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觉得顾锦州的事是她有意设的局,就这样将人套牢,然后一点儿逃生的机会都不留下,她是铁了心的想置顾家于死地。
顾浅云甚至想,莫非这些年她的无能无知都是装出来的?故意伪装得一无事处,只为等机会到来,狠戾出招?
她打了一个冷战,实在不愿这么想。觉得是自己在吓唬自己,或许她只是跟季家的公子沾上边了,才有今日的乘风破浪,实则不过只是借刀杀人?!
顾浅云现在被娘家事烦得头疼,每天都睡眠匮乏,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力的说:“妈,不行你去求求顾浅凝吧,她怎么样都是你生的,该不会无情到一点儿情面都不卖给你。我想这件事之所以难办,跟她有一定关系。”
就是顾浅云这一句话,搞得顾夫人心烦意乱。不能眼睁睁的看顾锦州死在里面,可是也知道就算她真去求顾浅凝,也不见得就有希望。她不是没有求过她,现在顾浅凝的心是冷的,她能感觉得到,对顾家更是横眉冷对。她爱憎分明,而整个顾家对她又这么无情无义,还怎么指望她会再帮顾家?
即便她生了她又怎样?不过是拉她来这个世界上受苦。这些顾夫人都知道,实在张不开这张嘴。
段存觉得这一回顾浅浅一定不会再来烦他了,估计是将她的胆都吓破了,再见到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这样一想,觉得省心不少,两个耳根都清净了,几日来烦燥不堪的心绪一下明快了起来。
所以段心语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很开心的接起来:“老姐,有事吗?”
段心语听出他心情很好,笑着问:“有什么好事?笑成这样。”
段存不说:“当然是好事啊,你就别问了。你打电话来到底有什么事?”
段心语这才说:“请你帮个忙。我想约安子析一起吃饭,可是她现在腿脚不方便,我也弄不了她,你跟我们一起吃吧,顺便帮帮忙。”
正赶在这个时候,段存心情一好,都成了小事。随口答应:“好啊,我马上过去找你。”
两人约好在餐厅见面,段心语先去安家接人。下人把安子析弄到车上,到了餐厅有段存。段心语说了半天不麻烦,安子析才勉强答应,她现在这样的确挺不适合出门的。
路上段心语笑着说:“你说你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有段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之前你一直忙说是没时间。现在过年了,正好凑在一起乐呵乐呵。我故意叫上段存,这样你上车下车都很方便。”
安子析说:“我就是想着太麻烦段存了,所以不好意思。他这段时间帮着应付顾浅浅,已经很难为他了。”
顾浅浅那个丫头有多难缠,安子析是知道的。
段心语摇摇头:“麻烦什么,他不是小孩子了,那些麻烦他自己能想办法解决,不用管他。”
她们抵达的时候,段存已经到了。
没有进去等,靠在车身上张望。看到段心语的车子一开过来,起身走过去。
段心语利索的跳下车:“把子析抱进去,她腿受伤了,不方便。”
安子析的事在城内传得很热靡,为救婆婆伤了腿,简直供人津津乐道。
段存也听说了,所以看到安子析这个样子不惊不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过来抱她,有一点儿尴尬,所以张口叫她:“子析姐。”
安子析笑笑:“段存,你好,实在太麻烦你了。”
段存笑起来:“没事,不麻烦。”伸手将她抱到怀里。
其实安子析很轻,标准身材,还有一点儿纤细,抱在怀里的感觉不错。
段存闻着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是哪个牌子的香水味他不知道。不过安子析一定比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女人都要高雅有品味,她在整个a城都是排在头上的,无论能力还是长相。知性漂亮是无庸置疑的。段存抱着她,掌心发热,竟然说不出的紧张。连身上也热出汗来,一阵一阵的。
安子析看到了他一眼:“是不是我太重了?”
段存立刻摇头:“不……不是,你太轻了。”
安子析笑了声,没说话。
段心语招呼着:“来,来,把她放到这张沙发上。”
段存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安子析放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仿佛空了下。这种温香软玉塞满怀的感觉,觉得十分异样,以前似没有哪一次这样紧张过。
是心中的情绪在作怪。
段心语拿上菜谱点菜,先问安子析:“子析,你想吃什么?”
