来,哪还顾得上那么多。不管哪一个儿子回来,都算个依靠,比起来,季江影自然更好些。要是让季江然知道他前脚一走,背后就闹出这样的事来,即便她这个当妈的也一定很难说话。
安子析听说季江影回来也是心惊肉跳,摸不准他会袒护哪一个。就算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当,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季江影一进门,简白就哭了起来。
“江影……”不是装出来的,心里真的是慌然无措。
季江影俊颜微微板着,说不出的冷淡,抬眸扫了她一眼。
“妈,听出家里出事了,闹的哪一出?”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朋友就给他打电话了,还是局里的领导,看看这事他有什么安排。
就想先回家来问清楚。
厅内除了安子析再没有其他人,简白抹着鼻子说:“是妈糊涂,想着顾浅凝整天缠着江然闹得满城风雨,说的多难听的都有,我们季家毕竟是要脸面的,就想劝她离开。可是劝了几次,她无动于衷,就想找人吓唬她一下,然后给她一点儿钱打发她去别的地方生活,没想真将她怎样,妈妈保证。没想到……”
没想到那几个人会以入室强奸这样的大罪抓起来了。
季江影狭长眸子淡然眯紧,盯着简白看了一会儿,问她:“你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不怕江然知道了跟你翻脸?”
简白真要无话可说,只叹:“我还不是为了江然,为了这个家……”
“你真的没让那几个人对顾浅凝下狠手?”
简白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她再怎么糊涂,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怎么可能指使别人做那种事情?江影,你一定要信妈。”
季江影告诉她:“已经有一个人招供了,明确说是你指使他们对顾浅凝做那种事。”
简白嘴角颤了颤,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她分明没有做过,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一步?
安子析一旁看了一会儿,直等娘俩个把话说完,才插上话。摇着轮椅过来:“江影,你终于回来了……你有没有好好打听一下,是不是那几个人诬陷妈?”
季江影看向她,眼睛有无可遁形的波澜莫的测。
本来他说半个月就能回来,可是这一次离开的时间不短,电话鲜少打一通,给他打,每次又都是关机。
安子析的肚子已经微隆起来,不是特别明显。春暖花开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坐在那里,比之前胖了一点儿。
见季江影没说话,又补了一句:“江影,你得相信妈,她肯定不会指使人做那种事,我觉得是那几个人看到顾浅凝后心生歹意也不无可能,现在怕了,一股恼赖到妈的头上来。”
她说的很有可能,顾浅凝十足的可人,那样几个男人夜晚登堂入室,萌生其他的想法,简直再正常不过。
季江影薄唇微抿,从他的表情上很难看出什么,只觉得目光过份深邃,看一眼有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惧念。也没说要出手将事情摆平,眼风重新回到简白身上:“等着江然回来跟你闹吧。”
他那个混世魔王。
而且季江影猜他一定已经得到消息了,他都接到电话了,季江然的朋友没道理不打电话通知他。如果他没料错,季江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短时间内,网络上就有了一点儿微茫,不过说的含糊其词。毕竟是关于季家的,而且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网络上不敢发。倒有一两家名不见经传的,不知者无谓,敢欲盖弥彰的说两句,点击量不足,没能引发关注,所以暂且相安无事,没接到删除的消息。
主要季江然还没有回来,以前信息网络传媒这一块季江影是背后的大财团,几乎可以控制整条命脉,好多重大的事只他一句话的事。可是,如今万盛被东帝收购,主力变成季江然了。这件事的俱体细节他还不知,自然没关注到这些,暂且可以苟延残喘的存活,等到整件事一确定,大力封锁的时候,只怕要劫难当头。
简白一想到季江然那个闹腾的模样,便感觉忧心重重。
“江影,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江然他一定会怪妈的。”
安子析只在一边说:“妈,现在不是江然怪不怪的问题了,如果那些人真要把你供出来,才是最大的麻烦。”
简白吸着鼻子,是真的难过。
“我自作孽,真要进去坐牢,倒也没什么了,你爸他还昏睡在床上,没有我可怎么办?”
