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凝从柜子里扯出一件衬衣穿上,去开门。
季江影一进来,先将客厅的大灯打开。看到她脸色羸弱苍白,跟纸一样,灯光一照,透明了起来。
扶上她的肩膀:“受伤了?”
顾浅凝呼疼,他一下将手缩回。
骨节分明的修指拉开她的衬衣领子,一侧肩膀缠着厚厚的纱布。她仿佛是铁打的,自己处理之后,就任它不了了之。
“怎么受的伤?”
顾浅凝坐到沙发上,她有些不太想说话,所以懒懒的:“没想到里面有人会剑术,我打死目标逃出来的时候,遭到堵截,防备不及,被剑刺到了。”
季江影眯起眼睛,像在确定她的战斗力。
“其他地方呢?”
顾浅凝瞌起眸子:“没有。”
从高墙里跳出来的时候被碎玻璃划伤了手臂,很长的一道口子,飞机上流了不少血。不过那些皮外伤在她看来根本就无关紧要。按着眉角,沉沉说:“是我大意了。”
季江影抬起手抚/摸她的发顶。
“做得不错。”
连他都没有想到,本来七天的时间就十分紧俏。开始的时候不能不说他有刁难的意思,以为她可以张口求一求他。可她没有,就那么义无反顾的去了。信号显示,几天来她一直在国外。今天忽然发生变动,当俱体确定方位之后,他几乎不可思议,不相信她已经回来了。
开车过来的时候甚至想过仪器出现故障,匆匆的赶过来,竟真的回来了。
那个任务的艰难指数不是最高,但也绝对不低。进入大毒枭的范围领域跟入虎口没什么区别。他们也有严密的防备,为了保命,不会比军机处差。
但顾浅凝只用了五天就能全身而退,他确认过,任务的确已经完成了。
他眯起眸子看她,瞳色一点点变得深邃,泛起一点儿难解的微茫。确定在整个基地她也是出类拔萃的,杀伤力让他暗暗惊赞。
“你先休息,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顾浅凝赤脚缩在沙发里,似乎是睡着了。客厅内很安静,橘色的灯光扬扬洒洒,如同橘子粉似的漫了一层。连她的睫毛都被渡上颜色,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性感。
半晌,懒懒的哼出声:“没关系,可以上班。”
季江影将人抱到房间里,给她盖好被子离开。
顾浅凝再去公司,又是神采奕奕,一身黑色套装。拿着需要季江影签字的文件进来。
“季总,这份需要你签字。”
季江影接过文件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妆比以前重一些,桃花妆,腮红均匀,粉底细腻,一张脸水嫩白皙,看不出一点儿苍白之色。翻看文件漫不经心:“不要紧?”
顾浅凝微微笑:“没问题。”
拿生命来冒险的行当,受伤实在无可避免。历练得次数多了,生命力也会比一般人完强许多。就想看电视的时候那些打手遍体鳞伤,却不容易死掉,即便奄奄一息最后也能活下来。观众大呼真假。其实不然,即便没有钢筋之骨,却真的可以越挫越勇,当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时候,烂命一条,连老天都不稀罕收。
她曾经不止一次受枪伤,子弹也是被自己挖出来的,当时条件恶劣,甚至没有消炎止血的药物。后来得到治疗的时候伤口早已经感染了,几天高烧不褪,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要感谢顾浅凝,她的身体根本没有这么光滑细腻。也是灵魂转换过来后才知道肤如凝脂什么样。
“晚上一起吃饭?”
