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然一进门,就把下人端上来的茶杯打翻了。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火气仍旧大的不得了,将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掼,骂起来:“别在我眼前晃悠,都下去。”
季江然鲜少发脾气,发起来就是狠的,简直惊天动地。
简白在楼上听到响动,吓了一跳,连忙往下跑,看到是季江然之后,一口一个‘祖宗’的唏嘘感叹:“你又发什么疯?要这样吵吵闹闹的,非惊动全家人你才高兴是不是?”
他和季江影不同,季江影火气上来了,只会更冷漠,一般话都懒得说,该怎样讨还就怎样计还。而季江然是那种自己不痛快了,就会让所有人都不好过的主,明摆着变本加厉。大宅里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脾气,没哪个真敢招惹他。
所以,一般当朋友说起季江然脾气比季江影好时,简白都会心中喟叹,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最了解。不过就是表象,实则没人比季江然更邪气。
“到底怎么了?回家耍脾气,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
季江然直接问她:“妈,你背着我去找她的麻烦,你什么意思?”
简白一听,明白了。原来是为顾浅凝报不平来了,难怪这么没头没脑。
冷下脸:“我是找她了,怎么样?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别人都怎么说你。还嫌以前闹得不够丢人是不是?天下没女人了,你们一个一个的扒着她不放?哪个女人不比她强?”
季江然交往过的女人简白没一个瞧得上眼,总觉得是些乱七八糟糕的女人,可也没哪一个像顾浅凝这样让她厌恶又束手无策的。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有些事情她没法不忌惮,颜如玉嫁进季家前出了那档子事,外面已经议论纷纷了,说什么的都有,舆论一度让季家萧条了好一阵。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闹成那样实在不好看。甚至有人说季江然寻花问柳遭了报应,连克妻这样难听的话都说得出。而且许多人看来跟顾浅凝也脱不了干系……这样恶劣,唯恐避之不及。她真的很怕重蹈覆辙,如今的季家承受不起那样的风波。只怕再闹出事来,季江然的终身大事都受影响。
于是苦口婆心:“江然啊,你这次听妈的,以前你在外面怎么胡闹,妈也没有说过你。唯独这个顾浅凝不可以,她真的不配。我们季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跟这么个名声破败的女人牵扯不清有什么好?你赶紧收收心,正儿八经的娶个老婆过日子,那才是正经事。”
季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听她说完,眉宇间淡淡的桀骜与疏离,听没听得进去还有一说。
最后挑起好看的眉毛:“你说完了?”
简白心里窝起火来。
“我说是说完了,你得听进去啊。”
季江然抬起眼皮冷冷一笑:“说完了?你要说完了,那我就表一表我的态。你就当天下的好女人都死光了,这个女人我认上了。妈,别说我没提醒你,你闹她,就是让我不痛快。我要是不痛快了,全家人就都别想好过。现在她不是把我扫地出门了么,好啊,那我回家来折腾总行了吧。你当时去人家门上作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
他手上没轻没重的,上楼的空,把客厅里两件价值不斐的宝贝都砸了。
一家人提着口心,只觉得触目惊心。
下人拿着扫把来收拾,也不知碍着他什么事了,本来意气风发的上楼,眼风扫过来,怒喝出声:“滚。”
简白被她气得头晕,却叫不出声来,压在心口跟热浪一样源源滚滚的。知道他这是刻意闹腾,目地就是不让他们好过。
季江然化身混世魔王,是十分面目可僧的。前一刻春风得意的笑着,下一秒就能做出出格的事来。不过想搞得天下大乱,惊心动魄。这样谁也别管他,谁也管不了他。
心疼的滴血,可是越表现出在乎,他越不会心慈手软。等他上楼,只摆了摆手,告诉下人:“把残骸收了。还有,其他这些贵重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好,省着他再作。”
这样的季江然住进家里就是灾难。
儿子是找回来了,跟请了一尊瘟神有什么区别。
安子析上午回娘家了,在娘家吃的中午饭,季江影不在家,所以不急着回去。
吃过饭安夫人拉着她在客厅里聊天,习惯性的把下人都打发了,本来初春暖阳高照,厅门却紧关着。
