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竟有短暂的安眠,做了梦,场景再怎么切换,心绪永远是不变的,凄厉又痛触。耳畔的诘问痛彻心扉,有很长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听觉的。听说太害怕一件事情,就会逼迫自己不听不看,像个失语的盲人。睡梦中,他只是无声的站立在那里,整个训练场上空空荡荡,只有猎猎风声,如果不是撕扯着衣角,大力得仿佛要将人带飞起来,他甚至不知道已经起风了。
有一只手伸来,扣紧在他的肩膀上,眉目与他有几分相像,看到之后才觉得安心。
看他微微的扯出笑:“还有我呢。”
这是他儿时曾说过的话,仰首看着校园高可摘星的高墙,伸出手来告诉他:“还有我呢。”
那时漫天摇曳的星子像钻石一样散落到黑丝绒的天幕上,闪闪发光,映着他一双桃花眸子,熠熠生辉。
天地辽阔,轻风四溢,一段最为美好的青春年少。
手掌有一点儿温度,隔着肩章还是渗透进衣服里,不可思议。其实一定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自己的错觉,觉得暖暖的,就真的温热起来。
孤身走一条路很凄凉,就像只身赴死一样。有一个人肯跟你背靠背,送一剑祝福,再默默相助。再苦再累,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果是地狱,他来下。
能陪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从没想过要一辈子。
蓦然惊醒,还是在包间里,灯光暗沉,透着一点儿幽蓝的光,像烛火的外焰。靠在沙发上的动作太久了,肩膀酸痛麻痹。茶几上的电话仍在响个不停,季江影一手接电话,一手揉颈项。
简白打来的,问他:“江影,在哪儿呢?今晚回不回来?”
季江影看了一眼时间。拾起外套说:“回去。妈,你不用管我,先休息吧。”
他驾车往回来,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昏黄的路灯极速后退,连同那些高大的植株,总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落叶纷飞,被风卷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像流砂一样慢慢堆积成一面坡。光影在他俊朗的脸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时明时暗。
季江影开车的样子很认真,双手握着方向盘四平八稳。连嘴角都微微的抿紧,是不笑的,整个人面无表情。却无端端的侧首去看,人有的时候会心生恍惚,有些东西明明已经不存在,某一个瞬间却总觉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就像某个情节的回放。于是偏首看过来,发现那里只是空空。
连他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想了什么。
等到季江然回家,顾浅凝已经睡下了。他不上楼,坐在客厅里想事情,将顾浅凝这些天所做的事情历历数来。她按时吃饭,睡觉,没事的时候喜欢呆在房间里。大都不理会他,说起话来冷言冷语,时而尖酸刻薄。两人的关系空前冷滞,可是她打不过他,所以一定不会跟他动手。能看出她认清这个现实之后很挫败,估计没想到连身手他也在愚弄她,事实上他在人前从来都以一个虚假的面目示人,并非针对哪一个。没一次出逃记录……一个像玉石,摔碎了亦是掷地有声的女人,怎么肯安静的跟一个将她玩转于鼓掌的男人绾发白首?
季江然想起季江影的话不是不惶恐,她真若同他凄厉的撕破脸,或许他的心里会更有底一些。
她说他很会算计人心,可是,她有心么?