季江影将文件递还给她,顺便发出邀约。
顾浅凝眼眸一沉:“不了,要早回家休息。”
季江影浅笑。
顾浅凝拿上文件出去,知道以后的生活变得很麻烦。如今她的身上安装了感温定位仪,无论人在哪里他都查得到。
不过她不在乎对他撒谎,而他又心知肚明。知道了更好,正好省着她再表明心迹。季江影那样的人精,知头醒尾,什么东西是他猜不透的。
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酒吧。
身上有伤,不宜喝酒,还是点了低度数的红酒,坐在沙发上慢慢饮。
台上一个摇滚乐队的主唱声音沙哑,唱着一首很颓废的歌曲。
顾浅凝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一曲唱罢,换了一首《女人花》,那样的唱法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没想到会碰到顾浅浅,跟段存一起来这里玩。这些天她一直跟段存住在一起,放假,学都不用上,又懒得回家,跟着段存有吃有喝,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是最好的。
老远看到顾浅凝,忍不住过来找她的晦气。
拉着段存一起,不管他认不认得,给他介绍:“这是顾浅凝,前段时间满城风雨的那一个。”像是怕段存想不起,哼笑一声,提醒他:“就是那个荡妇。”
此刻酒吧的音乐有点儿吵,顾浅浅的尾音又有些轻蔑,所以听不出那个是“荡妇”还是“淫妇”。
段存借着灯光打量她,当时顾浅凝那么个臭名远扬法,他一定是听说过的。其实对这个女人还有点儿好奇,也有人说她是奇女子,似乎本事非凡。桀骜不羁。
顾浅凝觉得顾浅浅这个女人样样都好,就是蠢得没边,而且不长记性。
提醒过她许多次了,还是忍不住的想来招惹她。她坐在那里没动弹,脸色也很平静。肩头有伤,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一个丫头犯不着。身姿微微一侧,要穿透音乐的吵杂,声音自然响亮;“季二少,顾浅浅骂你是奸夫。”
没有“奸夫”,哪来的“淫妇”。既然有了淫妇,奸夫也一定跑不了。
好巧,奸夫就坐在那里。
哪知道又这样赶巧,百妖聚集,从来都觉得烦,这次却感觉好极了。是她忘记了,这家酒吧本来就重宾云集,最早还是季江然带她来的,这种极高档的娱乐场所是邂逅高富帅的最好地方。
刚才顾浅浅走过来的时候,看过去,却不经心地瞥到季江然。坐在那里喝酒,微微笑,嘴角的弧度如沐春风。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只是坐在暗光里,影影绰绰只是一个轮廓。
季江然眯起眸子看过来,要笑不笑的,出众的眉眼间都是苦涩。顾浅凝永远有本事将他气得半死不活。
当着这些人的面,直呼他是个“奸夫”。昨天晚上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羞辱他。真的担心她死在里面,快到家了又返回去,找人来撬她的房门。结果她竟然报警。
那时顾浅凝刚被季江影抱到床上不久,这些天精神高度集中,散下来累坏了。睡得正沉,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撬门声。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根本不觉得害怕,眼睛都没睁,摸索出电话直接拔打了110。
季江然解释说:“这是我家,忘带钥匙了,我老婆睡觉沉,我撬门进去这没什么吧?”
那个警察倒很幽默:“二少,按理说撬自己家的房门一定没有问题。可是,你还没结婚呢吧?”
顾名思义,又哪里来的老婆。
他们是不敢将他怎么样,可还是劝他:“二少,你是有头有脸的人,回去吧。这事传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
现在她又来?
季江然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冷冷的瞪了顾浅凝一眼。转首看向顾浅浅:“我碍着你了?我妈都没骂过我,你行啊。”他个子高,而顾浅浅站在那里一脸木讷,他微微低头,邪气的笑起来:“你是顾家的小女儿?听说你嚣张跋扈,胡搅蛮缠,空有了一副好皮囊,是真是假?”
顾浅浅有点儿慌,她再怎么骂顾浅凝,万万不敢诋毁季江然半句的。脸都白了,极力辩解:“二少,你别听她胡说。我根本就没有骂你。”
说着,往段存的怀里缩。
这样烫手的山芋段存又怎么敢接,伸出一只手臂疏离地推着她。仿佛是在跟她保持一段距离,人前极度地撇清关系。
顾浅凝将这微妙的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要发笑,那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来,酒吧璀璨迷离的灯光下美丽不可方物。
仿佛将顾浅浅的前世今生都看透了,她还真是众望所归。
上官小小张大嘴巴,赞叹:“哇,原来那个女人那么漂亮,难怪跟季二少……”侧首,看到薄云易冷硬的站在那里,不禁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认得她吧?你一定不认识,你又不看八卦绯闻,那个女人几个月前跟季二少曝出一段绯闻,还挺惊滟火爆。”她捂着嘴,噗嗤笑起来:“不过没想到她还挺搞笑,看着不像是那种轻浮的女人啊,一点儿都不妖气。”
顾浅凝那样轻盈的笑意,弥漫整张脸,花开三月什么样?大抵就是她此刻的模样,眉梢眼角都是风情。那样浅淡,即便笑着,也清冷得仿佛不落凡尘,像攘世的仙子。
说起话来言不由衷又没心没肺,这个女人就像一只妖精,总觉得是目空一切的。
薄云易胸腔内的某个地方麻木地泛起疼痛,几乎在瞬间就迸发出令人窒息的疼意。所有镜头都像电影上的慢动作,他耳畔轰鸣,只有她的一颦一笑,那样美好,妩媚风流中偏有矜持的冰清玉洁,应该只是销魂蚀骨的,他却从来没有这样茫乱过。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谁!