安子析这几天心理一直有事,没什么胃口,否则不会一直掉份量。
“随便什么都好,你看着点吧。”
段心语就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三个人边吃边聊,大都是安子析和段心语在说话。段存本来不词穷,今天低着头吃东西,倒是没怎么说话。
段心语跟安子析说圈子里的事。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安子析顾及不暇都要淡出了,听着她说起某个人笑一笑。
最后段心语说到顾浅凝,她们比顾浅凝大个几岁,上学的时候不是一届,但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以往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很知道。
“我看到她了,去商场买东西。不是说她精神出问题了吗?怎么看着还是春风得意的。”
安子析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真的?”
段心语跟她保证:“我看她那样子真是好好的,一点儿都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年前顾浅凝闹得很汹涌,整个a城都说她楚楚可怜,赚不了的同情泪。可是后来跟薄云易离开了,她总是有办法勾搭上这些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就那么从医院里离开了,没想到几天的时间就跟没事人一样。想一想觉得很蹊跷。
段心语也说:“她会不会是装出来的啊?”
安子心表面上不说话,心里也是那样想。
她为了坑苦顾家,什么事情做不出。
回去的时候段心语要送她。
段存直接说:“我送子析姐回去吧,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我开车来的。”
段心语问安子析:“让段存送你可以吧?上车下车的也方便,省着再麻烦家里的下人。”
安子析只说:“段存,那真是麻烦你了。”
坐段存的车回去,这时候的交通不堵,不过段存的车开得很慢,四平八稳。
安子析以前听段心语说他这个弟弟浑的很,之前见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觉得倒还可以。长得不错,话也不是特别多。都是她问了,他才说,显得有几分局促。
最后段存打开音乐听,是一首慢歌,电台里传出的声音,女人声音沙哑。
等红灯的时候,段存转首看过来。安子析撑着额头看窗外的车水马龙。这个年纪的女人跟他的那些女朋友是不同的,气质高贵,衣着端庄得体,不像那些女人一身混搭,总觉得不入流。
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妩媚,让段存只觉得陌生不已。
一路上神经绷得很紧,一到安家,还没抱起她,心跳就开始加速了,后背上又出了汗。
倒是安子析,从容的笑着,客气的跟他道谢。
段存却紧张得连笑都不会了。
离开的时候,安子析说:“有时间子析姐请你吃饭,感谢你这段时间帮忙。”
段存乐了:“好,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简白催促季江影去安家看一看安子析。
季江影压根不理会她,被催得烦了,蹙起眉头说:“她回娘家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不放心,让司机送你过去。”
然后起身上楼,将报纸扔在沙发上。
本来一过完年是要立刻去国外的,到时候直接带着顾浅凝将她送回基地。可是到现在薄东胜是死是活还不确定,只能在这里再留一段日子。
回房间后给顾浅凝打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
顾浅凝打从京都回来,除当天见过季江影一面之后,就再没碰过面。愧疚加心虚,就已经十分致命。就算她装得再从容不迫,若无其事,仍旧担心季江影火眼金睛,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做贼心虚。
可是,季江影语气平静,跟以往一样的淡然无波。而且那事一出,他给季江然打过电话之后再没问过顾浅凝。
这让顾浅凝放心一些,真的是她多虑了。
“好啊,去哪里吃?”
季江影把餐厅的地址告诉她,就挂断了。
顾浅凝开车过去,季江影已经到了,穿一件浅色的开司米上衣,玉树临风。
见顾浅凝走进来,开始点餐。
餐厅内的光色不明不暗,照在顾浅凝的脸上明眸如点的漆,如能的照人,光亮华美。
季江影眯起眼睛多看了她一眼。嘴角下沉,看不出情绪。
还是顾浅凝先问:“季少新年过得怎么样?”