说起来:“段存来找过你好几次了,有两次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赶都赶不走,说什么又听不进去,一口一个想见你,真是没办法。”
安子析轻蔑的笑出声:“那种男人,也就这点儿出息了。”告诉安夫人:“别理会他,他要是再来,直接挑难听的说,拿季江影来压他就好。就他那点儿胆识,站在季江影面前腿都得是软的,根本没胆把事情说出来。也就借酒装疯来这里闹一闹。”这样的男人她见识的多了,嫁给季江影之前,追她的男人排成排,就不乏这样的窝囊废,是她最看不进眼里去的。
其实安夫人最担心的就是段存喝得五迷三道的,哪一时嘴巴不把门,把安子析跟他睡过一觉的事情说出去了,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安子析说:“不用担心,他既然喝多了,能找到安家来,却没找到季家门上,就说明他还不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其实心里跟我们一样忌惮。他不会傻到自讨苦吃,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且不说他和季江影现在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即便是这样,有人给他戴绿帽子,他也能一枪崩了他。安子析实在想不出哪个男人会傻到往他的枪口上撞。所以,就算是铤而走险,她也十分安心。不相信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况且段存那样的男人是没什么长性的,得不到所以心里痒痒,让他再闹腾几天,等迷恋的劲头一过,发现又真的摸不着,自然而然就会彻底死心。
安子析对人性不是一点儿不了解,拿捏得确实有几分准头。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底气,胆子才会这样大。
说到底做了季江影这些年的贴身秘书也学到了不少,这种冒险精神就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他是很好的老师,总是教会人勇敢。人若想得到更多,一定要有魄力,否则只为碌碌无为。
安夫人听她这样说,才放心许多。
安子析看了一眼时间,说:“行了,妈,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安夫人让司机来送她,推着轮椅出去。这两天石膏拆了,所以轻松不少。只是还没开始锻炼走路,现在一切都为孩子着想,安子析也不敢太折腾。
一回季家,看到季江然坐在客厅里怔了下。
这个时间他怎么都不该呆在家里,应该在公司里才对。就算下了班,他现在也不见得就会乖乖回家。不是迷恋顾浅凝那个安乐窝迷恋得紧,今天这是怎么了?
笑了声问他:“怎么?二少不用上班么?”
季江然本来两腿交叠,好不容易安稳一下抽出报纸来看。看到安子析被下人推着过来,邪气地一钩唇角,他那双精彩绝伦的桃花眼啊,微微弯起的时候,仿如凝碧一泓,风月无限,一个大男人竟有这样巅峰的美貌。
连安子析都觉得眼羡,其实季江然和季江影长得有几分相像,由其那眼和唇,滟人的神韵如出一辙。只是气息不同,季江影是冷的,而季江然这个人亦正亦邪,时而像阳光无害的花美男,觉得他只是玩心未泯灭,可是一旦浑起来,就是十足的混世魔王。
安子析一看到他那个若有似无的浅笑,就毛骨悚然。
想着快速回房间吧,何必招惹他。
季江然已经伸出手,将她的轮椅捞近。凑近她,灼热的气息和着淡淡的香水味一起朝她袭近,喷薄在她细腻的脸颊上,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像将人松松的揽在怀里。
这样不加避及,也就他季江然做得出。看到安子析挣扎性的想离他远一点儿,指腹拍了她一下:“别动。”然后飘飘的笑起来:“听下人说我老大去国外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那感情好,我回来陪陪大嫂。省着你空闺寂寞。”
听听,哪一家的小叔子会这样跟嫂子说话。
安子析狠狠的瞪他:“季江然,你别犯病。我是你大嫂,不是顾浅凝,是不是喝酒了,到现在还耍着酒疯呢。”
季江然淡淡的眯起眼,嗓音轻佻:“要不要试试看?嗯?”
安子析气结:“季江然,你够了!我是你大嫂,开玩笑也要懂得分寸。”
“呦,好大的脾气。”季江然乐了,须臾,神色一转,修指漫不经心的挑起安子析的一撮头发把玩,凉凉说:“别给妈烧邪火,如果顾浅凝没法满足我,我就只能来找你。你知道的,我要是欲求不满,就容易犯浑。”
“季江然!你……”
安子析真被他给气到了。
她吼这一声的时候,正当简白从楼上下来,看到季江然那副嘴脸,就想到他游戏花丛时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以前他就闹出过这样的丑事,和顾浅凝的视频不就是在顾浅凝还是他名义上的大嫂时传得沸沸扬扬么,她真是怕了他了。
过来扯开他的胳膊:“季江然,你太不像话了,没点儿分寸了是不是?”