顾浅浅见顾浅凝站起身是要离开,这个时候她顾不上再找她的茬,其实拉上她是想让她说句公道话。哪里知道顾浅凝受伤了,情急之下力道有点儿大,一下戳在她的肩膀上。
顾浅凝没有防备,身姿向后仰去。
下一秒手臂被人捞紧,紧紧的攥在掌心中,接着又有一只大手扶在她的腰上,她已经被拉进一个胸膛里。
抬起头,微微一震。瞳孔张大一点儿,他的手掌滚烫,如同烙铁一样烙在她的皮肤上。
薄云易这个惊艳公子儒雅依旧,只是抿着唇角,表情十分冷淡,没有她记忆中的温暖,不再那样玩世不恭的说话,有纵横捭阖的英气。
放开她,声音十分平静;“没事吧?”
顾浅凝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灯光的缘故,或许跟喝了酒也有关系。竟微微有些昏眩。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子像是要微笑,可是眼里只有一种凄然的神色。
“谢谢。”
薄云易盯着她,再一句话也说不出。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他的影子,微笑里惟有动人。
顾浅凝快步离开酒吧,从没想过,人与人竟有如尴尬的重逢。
她不急着回去,靠在椅背上抽烟。伤口那里很疼,不知道是不是一系列的动作太大,又扯破了。不去管它,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很快,车厢里迷漫的都是烟草味。她细碎的毛病很多,恶习也不少,可是哪一样都只是轻微,并不致命。今天却连续抽了几根烟。
外面又下起零星的小雪,打开车灯才看得清,簌簌而下,跟柳絮似的。
“听说你昨晚又闹出事了?”
跟安子析乘坐一部电梯上楼,她这样问她。
顾浅凝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不在乎的笑笑:“消息网还真是四通八达,这点儿事情都能遍布天下,还传到总裁夫人的耳朵里,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安子析话中有话;“那还要看对谁而言,对有的人来说是好事,有的人却糟糕透顶。”
她快到了,顾浅凝不得加快语速:“是啊,对于我来说的确糟糕透顶。不过,我这人有点儿怪,不爱吃亏,见不得别人好,还克周遭的人。哪个要是对我下过黑手,一定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安子析站在那里瞪着她竟然忘记动弹。
顾浅凝一伸手把她推到电梯外面:“不出去么?小心脚下,被电梯卡死了可不好。”
安子析掌心中有一点儿汗,确定不是热的,大冷的天哪里会觉得热,脊背一阵阵的发寒,刹那间毛骨悚然。
她来的不是最早的,有同事抱着文件打她身边经过,礼貌的跟她打招呼:“安经理,早上好。”
安子析迟缓的转身,勉强微笑:“早上好。”
“脸色不好。”女同事表现出担心:“经理,身体不舒服?”
安子析摇摇头,快速往办公室里走。下意识抓紧前襟,觉得那里闷闷的。
中午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补妆的女孩子说:“今天看安经理脸色不好,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另一个轻笑:“怀孕了很正常,安经理和季总结婚几个月了。他们那样的家庭对孩子更看重,将来还有那么多的家业要继承。”
……
两人很快出去了,安子析才推门出来。
对着镜中的自己暗暗想,或许他们真该要个孩子了。婚姻要一道保险,没什么比这个更好。
顾浅凝听说有人找她,从楼上下来,没想到竟是顾夫人。
只回来的时候去顾家看了一场热闹,就再没跟他们有过联系。毕竟也有一段时间了,顾夫人神色暗淡了许多,没了昔日的珠光宝气,人显得很一般。
“妈妈”这个词汇她现在一定再叫不出口,事实上连人也很不想见到。
只说;“你怎么过来了?”