季江然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站起身上楼。
顾浅凝一听到开门声,即刻醒来,将床头烦按着。转过身看他,眼睛透着一种锋芒,亮得不可思议。
季江然不管她,还是脱了衣服去洗澡,然后穿进被子里。
“你是我老婆,跟我睡觉是义务。”
顾浅凝早该想清楚,他本来就很不要脸的。不等伸手推他,或者干脆下床。
季江然一个用力,反倒将人袒平按到身下去,他动作迅速而凌厉,覆到她身上灭顶压下。
“顾浅凝,别逼我用强。以你的实力一晚上被我睡个千八百遍都不是问题。”
顾浅凝睁大眼睛屈辱的瞪着他,是啊,她不是他的对手。连他的路数都记不住,季江然跟季江影的招数不一样,是没有套路可寻的。她和季江影的本事有一点儿像,像是一个师傅一脉相承,只不过季江影的更为精湛,可是这个不行。
季江然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怎么?要哭给我看?”翻身下来,将她揽到怀里来:“委屈什么啊,又没说真上你。我就是打个比方……”大手蛇一样滑进去,贴合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仍旧平平,还没一点儿隆起的迹象,其实他想看她肚子圆滚滚的模样,听说孩子会在里面跑来跑去。“都说女人怀孕脾气会变大,动不动容易委屈,我看倒是真的。”
不知怎么,顾浅凝的鼻骨酸起来,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吭声。冷漠得像似不肯理会他。
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实在太没用了。
烦躁的不得了,扯掉他的手背过身去。季江然就从身后抱住她。
他觉得他是揽了一条毒蛇睡,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咬上一口。
顾浅凝却觉得自己是在与狼共枕,这个男人一定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是偏偏这世上有一种人相克相生,相爱相杀,命运本来就是一场愚弄人的笑话。
段存的死很快有了定论,没有他杀的证据,确定为自杀身亡,随之结案处理。段存身体里那根弦仿佛真的挣断了,在跟家里人抗争了那么久之后,自己反倒最先疲惫不堪,倒下去了。的
整个段家沉浸在一片锥心刺骨的哀伤中,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段家唯一的儿子,再不济,忽然这样走掉了。提起来,总是不胜唏嘘。
段夫人哭得险些断气,不容任何人提起来,否则就是一阵撕心裂肺。
最震惊的还有安家,当时段存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传来,安家就跟着绝望了。还有一股难掩的心慌,安桐最先听到段存出事,手都是抖的。
回到家,掩起门才敢说:“段存会不会真是被我们逼死的?段家一直不肯妥协,而我们又一直蛊惑他以命相逼,他不会因此真做了傻事?”
安夫人的脸都白了,不是不心虚,属她撺掇得最厉害。明知段存是喜欢安子析的,愿意为她做任何傻事,而安子析就是那样告诉她的……所以她在游说的时候添油加醋,觉得段家那样顽固,不加大一点儿力度很难得逞。但无论如何没想过真会闹出人命,哪料到段存那个性子会真的萌生自杀的念头……难怪安子析总是瞧不上他,一个大男人竟脆弱如斯。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肯承认。
强打起精神说:“他死了,关我们安家什么事?我们又没让他真去死。再说,我们让他死,他就会去死了?段存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就算他死了,也是被段家逼的,是他们老段家太顽固,段存一而再的回家闹腾,他们都不肯松个口,段存这个当儿子的能不对家里人心灰意冷么……”
安夫人几站是颤巍巍的说完这一番话,明着是说给安桐听,更像暗暗的说给自己听。
然后上楼去,心里不停念叨,不关他们什么事,一定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段家将人赶到绝路上去的,要是他们一早妥协,何苦有今天。
连续几天觉都睡不踏实,总是梦到段存,然后从睡梦中惊醒。
有的时候三更半夜将安桐推醒:“你说段存会不会阴魂不散,怪到我们头上来?”
安桐被她的疑神疑鬼扰得心惊,忍不住恼火:“你有完没完?天天这样自己吓自己,我看你早晚就疯掉了。”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现在段家忙着办丧事,是没缓过神来。等到段存一下葬,一定会找到安家的头上来。
安桐叹气:“你要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段家人吧,别到时候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连个说词都没有。”
安夫人彻底心慌的睡不着,是啊,段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由其那个段心语,不是一次两次骂到安家门上来了,之前就口口声声的说段存之所以犯浑,就是安家在背的捣鬼,还严厉警告过他们安份。
想到这些,安夫人打了个寒噤,手脚发冷,一定要嘱咐下人把门看好了,看到是段家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门。
安子析在监狱里听说段存自杀身亡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安夫人叹气:“没有办法,本来一心指望他的,就算段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至少打点一下,你在里面也能少受一点儿苦,现在这样,你说……唉……”
安子析垂下眸子,半晌,只问:“安安怎么样了?”