安子析气得脸颊通红,唤了一声:“妈……”
简白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然后叫下人把她推到房间里去。
指着季江然骂:“你再作也得有个度,小叔子哪有这么跟大嫂开玩笑的,也不怕传出去让别人笑话。你不想做人,我们还想呢。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东西,你受的那些教育呢?再说,人是我去找的,关你大嫂什么事,你难为她做什么?”
季江然懒洋洋的靠到沙发上,颌首说:“是你处心积虑把我叫回来的,我在家里闷得很,水嫩的就大嫂一个,我不拿她解闷,找谁去?”
实在越说越不像话了,简白看出来了,他这是铁了心的跟她作到底,离了顾浅凝他就没女人了,所以连这样的混帐话都说得出,无非是想让她就此罢手。
简白倒以为他休想。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帐儿子,什么东西。”
季江然眯起眼睛笑:“你把我当儿子了么?我看我连孙子都不如。”
简白去安子析的房间安抚她。
“江然这是刻意跟我耍,逼我善罢甘休呢。她是故意气我的,你知道他那样,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也别往心里去了。他现在肚子里都是火,这几天离他远点儿,不着他的面了,我看他还怎么浑。”
安子析的心里的确是很不舒服,不过季江然这个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转而一想又是好的。季江然闹得越狠,说明简白驱逐顾浅凝的力度越大,明显已经见成效了。看来顾浅凝已经开始跟他疏远,所以季江然才回家里来闹。
听几句浑话算得了什么,不信季江然真会将她怎样。
只要能把顾浅凝驱逐得远远的,让她惨淡不堪,她心里那股怨气就算平息了。至于这些小来小去的,实在没必要在意。
说出话来十分得体:“妈,你放心吧。我知道江然现在心里不好受,不闹一闹发泄出来,会把他自己憋坏,怎么可能跟他计较呢。”
简白叹口气:“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顾浅凝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子析拉着她的手:“妈,我觉得江然要真闹起来,你还真拿他没办法。他那个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爸苏醒着,也不见得就能治得了他。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最后没准真有可能逼着你妥协。我看,你还得想点儿办法。再说,总不能就让他这么天天在家闹啊,传出去让别人笑话不说,他的班不用上了?”
简白阵阵思萦,安子析说的不无道理。但凡季江然想办成一件事,什么时候不是称心如意?他这只是开始,就已经把家里搞得人仰马翻了。再下去,只会变本加厉,还不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头疼不已,打小就治不了他。
“要不然给江影打个电话,让他说说他。毕竟是他大哥,总该会听他的话吧。”
安子析摇了摇头:“妈,我觉得不行。江然也就是表面上听江影的话,哪肯真听。否则也不会收购了江影的公司,怎么说都是他亲大哥啊。”
简白皱眉:“是啊。”又问她:“那怎么办才好呢?”
安子析嘴角浮起笑,一闪而过。
“妈,江然有的时候虽然不服管,可是他和江影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孝顺。你能治得了江影,还治不了他么?”
简白一听,瞬时了然。
顾浅凝喜欢这样的清静,室中没有一点儿声音,自己一个人漫不经心的做事情。就连思考都很专注,觉得整个脑子特别清析,要做什么,从何做起,连细枝末节都想得十分详尽。
口渴了,去厨房里泡茶喝。
厅内没开大灯,昏暗的一盏。电视开着,画面交替闪烁,时明时暗。声音开的不大,连演员对话都是细微的响动,嗡嗡的,甚至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顾浅凝只是习惯在思考的时候,制造出做其他事情的假象。
端着茶杯到沙发上坐,赤脚缩进里面。掌心轻轻摩擦光滑的杯壁,茶水滚烫芳香。
直到一杯茶喝完,想起去外面吃东西。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即便春寒料峭的时候,夜里也是凉的。初春的风柔软了一些,仍旧入骨。所以楼下除了灯光摇曳,还是昏暗的,就很少有人走动。
她去开车,走出几步停下来。拿着钥匙的那只手紧了下,指腹微许用力又松开。没有回头,声音大小适中:“出来吧。”
就该是有那么一个人的,隐在暗处,若有似无,摸不着看不到,只以为是错觉。可是顾浅凝仍旧笃定,一定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就好比人在夜晚行走,可以不抬头,仍能知道天上繁星点点。
只是不知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结,明明刻意飞过来找她,却一次一次的不肯现身。
顾浅凝想,如果她一直装作视而不见,他是否就一辈子隐在那里不出来了?