季江影薄唇贴上杯沿,喝了一口红酒。
“就那样。你呢?听说老二这两天天天给你当厨师,他的手艺不错吧。”
顾浅凝笑了笑:“二少手艺的确没话说。”
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季江然会天天跑去给她当厨师,她哪有那样的威力,能指使动季然。不过就是他心情好了,死赖着她家的厨房,赶也赶不走。要是有一点儿不痛快,别说做饭,话都不会好好说。一定是故意说给季江影听找他不痛快的,季江然看似就这点儿恶趣。
季江影不再说话,晃动着手里的杯子等着上餐。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变化,男人能有什么改变,岁月刀刀催人老,对男人也都是手下留情的。只怕再过几年,他还是这样风流倜傥。
安静的吃完一顿饭,顾浅凝觉得就跟压下去的一样。太安静了,虽然以前两个人的话也不多,可是没有这么沉默。或许中间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让关系变得有一丝僵硬。即便是做戏,可是强要了她却不是预设好的,可他控制不住,就像撑控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样的凶狠与残暴,自己想起来的时候都感觉不可思议。
他极少有的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由其对女人,无论如何不会有失控的时候。
季江影亦是将情绪压到这里,便不敢再深究下去,一分都不敢。只怕看到什么令他惊悚的东西。就当他兽性大发好了,也没打算向顾浅凝解释什么。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厌恶他,不是么?否则不会装疯卖傻借着唱戏的机会甩他的巴掌,并且险些将他的一块肉咬下来。这些也都是预设之外的,想来也是她心底最原始的躁动。
就说这个女人一点儿亏也不想吃。
一顿饭吃下来,各有所思。
顾浅凝擦了擦嘴,跟着他走出去。一直到达停车场,季江影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上了车之后,顾浅凝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基地?”
季江影淡冷的看过来:“你确定薄东胜是一枪毙命了?”
顾浅凝是觉得那一枪一定没有问题,正中心口又怎么可能活着?可是,任务完成的话一定要从季江影的口中听到,只有他的人确定了,才说明准确无误。
反问他:“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季江影微微蹙起眉头:“消息封得太严实,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不过我猜想,估计是没死。”越是如此,越说明存在问题。
顾浅凝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薄东胜的命这么大?
季江影也没再说什么,他还要俱体调查确定,所以不跟她细致讨论。
只是顾浅凝心神不宁,回去的路上一直冥思苦想。觉得自己这一回魔杖了,明知不可为,偏偏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一旦有出入就怀疑哪里出了问题。
握紧方向盘,极力的想把自己导回正轨上,打开音乐不让自己闲下来。
反复告诉自己,即便真的有问题也不会出在组织上,而季江影是组织派来的,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这样想着,还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在五十三楼做秘书时,看过的所有重要文件,像电影一样快速回放。那些重要东西还记得,窜起来,还是那句话,合法合理。
忽然对自己懊恼不已,直接把车打到路边停下抽烟。眯起眼睛保持心平气和,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没想到晚上会接到薄云易的电话。
那时候顾浅凝还没有睡,曲膝坐在床上,电话在掌心里响了好一会儿,才肯接起来。
几日不见,薄云易声音沙哑,仿佛破了喉,张一张嘴都很疼,于是沉沉的说:“晓黧,我过来找你了……”
他说过等到过了年,就飞过来找她,让她相信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人心。现在真的来了,不过顾浅凝相信,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没有接下文,似乎在等着他说话。
猜他会说出什么惊悚的话语来,她一定无能为力,连安抚他都不能。说不出口,也没有资格。
薄云易果然说:“晓黧,我爸他……他去世了……”
顾浅凝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心想,果然。
手指握着电话的时间久了,有一点儿僵麻,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薄云说:“昨天晚上。”他哽了下,接着说:“我觉得很难过,没办法呼吸了……只能过来找你,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看到那些来祭奠的人在我眼前晃过,说‘节哀顺便’的话,我觉得像做了场恶梦一样可怕……竟醒也醒不来……晓黧,你来把我带回去吧……”
正因为是梦魇,所以醒不来。
可季江影明明今晚才跟她说过,还不能送她回基地,因为薄东胜是死是活还不确定。但从薄云易的口中得来的却不是这样,他说薄东胜已经死了,而且满是祭奠的人……季江影的人什么时候那么无用,所有人都要知道了,而他却不知道?