孩子本来就是早产,打生下来就没吃过一口母乳……不过这样也好,一直吃奶粉,没吃过母乳的孩子,便不会有后来的不适应。
安夫人点点头:“安安挺好,又长了几斤称,胖乎乎的,也不怎么哭,不知道多省心呢,这个你不用担心。”
安子析抬起头说:“段家现在一定很想要这个孩子,而且会想尽办法的把孩子抱回去。”她动了下嘴角,仿佛是微笑,只是那样的狠戾,就算是自己的母亲,看了也会感觉毛骨悚然。只听她说:“段存那个筹码没了不要紧,左右也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如今这个变得比那个还管用,不知要管用多少倍呢。季铭忆的案子要审了,再加上之前的,这回段家如果开出的价码让我不满意,孩子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妈,你和爸把安安看好了,一直放在家里不要带出门。”
安夫人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点点头:“我知道。”
探望结束,从里面出来。安夫人一双手冷透了,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才有一点儿精神头,快速打车回去,按着安子析说的,将孩子珍宝一样看起来。
季江然冷笑:“等着看好戏吧,安家和段家一定会有一场恶战。”
秘书不知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现在外面说的很难听,这几天的报纸他也看了。而且段夫人就跟中了邪似的,不是一次来东帝找季江然闹。
现在所有东帝保安,连带秘书助理,就算记不住总统长什么样,也要牢记段夫人那一张脸,远远看到,不等凑近,马上将人拖走。
季江然以的撑颌,半晌,懒洋洋的抬眸。
“给段老爷子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秘书马上去办。
段老爷子也怀疑过季家兄弟,可是慢慢冷静下来了,又觉得不可能。这样做简直没道理。
段家虽然打过几次电话问及安子析的事,可是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否则段存也不会越逼越急,到最后真要以死相逼。既然如此,季家人有什么道理对段存出手?
这些年无论是季江然还是季江影的行事手段,段老爷子也清楚。段存不见得就会被他们看在眼里,真要是忌惮段家出手,稍稍对段家的产业一施压,立竿见影,他自然而然就会手脚安份,不会直接找到段存的头上。
一些隐晦的东西,在这个圈子里他们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心里想明白了,看到季江然还能勉强挤出笑。
“世侄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季江然微微的笑着,无形中一股慵懒华贵,不像季江影,声音里透着一种冰冷的礼貌,仿佛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业界里的人总觉得季江然更好相处一些,比起来宁愿跟他打交道。
连段老爷子都不那么紧张。
季江然只是说:“夫人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时不时来我东帝闹……”话音一转,一个小辈的谦虚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当然,骂我两句,或是动手打我几下,就算没有理由,我一个小辈也该受着,夫人心情不好,需要发泄,这些我都懂。我只是怕她这样动怒,很伤身子,就实在不值当了。”
段老爷子经他这样一说,已经十分不好意思。
“二少,你千万别这样说。这段时间实在给你添麻烦了,她受到的刺激太大,就那样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连我们也不知道,最近家里揪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他的眼睛里泛着晶亮的东西,接着说:“不过二少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我会马上登报澄清,这事跟大少和二少一点儿关系没有,不会让大家再那样误会。是我们家段存没出息,自己作出来的,造孽啊。”
话语到这里,有些哽。再不争气,还是不忍再苛责下去。活着的时候,狠狠的骂他,或是打他一顿,都不觉得有什么。气极了,也曾狠狠的咒过他去死。只是人不在了,就成了父母心头永远化不去的伤,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的疼。
季江然端起桌上的酒来喝,接着,眼风淡淡的扫过来:“段总,这事我倒觉得实在怪不得夫人,她恼我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这样算是着了别人的道,段季两家没什么矛盾可言,相处一直愉快。说到底这些误会都由别人挑起来的。”
段老爷子顺着他的话想:“安家?”
季江然笑笑:“我跟安家确实有化解不去的矛盾,这些段总该十分清楚,可跟你们段家实在找不出一点儿,更不会因为段存喜欢她,就去牵怒,我要仅是那点儿胸怀,还怎么在业界里混。只是因为一个安子析,要被旁人猜疑,就有些亏了。不过我想,更甚的还在后头。今天这事要没个说法,以后段季两家会走到哪一步,倒是真的不好说。”
段老爷子狐疑的看着他。
季江然直接问他:“段家一定十分想要抱回那个孩子吧?”
那是一定,如今段存死了,总算还留下一条血脉,成了段家唯一的一条根,不惜一切代价,段家也会将孩子抱回去的。
段老爷子直叹气。
“那孩子现在是我们段家唯一的指望了。”
“是了,这样一来,安家更会变本加厉的指望段家。我爸那个案子很快就要开庭,安子析的苦日子就要来了,她从来不想伏法,没道理不盯死你们段家。而段总一定不会放弃孩子,我真怕两家因此伤了和气。”
“二少……”段老爷子蓦然抬眸,他想说怎么会,可是,又怎么不会?为了保住段存的血脉,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什么都做得出。于是惊恐的望着季江然,他将一切都看破了。
季江然一脸安然,连嘴角的痕迹都没怎么变:“段总不必担心,我倒不觉得季段两家非要走到那一步。被一个女人搞到多年的交情破裂,实在不应该。”他挑了挑眉:“我只是担心安子析会狗急跳墙,那就是个疯女人,如今连我大哥都懒得管她的事了。担子落到我身上来了,段总知道,我这人不成气,平时很怕麻烦,不想跟她没完没了,因为这点儿事节外生枝,了断就得了。如果段总信得过我季江然的为人,不如我们合作?”