连薄云易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人有的时候希望自己是愚的,是盲的。听不见,看不到,认不清,都没有什么不好。知头醒尾,心如明镜并不是多好的事。有的时候一个假象或许能让一个人幸福到老,傻笑着任岁月呼啸而过,时光淡而无味,至少是幸福的走过来的。往往真实的东西丑陋不堪,揭开了,才发现原来我们无力承受。无法直视的赤血淋淋,似只有背道而驰这一种选择。他从没怕过什么,却怕极了这一个。
他打暗光中走出来,那么高,那么瘦。穿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散落着,能看到锁骨,显得很单薄。
他的全身已经冷透了,眼神更冷,像一块坚硬的寒冰,有无坚不摧的凌厉。定定的看着她,像刀子一样,这样的薄云易让人陌生得似从不相识。
顾浅凝微然的叹气:“既然来了,上去聊一聊吧?”
薄云易的指间还燃着烟火,微茫的闪烁着光晕,风起,空气中散着淡淡的烟草味。他站在那里有些不能动弹,许是看得太专注,所以听觉就有所下降。没听清她说的什么,耳畔嗡嗡的响,那么无力。
顾浅凝又唤了一声:“上楼坐一坐吧。”
薄云易这才掐灭手里的烟,跟着她上楼。
乘电梯上去,一路上无言。
薄云易甚至不看她,那一双眼睛让他不忍心再看。看一次,就不禁绝望一次,心生寒凉,连最后一点儿微薄的希望也彻底跌入谷底。他想自欺欺人,已然无能为力。
心口窒息又沉闷,薄云易手指虚握成拳,攥出白痕,恨不得掐上她纤细的脖颈,问她,他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她要像豺狼虎豹一样要了他父亲的性命?
顾浅凝请他进来,伸手将客厅内的大灯按着。就是这光火闪动的一瞬间,薄云易已经掐上她的脖颈将她按到门板上。
她没有反抗,如果想躲,他一定没办法得逞。瞳光静寂的看着他,一点儿惊恐,哪怕微许的慌然都没有,坦荡得让人不可思议。看到薄云易的眼睛里布了红血丝,估计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的觉了,再加上灭顶的愤怒,让他理智尽失,咬牙切齿的想要她的命。
薄云易修指慢慢收紧,盯着她一眸闪亮若琉璃的眼睛,黑白分明,剪水双瞳,他从来都觉得好看,就觉得她是可以颠倒众生的,眼见他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想过如果不能说服呈梅,就与家人决裂,带她远走高飞。他曾那么怜惜她……用呈梅的话讲,他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如果不是鬼迷心窍,怎会看不出她别有用心?如今这双眼睛就跟鬼魅一样,夜夜入他的梦,每每他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越发不敢睡觉。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竟然成了他的恶梦。
如果可以,他宁愿将记忆一笔抹煞,这辈子只当没有认识过她。
那么,那样多的喜欢,迷恋,痴缠,难舍,痛恨与的憎恶就会通通烟消云散。
他竟没有办法再面对她。
薄云易眼风垂下,看她一张一合的嘴巴,似能感觉到她的窒息,于是自己的心口也跟着闷痛起来,就要没法呼吸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一条被浪打到岸边的鱼,这一只手就如同掐在自己的命脉上。与其说是要了她的命,不如说是在自行了断。他那么恨她,又那么爱她,哪一时拆骨入腹的?竟感觉无法从身体里剔除掉了。
只能一损俱损。
薄云易痛不可遏,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是哪里疼,慢慢的弯下身子,直不起腰。
气息一点点渡进顾浅凝干渴的肺腑,由死转生,渐渐复苏起来。却看到薄云易腥红的眼眸里布满水汽,眨眼,豆大的液体簌簌而下。打到他黑色的袖口上,湮灭殆尽。
他那样恨她,却杀不了她。
顾浅凝静静的看着薄云易在她面前泣不成声,那样子一定要是十分痛苦的,否则不足以使薄云易这样的男人泪洒满襟。
之前只是错愕,看到他眼中的恨意与冷意交织错乱,如同浪花翻滚。她还有一丝的迷茫,不相信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他竟真的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她叹了句,果然。
这个男人是投资公司的ceo,开玩笑的时候说起过,他说他的智商是不容小窥的。真的睿智如斯,连顾浅凝都想不出破绽在哪里。他顶多是觉得她绝情,在他劫难来袭的时候无情无义的躲起来,他等不到她,那样恨。
原来,不是。
他是恨极了她。
如果可以,他竟然想要了她的命。
顾浅凝紧紧盯着他不说话。只以为欠他一些解释,原来他想讨伐的是人命。所以,她无话可说了。
薄云易几乎哽咽出声:“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爸?为什么?”他捂着胸口咆哮起来,恶狠狠的质问她。
顾浅凝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以为是我?”