顾夫人有些小心翼翼的:“妈来看看你,早听说你在这里当秘书,真的很不错,妈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
自然不会想到,只怕所有人都想不到。最早顾家众志成城的培养顾浅浅,给予的爱太专注了,直至把顾浅浅宠坏。
站在大堂里说话不方便,外面的温度又很低。
顾浅凝叫上她:“附近有家咖啡厅,去那里坐吧。”
穿得太单薄,她去把车子开过来,很快就到了。
顾夫人低头喝咖啡,总有几分吞吐的模样。
顾浅凝靠在沙发上,转动着手里的杯子。
“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吧?”
顾夫人笑得很干涩,这才说:“我听说昨天你看到浅浅了,两个人还闹得很不愉快。浅浅那丫头年纪小,也没什么心眼,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浅凝,你能不能去跟二少说几句好话,让他手下留情。我想浅浅一定不敢真骂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顾浅凝压了一口咖啡冷笑:“你所指的误会是什么?顾浅浅不会骂他,那就是我信口开河,冤枉她喽?你既然笃定我是这样的人品,再来找我不是可笑了。我怎么可能做这样好事,出手帮人。”
说到底,这个顾夫人永远都扶不起。他们才是真正的一这人,而顾浅凝只比陌路人强一点儿。
顾夫人见她不高兴起来,马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浅凝一抬眸,打断她的话:“你别说了,我一定不会帮你。”
帮顾家她没兴致,去求季江然,那更加的不可能。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拿上手提袋:“你还有事吗?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这是上班时间。”
顾夫人已经泪眼婆娑:“浅凝,你这是恨妈妈吗?”
顾浅凝居高临下看着她,是恨!可不是她,是那个死去的顾浅凝恨死了她的这个妈妈,恨死了顾家。
她不过就是一个介质,将真实的感情的传达给她,让她知道而已。
“恨死了……这些年顾家人是怎么刻薄顾浅凝的,你又是怎么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难道你都忘了吗?既然没那个本事,何必出去寻欢作乐生下她。”
顾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咬着唇齿一句话也说不出。往往上一代作的孽,就会报应到下一代人的身上。这个道理她懂得,却总觉得无力回天,就只能辜负下去。
看顾浅凝拿上包走了,吸了一下鼻子叫住她:“那你知道浅浅去哪里了么?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了。”
顾浅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厅。
顾浅浅那个女人彻底坏掉了,昨天顾浅凝看到她的时候,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她现在还不懂得,其实这世上很多美好是糖衣炮弹,初偿是甜的,舔一舔,再舔一舔仍旧十分爽口。可是,用不了多久那层甜衣舔掉了,有她苦的。
只会比黄连还要苦。
段存一整晚没有回来,昨天从酒吧里出来他就不高兴。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他很知道季江然是什么人,不想招惹他,何况为一个女人。
可顾浅浅没什么本事,偏是一个惹事精。刚认识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女孩子适当任性,男人可以包容。但时间久了,就会乏味。就像季江然说的,这个女人的确跋扈。
由其昨晚上官小小也在场,让段存觉得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出来之后,一听到顾浅浅使性子抱怨,没像往常那样哄她,反首给了她一巴掌。
突然不耐烦到极至:“顾浅浅,你以前也是这么无知可笑么?”
顾浅浅被打蒙了,不等反应过来,段存已经走了。
在街上游荡了一圈,这段时间过得太优越,更不想回那个破烂的家,还是回到这里来。
可是段存没回来。
顾浅浅坐在床上一直拔打他的电话,连号码都换过了,顾家人不知道,所以没人找得到她。让人气馁的是,段存的手机一直关机。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听到开门声,她从楼上跑下来。
段存拎着外套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去开冰箱门找水喝。
顾浅浅撅起嘴巴;“段存,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段存没看她,把半瓶水灌下去。
“去朋友那里了。”
顾浅浅又问:“去哪个朋友那里了?”他的朋友她也见过一些,男的女的都有。总觉得乱糟糟的,比她那些还要乌烟瘴气。他们那些顶多算不良少年,玩起来也不像他们那样。
“说了你也不认识。”段存最讨厌有人对他的私生活刨根问底。
顾浅浅看出他不高兴了,接过他的外套不再问。才拿到手里,当即色变,发疯一样甩到了他的身上。
“段存,你昨晚是不是在别的女人那里鬼混了?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衣服上的长头发是谁的?你告诉我,是哪个贱女人的?”然后又去扯他的衣领,是想看看有没有口红印记那一类东西。
段存毫不怜惜地将她甩到一边去。
“你他妈的有病啊?”