段老爷子沉思性的看着他。
季江然倜傥的一举杯,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只说:“不急着给我答案,段总不仿考虑清楚再联系我。我只想说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段家,还能让段总得偿所愿。”
他最先退场,起身离开。
段老爷子坐在那里呆怔的想事情。
真被安家缠死了,一直以来不信他们会有什么作为,也以为段存闹一阵子无果,自然而然偃旗息鼓。他说的什么自杀,他也都没放在心上。不想最后悲剧真的发生了,他没想到段存真的会跑去自杀。
安家的威力这样大,像一只无形的手,最后竟真的要了段存的命。
这样的仇恨已经不共戴天,还怎么可能受他们摆布,让他们需所无度,一直得逞下去。就算为了孩子,也不能抹杀刻骨铭心的仇恨。这样的安家死不足惜,即便是便宜,也不能便宜到他们的头上。
季江然还在路上,段老爷子就给他打电话。
“二少,我自然是信你的,跟你合作我放心,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能让我们段家把孩子抱回来,又让安家不得好死,我也就没什么要求了。”
季江然对他这个决断的时限很满意,就想到该是这样,段家如今最恨的就当属安家。但凡有一点儿骨气,也不能再让安家有一丝得意。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顾家。
顾夫人看到季江然来,很惊讶,如今连顾浅凝都再不上门了,他却来了。
季江然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体面,只要,心情又堪称可以,再多的隔阂都仿佛抛诸脑后。张口唤她:“阿姨。”
顾夫人有一些激动,快请他进来。
“二少怎么来了。是不是浅凝她有什么事?”之前看到报纸说顾浅凝怀孕了,她打过电话找她,可是联系不上,顾浅凝以前用过的所有号码都注销了。
季江然只说:“浅凝很好,最近在家里养胎,怀了孩子,不敢让她四处走动。”
顾夫人一听,热泪盈眶:“她和孩子都还好吧?”
“很好,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她也有些长肉了。”
顾夫人不停说:“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又问:“那二少今天过来?”
季江然微笑着说:“浅凝的户口本不是在家里,阿姨你也知道,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真的不能再拖了。她担心再过几个月穿婚纱会不漂亮,催着我过来问一问。”
顾夫人了然。
“是要早点儿结婚了,否则真的会很不方便。”可是她没有动,想给顾浅凝打一通电话。
季江然抬腕看时间,很周正的说:“阿姨,这个点了,她一定睡了。”笑了声:“怀孕的女人我算真的见识到了,你没见她现在脾气大的,时不时就跟我怄气。而且贪吃又贪睡,要不我让她明天给你打个电话吧。”
顾夫人几乎要流下泪来。
“女人怀孕好多就是这样,是件挺辛苦的事。二少你就多担待她一些,浅凝平时倒不是个很任性的孩子,一定只是怀孕的缘故,等到生下来就好了。”
季江然赔小心:“我知道,阿姨,你放心吧。”
顾夫人真被他安抚得放下心来,去卧室给他找户口本。
季江然等在客厅里,陈设很简单,几乎没什么贵重且像样的家具。好多都是租房时自带的,简装修,现在的顾家哪有那么多闲钱买那些东西。
此时,另一间卧室的门打开。顾浅浅拖拉着拖鞋出来,披头散发的,没有化妆,看出脸色难看,像没什么血色,还有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像鬼似的。
看到季江然倒先吓了一跳。
脸更白了,惨白惨白的。像是有些反应不及,张了张嘴巴:“二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江然眯起眸子看她,本来顾浅浅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跟顾浅凝肯定是没法比,至少他心里是这样觉得,女人胜在气质出挑,万人之中寻一人,不说光茫万丈,一定要有别人不及的闪光点。众里寻他千百度,而他一眼看到顾浅凝,自然在他心里她要是不同的,就是千万人之中,最俱风格的一个。
但此时的顾浅浅实在要是女人里大煞风景的一个。
点点头:“来拿点儿东西。”
顾浅浅要去厕所,转身快走几步进了洗手间。
顾夫人很快从卧室里出来,将户口本拿给他。
“二少,这是户口本。”仿佛是有话要说,嘴巴开合了一下,最后只是笑笑。
季江然这样一个人,已经一眼看穿。
“阿姨你放心吧,我既然想跟她结婚就是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如果不是爱,不会想牵着她的手走一辈子。
顾夫人眉开眼笑:“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就麻烦二少好好照顾她。”她哽了一下:“那实在是个苦命的孩子……”
季江然若有所思:“我知道。”
走之前问了句:“顾浅浅怎么了?”