薄云易凄厉的笑起来。
“你想辩解说不是么?穆晓黧,原来你接近我一直都是别有用心。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嫁进我们薄家,这一切的一切通通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他哽了下,喉咙嘶哑:“只是我爸的命,对不对?”
亏他那么傻,一无返顾的相信总有一天会打动她。只要能够将她绑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将她融化掉,她一定就会爱上他。于是他煞费苦心带她离开,唯怕她一转身就反悔了,于是小心翼翼……怨得着谁呢?都是他自己找来的。
她从没说过一句让他带她离开的话,不过设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套子,他心甘情愿的钻进去,再顺理成章的毁灭掉。说明她从来都清楚他的真心,知道他对她有多喜欢,愿意为她不顾一切,所以笃定了他会入局,才想着那样利用他。这一步真的被她给算准了,真是恶毒又高明的女人。让他恨也恨得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那双合成的眼睛让他一眼认出她来,这一辈子都感觉亏欠她。只以为是呈梅尖醉刻薄的话语将她逼退了,他甚至深深责怪自己的母亲。
“你没想到我会认出你吧?我爸出事的那天晚上,餐厅里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小小说像你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对不对?你去京都了,就是为了杀掉我爸爸。”
她办到了,迷乱所有人的眼后,逃之夭夭。
那个被当场击毙的女人根本只是个助她逃生的障眼法。当时他就觉得不可思议,明知跳下去唯有一死,明明已经逃上去了,眨眼却又赴死没有道理。
他怀着疑问等到那两个警卫醒来,让他们回忆当时的蛛丝马迹,能想起来的只有一双眼睛,像星子一样漂亮纯粹的一双眼,坏就坏在它太美丽,让人过目不忘,依着记忆用电脑合成出,他定定的盯着,瞳孔一点点张大到极至,如同电击,整个身体都麻木了。
薄云易至此陷在一个不能自拔的梦魇中,如同一个女人拿着一把剑刺穿他的胸膛,剑锋凌厉,一招毙命。此去经年,再没有缓生的余地。
原来她不仅是个感情的骗子,她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薄云易眯起眼睛,那么想认清她,可是没有办法,连心都盲起来。他可真是疯了,明明痛恨她入骨,还要悄无声息的压下去,只要将那双眼睛交出去,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他给了自己多好的借口,杀父之仇,只得自己来讨伐,可他分明下不去手……
“打一开始你我相遇,就是设计好的对不对?”
初见么?
顾浅凝还能想起来,那一天大雪纷飞,实名是一场初雪。却是他上来打的招呼。如若最后只剩下凄惋,怪他上来对她微笑,怪他情真意切,被狡诈的季江影看出破绽和端倪,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薄云易明显已经不信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预谋,他们在东北的那次遇见,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岂不知,她也只知道开头,却没预料到这样的结尾。
那么多真的,亦有那么多假的,却只有一个这样的结果。就算她说哪些不是,他也不会信她。
而顾浅凝以为,既然恨起一个人,莫不如恨彻骨,总好过没完没了的撕扯。
她一句辩解的话也没不说,平静的看着他,只说:“薄云易,你杀不了我,走吧。”
仿佛是佛语,让人一下顿悟。她果然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薄云易双瞳慢慢趋近于死寂,一眨不眨的看了她许久。就像此一生,用这一眼将她看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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