顾浅凝已经跳下床。
薄云易在机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乘今天最晚的航班过来的。一双腿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上一次是害怕,这一次却只是无能为力。太难过了,全身瘫软无力。
顾浅凝拿起外套,有些不能思考。她说:“你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等抵达机场就遭到埋伏,事故突发在半路,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那时候过往的车辆很少,又都急速驶过,对任何其他状况都是顾及不暇。她的车子被两辆车子硬性的别到路边停下,车身前面都已经变型。幸好她伶俐的跳下车,才不至于被生生卡住。子弹贴身擦过去,撞击出火花,凶险至极,随时都可要了她的命。
顾浅凝滚到路边,急速躲闪。一件防身的武器都没有,甚至觉得这次躲不过。
脑子里只来得及跳出一个音讯,她被人卖了!
忽然眼前亮起强光,暗夜之中绽起来,刺痛人眼。接着两束车灯极速偏转,那辆玛莎拉蒂眨眼朝顾浅凝逼近,不等她反应过来,车门打开,一只手臂伸来捞起她。可是枪火那样急,有人将她护到怀里,顾浅凝的脑子是清醒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没办法混沌。是季江然,他的身上有特别香气,淡淡的香,宛如一树冷梅。
“嗯”一声闷哼,响彻耳畔,揽着她的手臂蓦然紧了下。
她抬头,车灯的余光照着他的脸,昏黄的一点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呈出深邃的光影,如同镜头前最迷离动人的灯光特效,魅惑又缤纷。季江然的薄唇抿了下,轻轻的哼出声:“真他妈的疼……”对上她的视线,命悬一线,竟还自顾自微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唇线抿起,嘴角微微上扬。嗓音沙沙的,邪气的说:“欠哥一次,记好了。”
仿佛没有什么是他放在心上的,玩世不恭到这个地步。却一点儿没耽搁他的速度,飞快的将她带进车厢里,车门“哐当”一声关紧。转动方向盘急速调头,桃花眸子眯起紧紧盯着前方路况,两只小手臂上青筋绽起,那么明显。
车子往a城的方向一路去,那些人自然不敢往前追。
季江然这才一点点放慢速度,额头上全是汗,喘息重了起来。
顾浅凝攥上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受伤了?”
季江然侧首看她,嘴唇发白,眼角深斜入鬓,那样子是想扯出一笑来宽人心,可是牵动伤口,只将眉头拧得更狠,嘴角的弧度却很柔和,他说:“死不了。”然后将车子停下,告诉她:“你来开。”
跟她换了位。
顾浅凝打着方向盘上路,季江然将黑色风衣脱下,里面只一件白色衬衣,才发现被血染红了半面,触目惊心的。
顾浅凝吸口冷气,她自己也受过伤,可是没这样心惊过。看他靠到椅背上眯着眼,加大油门。
“你中枪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季江然靠在那里不说话,看来是疼得厉害,他平静的调整呼吸。车厢内没有人说话,灯光昏暗,显得格外深暗沉寂。季江然疼也不肯呼出声,血流了不少,脸色苍白的厉害。桃花眸子挑起一丝缝隙:“给我点根烟。”
顾浅凝不会随身带着烟,去他的口袋里摸出来。叼在嘴上一手握着方向盘点着之后,再送到他的嘴边。
季江然抬眸看她有些迷惘的目光,嘴角沉了沉,情绪不明的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每次我碍到你的边都这么倒霉。你这样是心疼我?还是为的别人?”他的眼睛总是锐利,即便不知头醒尾,她的心思却总能猜得七八分通透。没有把烟接过来,曲指摩挲她的脸庞,仿佛是在看清她。修长的指节,指间有淡淡的烟草气息。转眼露出明朗如阳光的笑容:“算了,看你流丽娇俏,华美照人,我就再犯一次傻,全当英雄救美了。你大可以不说。”
将烟含在嘴里,深吸了两口,重新歪回去,松散的发线贴到窗子上。
逼仄的车厢内盈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烟草味,顾浅凝提着心,只得将车子开得飞快。直接去医院,一路上流了太多血,季江然已经有些意志迷幻。
一到医院直接被推进手术室。
顾浅凝等在外面,想不出来该给谁打电话,只能打给季江影。手机却不在身上,向过路的护士接来打了一通。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有医生出来说季江然失血过多,他是rh阴性血,现在血库里完全不俱备这种血。医生知道那是谁,如果出了事后果将人多严重,只说:“如果不及时输血二少会有生命危险。通知季家人了吧。”
顾浅凝蓦然抬眸,伸出胳膊:“我是这个血型,抽我的。”
医生这才松一口气,让人带着她去验血。
等季江影赶过来的时候,顾浅凝刚抽完血,抽了不少,护士扶着她到椅子上休息。告诉她回去要吃一点儿补血的东西,否则容易出现低血糖。
季江影看她披着衣服,露出半只胳膊。眯起眼:“受伤了?”