顾浅浅跄不稳,摔倒在地。这里不是软棉的地毯,额头摔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段存扫了她一眼,往客厅里走。
顾浅浅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又来撕扯他。
像个泼妇又哭又叫:“段存,你敢打我?你别跑,你跟我说清楚,那个贱女人到底是谁?”
段存被她吵得头疼,衬衣又被她拉扯着脱不开身。
冷笑起来,问她:“你算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要我说清楚?女朋友么?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有的是。你要在这里呆腻歪了,马上回家去。”
顾浅浅妆都哭花了,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段存你再说一遍?”
段存猛然抽出自己的半条胳膊。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我说你这样的女人我有得是。”指着门板:“拿上你的东西滚出去。”
顾浅浅扬起巴掌打他。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住在一起之前都是温文尔雅,什么都顺着她。之后也还好,虽然不像以前那粘乎,但准许她住在这里,也会给她钱花。大多的时候晚上会回来一起住。
这个转变让顾浅浅震惊又心痛,哭着跑上楼。其实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就那几件衣服,还都是段存出钱帮她买的。通通装到包里,提着下楼。
段存坐在客厅里抽烟,看到她下来。把烟掐灭,过去抱住她。
“浅浅,真生气了?我错了,跟你闹着玩呢,我说的那些都是混话,你可别当真的听,我对你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顾浅浅嘴巴一瘪,委屈起来。
“昨天晚上你还打我……今天你又对我大吼大叫,你一晚上没回来我不是也没说什么……”顾浅浅指控他,心酸的不得了。“我跟那些女人没什么不一样对不对?你到底还有多少女朋友?”
段存把人抱到沙发上:“就你一个,哪有什么其他的女朋友。”
“那你昨晚在哪过的夜?那根长头发你怎么解释?”
段存看出倦怠来,无奈的一蹙眉:“跟哥们一起喝酒,男的女的都有,不经意蹭上的不是很正常。”顾浅浅想再问下去,段存又怎么肯给她这样的机会,低头吻她。顾浅浅招架不住,被他抱着上楼。
顾家却已乱成一团,找不到顾浅浅,顾浅凝又不肯松口帮这个忙,而季江然是那种标准不给人活路的人。他高兴什么都好说,可是他不高兴。
而且莫名的心里很不痛快!
顾浅云真的有点儿怕这样的季江然,静静的笑意淌了一脸,跟在哪个宴会上见到时一样风流倜傥,说话时音调也是平平,却仿佛蕴含着可怕的怒气。可是没办法,顾夫人找上门去了,怎么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娘家走投无路。
“二少,我知道浅浅那丫头不懂事,被惯得实在不像样子,不知深不知浅的,整天就知道胡言乱语。二少你大人大量,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季江然慢慢敛了笑:“就因为是个小孩子,又实在不懂事,所以我才觉得更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你那个妹妹了不得,每次见到都一副嚣张至极的模样,倒不像个纯真的小姑娘。”
顾浅云的声音发涩:“二少,教训她是应该的,否则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我爸爸妈妈的年纪有些大了,搬家太周折,他们的身体一定承受不了……”
季江然眯起眸子,还是那个清平的语调。
“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浅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其实季江然是个大面上还过得去的人,没想到这次桀骜如斯,既不看她的面子,也不看她夫家的面子。
看来顾浅浅这回真的将人惹怒了。不过自己的妹妹她还是了解,顾浅浅不可能不怕季江然敢公然骂他,她再没脑子也没有这样的胆量,他这样是在为谁出头?