这是她最不放心的,季铭忆要全靠她照顾着,他现在就是一个植物人,指望下人或者看护一定不行,完全依附着简白活着。想一想悲情又难过,简白的眼眶已经红透,看出倦了,一整晚提心吊胆,如今似乎是绝望的边缘,反倒沉寂下来,只说:“我上去看看你爸。”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总要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说,生命这样短,怕现在不说,没有机会了。
简白一走,安子析说:“江影,你一定得帮帮妈啊,我想她一定是被顾浅凝气坏了,一时冲动才会找人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确是糊涂了一些,可是妈的为人你该了解,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季江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淡淡说:“我妈的确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女人很多时候难免耳根子软,有的时候简白确实刻薄苛刻了一些,对看不上的人冷言冷语,却不是个可以狠下心将人赶至绝路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感激安子析的救命之恩,拿命来护。
安子析震了下,片刻词穷。季江影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莫明落至心口,却知道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季江影到什么时候都极能沉得住气,慌乱在他的脸上几乎从来看不到。他才从外面回来,而简白的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人早已愁眉不展,想着解决的办法了。而他不慌不忙,松了领带,解开袖扣上楼去洗澡。
安子析转首追问他:“江影,妈的事你总不能不管吧。”
季江影懒洋洋的:“不是还有老二。”
他看表,也该要回来了。
季江然天没亮就接到这边的电话了,所以早早让秘书订了机票返回来。
却没有立刻回家,直接去了公司,让秘书把事情弄清楚后报告给他。
那些网络上的不良言论,转眼烟消云易,简直无声无息。
连带那家挤破头抢头条的报社,季江影一并吩咐下去:“问问他们报社的老板,还想不想正常经营下去了。”
秘书处理起这些事情得心应手,即刻就能领会季江然的意思。
只说:“季总,你放心吧。”
顾浅凝再打开电脑,一切已然风平浪静,公方一直给不出一个确切说法,总觉是含糊其词的敷衍。她盯着电脑浅笑连连,第一个想法就是,季家的两公子回来了。她怎么忘记了,他们的本事滔天,任何有可能诋毁或者颠覆季家的言行,都会在风声云涌之前烟消云散。
就连公方都要有所顾及。
所以这样轻来轻去的小手腕,想将恶人绳之于法,根本无济于事。眼见没成气候就已经夭折了。
季江然靠在椅背上按着眉骨想事情,虽然都得到消息了,可是谁也没给公方打一通电话,明确说要将这件事情怎么办。
须臾,一倾身拿起电话,给季江影打过去。
“大哥,听说你回家了。”
季江影洗完澡,吃了一点儿东西,正在书房里悠闲的看文件。
接起电话,闲闲的应声:“早上就回来了。”
季江然开门见山:“这件事由你来摆平比较合适吧?”
他话外有话,季江影一下便能听得清。按理说整件事情在谁看来都是由季江然而起,如今出了乱子,也该由他来安抚才是。可是,季江然却觉得,问题的根源不在他,于是淡淡的提醒季江影,轻而易举就将这件事情的责任转嫁了。
“大哥,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好插手,还是由你来处理比较合适。”
季江影眼睛淡淡眯着,只说:“不用你操心了,这事等一等,我会去处理。”
“妈怎么样了?”
季江影语气仍旧轻薄:“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眼见就要吃官司了,能轻松才怪。”
季江然却仿佛心领神会:“很好。”
然后挂了电话。
在季江然看来,人一定要吃一点儿苦头,才能长记性。如果不痛不痒的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哪一天简白被怒气冲昏头脑,还是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这一段时间她给出的难题已经不少了,就算是亲儿子也觉出倦怠,正愁没有机会让简白反醒。
他知道季江影的用意,之所以淡然处之,不急不缓,就是要让简白心绪沸腾煎熬一下,这样等到事过境迁,才知道彻底收敛。
自己的母亲即便做了错事,却不能真的将她怎样,更何况置于死地,远没有那样的必要。更不可能真的不管她,眼睁睁的看她身陷囫囵。只是还不到出手的时候,炸一炸,或许还会有其他的东西浮出水面。
季江然一下就将关系撇得干净,无事一身轻,他只负责不让事态扩大,沸腾不息,其他的事情季江影一定有办法息事宁人。
季江影大把的时间都呆在书房,一边看文件一边喝咖啡,跟没事人一样。也没说去安抚一下简白,甚至跟那边沟通一下,将事情减缓或者平息。
安子析看了几次时间,心里越来越不宁静,仿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震耳欲聋。
掌心里都是汗,渐渐坐不住,时间久了,连脸色都变了。
就连下人都一眼看出来,以为是在担心简白的事,安慰她:“大少奶奶,夫人吉人天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子析心神不宁,连个像样的表情都摆不出。让下人将她送到楼上,去书房里找季江影。
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低沉的唤进。
安子析心思沉重的推开那扇门,转动轮椅靠近。
“江影,你不打电话问一问,将事态安抚一下,我真担心妈会出事。”
季江影淡淡抬眸,睫毛很长,眼睑下有清析的两道影,内敛无边。
修指撑起颌,眼波沉寂的看着她:“你那么担心?”