顾浅凝摇头:“是二少。”
季江影整张脸绷紧,冷得怕人,看出他这是怒极。
嗓音无温低沉:“怎么回事?”
顾浅凝心里的迷惘已经被放到最大,就像一张网似的在眼前拉开,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季江然问的没错,他那双眼真是毒辣,连她自己都想不清的问题,他却一眼窥破。
扬起头:“你不是说薄东胜的死不确定?”
季江影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扬手甩在她的脸上。他已经隐隐猜到,气不可遏。
“蠢货,自己看。”
顾浅凝呆怔的盯着那一张纸,传真过来的,不过几行字,明确标识着薄东胜在哪一家医院里秘密疗养,他没有死。
就是这简单的几行字,却看得顾浅凝心惊肉跳。
她彻底不能回基地了,本来是个很好的考核机会。他明确的说过,只要这次的任务完成了,她就可以脱离俗世,回到她所熟悉的环境去。
而她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在他看来,一定已经是寻私了,不论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而她还愚蠢的怀疑到他的头上去,这些也一定被季江影看在眼里。这样的她还想回基地,简直是做梦。
季江影也明确告诉她:“我不能把一个有嫌疑的人送回去,如果这次不出什么事还好说,否则你等着上级的调查处份吧。”
怎么演变成这一步的?
是有一个人耍了阴招,到最后她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薄云易。结果却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遭到伏击,如果不是季江然及时出现,她的命一定已经没有了。
薄云易为什么要骗她?
顾浅凝再也不敢轻易定论,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这次的事件一定不会是巧合,是有人设计好的,目的只是要了她的命。
季江影将人叫出来,一直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问她:“你去机场做什么?”
顾浅凝嘴里干涩,有一丝丝的苦涩。平静无波的说:“去接薄云易。”
这事就算她不说,回头季江影一定轻而易举查得到。
季江影懒得再跟她说下去,已经看出十分不耐烦:“有那些怀疑调查我的时间,不如好好动动你的脑子。薄云易什么时候来这里要别人去接?她是家里的独子,如果薄东胜真的出事了,他还会有精力四处乱跑。”
那是他的偶像呢,守望着还来不及,只怕比他自己的命都要重。他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就算是痛极,他也该咬牙切齿比一般人更能忍受的吧?