顾浅云可不傻,从东帝出来,想起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赶在下班之前将车子开到万盛去,远远的看到顾浅凝从在万盛大厦里出来。不等她去停车场,她已经将人拦住。
“我们谈一谈。”
顾浅凝抬眸:“要是关于季江然和顾浅浅的那点儿恩怨,我看算了。”
顾浅云叫住她:“顾浅凝,怎么说你都是顾家人,难怪你是铁石心肠,一点儿都不为家里想?”
“顾家人?”顾浅凝觉得好笑;“你们真把我当顾家人了么?顾家人为我着想了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皮:“如果不是我脸皮厚,早在顾老爷子把大权转给安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死掉了。”
顾浅云有一刻词穷,不能说顾浅凝的指控是子虚乌有。
当时顾老他子一同意让位,就相当于釜底抽薪,断了顾浅凝的活路。
顾浅凝看她还不傻,似乎是想明白了。于是说:“我冷眼旁观,不落井下石,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别在她的身上奢望太多,她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顾浅云真的开始犯难,四处碰壁,如果真的不行,只得先给娘家暂时找个住处。现在房东就已经开始往出赶人了,一开始是签过合同的,却宁愿出违约金,也不肯让他们住下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顾夫人说她打电话问了许多地方,只要一听他们是顾家人,不是直接挂了电话,就是死活不肯。
难道真的要去求婆家,让他们出面跟季江然美言几句,估计能卖个面子。
顾浅云气得咬牙切齿,如今天下大乱,都是因为顾浅浅,而她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给顾夫人打电话;“妈,没别的办法,先住酒店吧,回家我再想一下怎么办。”
顾浅凝没有胃口,连心情都很低靡。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估计是下雪的前兆,阴冷入骨,走到哪里都是冷风瑟瑟。所以不愿意出门,一下班就直接开车回家。
路上接到季江然的电话,问她:“你还满意?”
顾浅凝按了下蓝牙耳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
“我不在为你出气?那个小丫头只怕不敢骂我。”
顾浅凝冷笑:“如果你真想为我出气,不如抽自己的嘴巴。开车呢吧?再者停下来,跳到路中央被车撞死更干脆。难道你忘了所有祸害的根源是你季二少么……”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顾浅凝忍不住皱紧眉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紧前方,心脏通通跳起来,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还有踩着刹车的那只脚,一刹那也有抽筋的错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跟连环车祸那样,惊心动魄。随之而来的恼意,几乎瞬间迸发。
季江然双臂伸展,像是一只飞翔的大鸟一样,穿着西装衬衣,却没有打领带,白衬衣的下摆扯在皮带外面。被风鼓吹起,簌簌的一角已经扫到车身上。
甚至不知他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如果她晚刹车一秒,就有可能将他撞飞出去。
顾浅凝咬牙切齿,莫非这也是个亡命之徒?!
偏偏他的脸上有漫不经心的笑意,从容得仿佛不当一回事。唇畔一挑;“如你所愿,有胆你撞上来……”
这一次顾浅凝丝毫没有心慈手软,跳下车挥拳打上去,已经将一脸邪笑的季江然打翻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当即又补了一拳,正在气头上,自然一拳比一拳重。
“你大爷的,想死死到别处去,想让我背上人命官司是不是?”
季江然嘴角都裂开了,有血迹渗出,可是没有吭声。这样冷硬的拳头,愣是没打散他嘴角的笑意。隐在斑驳的灯光里,宛如一抹恍惚的日光。
拿指腹抹了一下,站直身体看着她,飘飘道:“是你支的高招,我照办,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他微笑起来:“这个时候你好像不该将重点放在我撞死在哪辆车上会让谁吃官司上吧?难道我撞在别人的车上就很好?你这个女人到底长没长心?”
“只要不碍着我,管你怎么死。”顾浅凝眯了一下眼:“你跟踪我?”