顾夫人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吓到了,这几天就上吐下泄的,打不起精神,连班都没办法上。一直在家里养病呢。”
“她怎么会吓到?”
顾夫人说:“听说段存死那天她和朋友去玩,正好撞上了,据说很恐怖,也是听送她回来的朋友说的。回来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不过已经好多了,那天根本连话都没法说了,一直抖,整晚整晚做恶梦,看来是梦到段存了,几次嚷着他的名字坐起身,把我也折腾得够呛。”
“那可真是吓得不轻。”
季江然莫明其妙高兴起来。
就算撞了顾浅凝的冷脸,也是眉舒目展的笑着,无论她骂什么,他都是好脾气。
靠着她坐过来:“没事的时候,让司机开车带你到市区转转,有喜欢的东西自己买,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没时间陪你逛街,你也别在家里闷着。”他甚至规划到多大岁数就退休,发现他可真是不上进。别人只要不是身体堪虞都不会想着退下去,他却想在四十五岁就可以不用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带着她四处转转或者晒太阳,到时候孩子们也都大了,该是不用他们操心。
他得意洋洋的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帮我爸打理公司,就可以完全接手,不用他操心了,分红却前所未有的高。要不是见好处了,你当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会服我。”
顾浅凝无声的看着他,他不禁锢她的自由,时不时这样蛊惑她出去转一转,别把自己闷坏了。说透了,他是自信,有常人远远不及的自信。他编制的天罗地网是无形态的,金丝软甲,却没有人可以逃出去。
跟这样的人过招或者较量是很吃力的事,顾浅凝从没感觉这样吃力过。就像人总是惧怕鬼,明明是令人惊惧的狰狞面目,可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说不准他会从哪里冒出来,站在身侧还是身后,又持怎样一副鬼脸?攻击或者防备都变得无从下手起来,怎么可能不害怕?
而季江影的话彻底加深了她的惊惧。
没想到他会过来,她坐在沙发上愣神,就听到下人说:“大少爷,您来了。”
季江影点点头没有说话。
顾浅凝听到声音,转首看过去,他也正望过来。站在厅门那里,背景画面是庭院深深的落叶纷飞。金秋时节,无数叶子散落下来,像一场金色的急雨,那样漂亮又繁华,映着他的眉目,也是蒙蒙胧胧的一层金光,他有贵族式的华贵。
仿佛不该站在这里,而是古希腊昔日繁华的城堡前,骑马斜倚桥,不是风华滟滟的绝艳公子,而是丰神俊朗的骑士。
季江影已经走过来,没有坐下,低着头看她。
“出去走一走?”
他有话说,否则不会找上来。他明明已经将她推给他,所作所为看出彻底。
顾浅凝拿上外套跟他出去。
季江影自己开车,去了一家茶楼。以前两人来过几次,古风设计的茶楼,茶香四溢,一路走过,亭台楼阁,扬琴的声音很动听,轻弹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夹杂在涓涓流水中。
顾浅凝喝了两口,微微的茶香散在空气中,仿佛是人心底最细密的心事,泛着一点儿隐晦的甜软,是无数的褶皱,需得细细的数过。
抬起头看他。
季江影沉默的钩着头,从出来到现在他还没有说话。这个男人一直冷漠寡言,现在似乎比以前更加不苟言笑。
“大少有什么话想说么?”顾浅凝悠悠晃着手里的杯子,冷冷的问。
季江影淡淡抬眸,嘴角浮出笑:“你天天就以这副嘴脸面对季江然?他竟然受得了,看来他的脾气是比以前好了,脸皮也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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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咱还在努力的调时间嘻嘻,争取这两天把时间搞到凌晨去,这两天不稳定,忍耐一下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