不能再审训下去了,审的时间越长,风险也就越大。在那里本来就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压迫,虽然她有足够的筹码,将几人抓牢,却仍旧担心出现意外。许多事情都不得不防,怎么可能不害怕。
嘴上却说:“能不担心么,如果妈出了事,爸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而且妈的年纪大了,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安子析说话总是妥贴,考虑的事情似也十分周全,是个贤惠的媳妇该做的。就像这样,总也让人挑不出瑕疵,更说不出哪里不好,何其有情有义。
千金大小姐的跋扈骄纵,在她的身上总也不明显。许是职场历练的年头多了,所以面面俱到。难怪简白会这样喜欢她。
季江影只说:“妈没有白疼你。”话峰一转,又说:“不过,现在这种局面不是打一通电话,或者托几个人就能平事的。这是刑事案件,还是入室,罪名多重,你该十分清楚。”
安子析嘴唇都开始打颤了,明显的抖了一下。季江影这该死的说话语调,轻飘飘的反倒吓人。
连他都说无望的事情,那或许就真的没有办法。
“可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妈被那几个人冤枉啊。你和江然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不可以呢。”
季江影若有所思的想了下,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妈被人冤枉的。你先出去吧,我手头上还有工作。”
安子析神精绷得太紧,总觉得拉一拉就会断掉。想再说可是他不听,而且说太多,太急切的想将事情抚平,也不妥当,在别人看来只怕会殷勤过头。
她不傻,即便心里颤巍巍,还是慢慢的转动轮椅出去。
一天审讯下来,几个人撑不住,全部招供。
之前还咬定是简白指使,后来承受不住压力,又变了供词,说是后起犯意,看到顾浅凝之后,几个人临时生成的想法。
简白罪重,却罪不致死。
这样一来就轻了许多,而且是几个人众口一词,各方面都对得上,案情到这里已经十分清析,不存在其他问题,因此也不会再究查下去。只会走正常的起诉程序,事情完全可以成体系的走下去。
除了这四个犯罪嫌疑人,再加上一个简白,没有扯出其他人。
简白得到消息之后,心灰意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季江影和季江然也一定没有办法。之前不能接受,是因为她没有指使几个人另做其他,如今都清楚了,是那几个人另起犯意,警方也没说算到她的头上。但关于她的那部分证据确凿,连她自己都无话可说。
傍晚警方过来带她,简白做为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之一,理所应当要被带去审讯。
简白在警方过来之前,就接到消息,所以有了准备。安静的等在客厅里,心情沉重,只是放不下季铭忆。泪眼婆娑的嘱咐季江影:“一定要请人好好的照顾你爸,如今天越来越热了,多给他勤翻身,擦拭,否则他会很不舒服。”
以前这些事都是她亲手做,每天折腾几次真的是辛苦。所以总担心别人做不好,不会像她这样尽心尽力。
季江影穿着一身家居服,闲散的靠在那里,连一句宽心的话都没有说。看到简白那个泪眼婆娑的模样,只说:“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爸。”
这样一听,简白的大牢似乎坐定了。
更甚的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季江然竟连家都没有回。
简白觉得季江然这回一定是恨上她了,所以不管她的死活,才会这样放任着不管不问,这些天他一定已经受够她这个妈了。难免伤心起来,到最后众叛亲离,连自己的儿子都怪起自己来。
安子析过来安慰她:“妈,你别这么说,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再说你也没让他们对顾浅凝做什么。”
她现在之所以有心情说这个,是因为这样的结果一出,实在宽了她的心。确定自己是没事了,既然案情已经十分明朗,却没有扯出她,这事注定要被带过去了。
当时虽然笃定不会出差子,觉得顾浅凝根本不会幸免逃脱,但还是周全的留了后手,谨防真的不幸东窗事发,也不会将目光转到她这里来。
那几个人的命脉还攥在她的手上,即便他们不敢众口一词推到简白的头上,左右是一样的罪责,所以一定会自己扛下来,也不会将她供出去,而因此多担一份风险。
看来这一次,她又算着了。
虽然没有事成,难免有些遗憾,没惹事上身,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简白拉着她的手:“子析啊,你现在怀着孩子,要处处小心。估计妈没办法看孩子出生了,别跟他说有我这样丢人的奶奶。实在很对不起你,只得辛苦你,照顾季家照顾孩子和江影了。”简白有些说不下去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要把孙子盼来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不能说不伤心不绝望。
便没想着自己会活着再走出来。
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简直要将她给折磨疯了,心里定然千疮百孔,悔恨的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安子析在一旁跟着掉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季江影眯着眼睛仿佛是在看热闹,总觉得不痛不痒的,即便再怎么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按理说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该这么安然稳坐才是。
淡然的看了一会儿,眼风错开,端起茶水压了一口。
警方便过来人了,一定是要带走简白。
很客气的跟季江影和简白打招呼。
还说:“大少,你放心,先将夫人带去问一下,不会出什么事情。”
季江影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只是点点头:“我妈就麻烦几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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