季江然好笑,这一笑不要紧,牵动嘴角的伤口,“咝”了一声:“跟踪你?你好大的面子。我是芸芸众生里好死不死的正好瞄到你。你多牛掰,红色迷你,我最厌恶的牌子。”伸手想要触碰她,被顾浅凝躲开,他也不恼:“别开出来触我霉头,哥送你辆别的吧。”
夹杂在车流中央,无数的车子在两侧呼啸着过,开着远程灯,就和无数的流星一样,散着细碎的微茫。
声音那样吵,他没有扯着嗓子讲话的习惯,所以微微倾身贴近她,连暖暖的气息都轻拂在她的脸上,有烟草和香水的味道。
在外人看来,那样亲密。
只是寒彻骨,下车的时候连件外套都没穿,冻透了。顾浅凝觉得这个季江然真是无聊透顶,说他狡诈阴险,那是一定的,有的时候又像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竟做纨绔公子哥会做的事。
不过顾浅凝知道他不是,他是大集团的ceo,低估他就等于农夫轻视蛇。
指着他:“季江然,离我远点儿。”
“离近怎么?又不会怀孕。”季江然凑得更近,似笑非笑:“别啊,还真没人打过我,你既然这么霸气,我以后跟着你混得了。”
“你不怕我把你领上道儿?”
季江然挑眉:“那感情好,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顾浅凝皮笑肉不笑:“就怕你死得快,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懒得理他,转身上车。
季江然也不拦她,让出路来让她走,临了还跟她招了招手。自己也不急着离开,站在猎猎风中,就穿那么一件单薄的衣服,倚到车身上抽烟。
深邃的一双眼,星空下渐渐变得跟大海一样波澜壮阔。叼着那半支烟,忍不住眉眼轻弯。
上官小小是个开朗又活泼的女孩子,从小就特别粘薄云易,长大了只会更粘。
薄云易明明没时间陪她,她也忍不住抱怨连连,可就是不肯回家。他们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才从国外回来,马不停蹄就跑来这里了。
家里人催了几次她都不肯回去,拿她没办法,又不放心,就给薄云易打电话。
“云易啊,小小就麻烦你多照顾了。这丫头不听话,老是这样给你添麻烦。”
薄云易只是没时间陪她,可上官小小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她真的不想走,他也不能非劝她回去。
“阿姨,你说哪里话。小小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这里有我,您就放心吧。”
自然放心,薄云易不知要是多少父母心目中首选的乘龙快婿。
抱着电话乐开怀:“放心,放心,怎么可能不放心……小小跟你在一起,我们最放心了。”
上官小小没事的时候会出去逛街,看本地的风土人情。用几天的时间把大街小巷都走遍了,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知道。她喜欢旅行,去过的城市很多。连书也是在国外读的,就是想多长一下见识。朋友聚一起的时候,提到哪里吃的玩的,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
可是,跟薄云易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点儿。他也是个会生活的人,喜欢自由自在,去过的城市和国比她还多。却是上官小小的骄傲,每次有伙伴问起某个地方,连她都不了解的时候,一扬首,就会说:“没事,我们大院里有个哥哥一准知道,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那么多次,还没哪一次让她失望过。
薄云易在上官小小的心里就是牛的不得了,没人比他更能玩,工作又做的那么好,他简直是完美无缺的。
用薄云易的话讲:“比不上你黄毛丫头了得么,别忘了哥比你早生好几年呢,一年多走两个国家,也够你追一辈子。”
上官小小可不就是打定注意要追他一辈子的。
索性她不是路痴,方向感也很好。虽然没有人陪着她,转起来一点儿都不吃力。一天里能跟薄云易碰头的宝贵时间里,就会絮絮的说个不停。然后问他:“这个地方你去过吗?”
薄云易正在翻几页报表,半晌,摇摇头:“还真没去过,来这里都是工作,哪里顾得上玩。”
上官笑笑兴致勃勃的凑上来,捧起茶杯接着说。
“你跟季二少是好朋友?”
薄云易没抬头:“关系不错,他以前没少帮我的忙。”
上官小小就扯他的衣服,兴致更高了:“那你知道他和那个顾浅凝什么关系吗?”
薄云易翻页的手顿了下,侧首看她。
喉结动了动:“怎么?”