顾浅凝有一丝惊颤,可是转眼就已十分平静,看着季江影的一双眼波澜不惊。
原来他真的知道她在怀疑他,打她回来,动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之后他就已经有所洞悉了,不过刻意装作视而不见。是她傻,以为这一页可以翻过去,没想到最后到底因为心疑闹出事来。到现在已然无法回头,她回基地的时间遥遥无期。
“长官,对不起。”
到现在才知道来喊他一声‘长官’,季江影也不见得就会开心。他明显被她给气到了,只是哼声:“你最好祈求相安无事。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顾浅凝眼中淬满清冷的光。
整个人异常平静:“我知道。”
人总不能一直侥幸下去,有了第一次却不见得就有第二次。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顾浅凝一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看不出惊恐亦看不出紧张,平静得过了头,就跟一个布娃娃似的。除了会眨眼,就真的没有什么不同了。
季江影已经打点好,将消息封锁起来。中枪伤是很麻烦的事,警方会介入调查。而且没有通知季家人,一旦家里人知道季江然受伤,也一定会闹翻天。季江然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到大简白都偏疼他,要是让她知道他受伤了,会一股脑的怪到顾浅凝的头上,到时候吃了她都有可能。
所以季江然伤好之前不能再回大宅了。
不过季江影会跟简白说季江然出差了,去国外开个会,顺带玩上几天,十天半月的时间不回来,一点儿也不会引人怀疑。
总算手术成功,那一枪离心大老远,子弹取出来之后,就不会危及到生命了。推到加护病房里,人还没有醒。护士不让打扰他,病人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顾浅凝一直没有进去,又坐到了加护病房的椅子上。
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是医院的走廊里还是那个死气沉沉的老样子,一样暗沉的灯光,一样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前顾浅凝以为那是阿司匹林的味道,后来有人说不是。
季江影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从外面进来。把她的手机扔给她:“在你车上找到的,你的车我已经找人开回来了,让交警拖去事情就不简单了。不过已经损毁,再买一辆吧。”
顾浅凝翻看自己的手机,除了在家里接到的那通电话之后,一个未接也没有。
季江影靠到墙壁上:“你回去休息吧。”
顾浅凝坐在那里没动弹。
一直坐到天亮,竟然不觉得困。
还是看护过来叫他,说季江然已经醒了。
顾浅凝走进去,只一夜的时间,季江然的神色就颓废许多,还没怎么恢复血色,晨光一照,整张脸仿若透明。沉沉的睡了那么一大觉,迷离着眼睛看人。
见到顾浅凝走进来,动了动唇角。
“给爷笑一个。”
顾浅凝心中可不轻松,如同压着一块石头,似有千金。
季江然一双眼微微的眯起来,有些无力,即便是说话。所以嘴角只是虚弱的动了动:“你不笑,那爷给你笑一个。”他闭上眼睛感叹:“不要大惊小怪,我命硬,死不了。”
这样一说顾浅凝才真是心酸透顶。
季江然不再说话,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脸颊上都是薄光,金灿灿的一层,璀璨至极,仿佛光茫万丈。
而他陷在里面,从来没有这样柔软过。
顾浅凝看了他一会儿,从医院里出来,直接给季江影打电话。
“在哪里?我去找你。”
季江影淡淡说:“东山别墅。”
顾浅凝打车一直到那里,进去后季江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大门没有锁,听到开门声,放下后侧首看了眼。
喝了一口咖啡问她:“季江然醒了?”
顾浅凝“嗯”了声,站过来:“给我一把无声手枪。”
季江影慢条斯理地抬眸:“现在防守很严,不是下手的好时候。”
顾浅凝执着的站在那里,只说:“这个不用你管。”
季江影凝起眸子看她:“怎么?就这点儿魄力,犯了错误就自暴自弃?”
顾浅凝只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任务我来完成是理所应当的。”
她那么固执,像是非去不可。
季江影手中的杯子蓦然滑落,狠狠地摔了出去,深色的咖啡洒了一地,杯子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顾浅凝,你要是连服从都不会,马上滚,不要妄想再回基地。你们教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们遇事不需要用脑子,拿着命去拼?”
顾浅凝静默的站在那里,自然不是这样的。教官教给他们的,不仅遇事要冷静用脑,更要全心全意服从组织,不该问的不能问,他们讲求的是绝对服从。
可就是这个大忌,她已经犯了。觉得自己很不入流,现在她留下的罗乱理应由她来了结。
季江影按了按太阳穴,压抑着一丝脾气告诉她:“你回了基地是死是活我管不着,想送死你随时可以去。但你现在既然在我手底下,搞出乱子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这些天你不要动,先把季江然藏好了,什么时候是行动的最佳时机我会通知你。”
顾浅凝这一次被骂得很狠,看出来季江影这一次的火气很大。如果她再执意下去,他真的会跟她撕破脸。现在已经是这个混乱不清的局面,内部人倒先闹起来了,实在很不像话。
悻悻的回医院,季江然这个时候已经被小心的看护起。进出的医生和护士就那两个,保证会守口如瓶。如果真在他们这里出了事,谁都脱不了干系。
顾浅凝每天过来照顾他,给他送吃的。
季江然气色好了一些,年轻就是这样好,受了伤愈合的也很快。连医生都说季江然底子好,好好修养,再用心补一下,没几天就能回家养着了。
只是吃的不多要将子弹剜出来,伤口有多深可想而知。麻药的劲早就过了,疼痛是难免的。
季江然表现的不在乎,却不代表他感知不到。可以照常说笑,到什么时候都痞里痞气的,一点儿不当回事。吃东西的时候却说自己没胃口。有的时候累了,顾浅凝扶着他躺下睡一觉,就看到他的修指紧紧抓着床单,骨节泛白,睡着了,额头领口都是汗。或许是很疼,一定很疼。
顾浅凝把毛巾拧干了,给他擦汗。
季江然睡觉很轻,睁开眼睛看着她。眼波沉寂,深海一般,足以让人沉溺沦陷。就像恍在一梦,刚醒来仍旧恍惚。他一定看不懂她,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可是那一晚说过不问之后,就真的没有问起。一个普通的人莫明其妙的怎么会遭遇杀枪?
只怕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些真枪实弹长什么模样。而她的身手那样敏捷,豹子一样滚到路边,枪林弹雨中有本事等到一个人来救她。若是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不是早该吓破胆了?
可她那么冷静,即便看到他受伤,血流如柱,仍旧可以淡然处之,不见半点儿慌色。
顾浅凝被他盯看得久了,垂下眸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季江然长睫动了动,别过脸懒洋洋的:“想吃苹果。”
顾浅凝拿来一个帮他削皮,薄薄的一层,打着卷的往下垂。
病房内很安静,只有阳光透过窗子静静的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懒懒的。平时季江然不能出门,烦闷的时候只能在窗前透气或者晒太阳。太烦躁了,话都懒得说,那样子是不想对任何人发脾气,就只能忍着不说话。
顾浅凝知道他每天跟困兽一样呆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一定会很闷。幸好小护士很漂亮,有的时候过来,季江然只要不是疼得厉害,会眉开眼笑的逗弄她,小丫头修为浅,被季江然一个桃花怀邪的表情都能看红脸。若是说上几句话更加招架不住,他说起俏皮的话来一点儿都不显得轻佻,又尽是风流,可见功夫之深。
所以有的时候看他极度抑郁,阴深着脸话都不想说的时候。顾浅凝便会找理由把小护士叫进来,转移一下季江然的注意力。
没想到终于将他惹恼,鲜少这样没有风度的对着一个女人大发雷霆。当着小护士的面问她:“你把她叫进来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去夜总会给我叫几个女人来消遣啊。你竟然跟我来这一手?”
真是越说越难听,顾浅凝怕小护士听出情绪,就打发她先下去。
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季江然胸口剧烈起伏,拔开她的手冷冷道:“你什么意思?嗯?塞个女人给我你什么意思?”
顾浅凝不知道他为什么莫明其妙又发脾气,无可奈何的实话实说:“我不是看你不高兴怕你伤口疼的厉害,又怕你觉得闷,有一个你感兴趣的人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许就不那么难受了……”
不等她说完,季江然彻底动怒,伸手拉她紧紧的箍进怀里亲她的嘴巴。眼睛浅浅眯着,神色复杂莫测。
顾浅凝不敢剧烈挣扎,怕碰到他的伤口,还远远不到愈合的时候,极易撕裂。眼见病服上面就有了一点儿殷红。
直等季江然发泄得够了,没有放开,松松的揽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喘息浓重。
“你就不知道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么?”
什么人会使他开心,她真的看不穿?如果真的担心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哄他,要拿别人来搪塞?看到他当着她的面跟别人调笑,她也一点儿都不在乎,还要刻意为他找来……季江然快要气死了,怎么能高兴?
到底把伤口撕裂开了,出了血,医生来给重新包扎。刻意嘱咐:“二少,不能再碰到伤口了,否则要很久才能愈合,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经过那么一次,顾浅凝不敢招惹他。季江然的脾气反复无常,说不上哪一时就惹得他很不高兴。
苹果削好递给他。
季江然接过来,啃了一口,又递给她:“酸死了,你吃吧。”
顾浅凝拿嫌弃的眼神看他:“我吃过了,很甜,都吃了,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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