上官小小说:“这两天我了解清楚了,这事果然好多人都知道。虽然那些视频才一传上去,迅速就被季二少给删除了,看到的人不多,但传得沸扬。但你知道么,那个顾浅凝虽然被传得很坏,也有人说她很无能,是个草包大小姐。可是真知内幕的人说她其实很了不得,通好几国的语言,好像工夫也很不错,根本就是个奇才么。要不然怎么能在万盛当秘书,据说是真本事。”她越说越来劲,平时就心直口快,润着嗓边说;“其实那天晚上看得我挺爽的,就那个找她麻烦的女孩儿,我之前买衣服的时候见过,很不是东西,嚣张的不得了,怎么有那么没教养的人呢……就该给她点儿教训。”
薄云易有些头疼,疲惫宛如灭顶之灾一样压下来。
抬起头说:“行了小小,回房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上官小小看时间,啧啧叹:“是不是嫌我啰嗦了?你平时这个时间都不睡的啊。”
“就因为平时都不睡,所以疲惫积少成多受不住了。”
上官小小只有吐舌头的份:“什么话到你嘴里总是有道理。”站起来,问他:“你的工作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忙活很长时间了,你向来做事不是又狠准快的么。”
这次怎么能一样,收购季江影的公司可不是小打小闹,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索性这一次季江然有办法,他倒不担心最终会将万盛一举拿下。只是告捷之前他没有掉以轻心的习惯。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能松弛,否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反噬,进行反收购。由其是季江影这样的对手,更不能懈怠。
上官小小没心没肺的说:“那我就在这里呆到你工作结束,然后跟你一起回去。”
薄云易提醒她:“那个时候只怕就要过年了。”
“那也无所谓,我等得起。”
上官小小一离开,薄云易再无心做任何事。仰躺到床上看天花板,头顶是一盏色彩斑斓的水晶吊灯。盯得时间久了,就好像是破碎的。
他的心似乎也是如此,似乎有纵横的伤痕,时不时裂开一次,就是窒息般的痛触。他极力寻找治愈或止痛的法子,到现在仍旧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这种执狂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工作,还从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工作,他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可是这一回不行,所以他不敢懈怠,只怕稍不留神,或者眼风偏转,就会注意到极力想要忽略的,心里的裂痕由此裂开,分崩离析。
只会像洪荒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该怎么办?
一个投资公司的大老板不该只有这么点儿忍耐力和忍耐力。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否则也不会打那么多次漂亮的胜仗。
起身走到窗前,在窗子上轻轻的呵气,修指在上面轻轻的画,像个稚气的小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样的坏习惯,小的时候都没有做过。发现把心事写在这上面很好,呵一口气写出来,轻轻一擦,看不出任何痕迹。
如同写在心口上,别人又怎么知道。
休息日,安子析刻意回季家来一起过。早上过去的时候买了许多东西,一下车让下人提进去。
有对身体很好的保健品,还有简白喜欢的珠宝和化妆品。她总有办法将简白哄得眉开眼笑。
还说:“妈,今天我陪你逛街,想去哪里?”
简白是个比较注重生活品味的人,也喜欢逛街,可是家里没有女孩子。季家两兄弟不可能陪她,季铭忆更不可能,身体不好又喜静,年纪越来越大,连客人都很少见了。
现在有安子析陪她,倒也十分开心。
“去逛商场吧。”
“好啊,我也想去。”安子析又说:“正好要过年了,有些东西需要置办。”
两人一起出门,没用司机,安子析亲自驾车。
路上简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听说顾浅凝现在是江影的秘书?她做得怎么样?”提起这个女人还是很不舒服,所以简白板着脸,一点儿笑容都不见。
安子析只说:“江影很满意。”
做为婆婆还是很在意儿子和儿媳的关系,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很忌讳,简白也是担心两人因此有嫌隙。所以到今天才问出来。
转首说:“别管外人怎么说,毕竟你和江影才是真正的夫妻,到什么时候都得同心。夫妻有的时候真的需要相互扶持,我们老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年轻的时候都会犯点儿浑,能回头就是好的。”
安子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自然不会跟季江影闹,那样只会将关系赶推到陌路上。简白说得没错,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季太太,顾浅凝那种不入流的,千夫所指。况且,华宇虽然被万盛收购,可安家是大股东,就凭这一点,季太太永远只能是她。
“妈,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简白知道安子析聪明,点点头不再多说。
车厢内静了一会儿,安子析又说:“妈,我打算要个孩子。”
简白笑起来:“这当然好,妈还怕你太年轻,专注事业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呢。所以一直也没好意思跟你说起这件事,如果你也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你和江影其实现在要孩子最合适,趁我这把骨头还硬朗,平时可以帮你们带一带。”
安子析握着方向盘,有半刻哑言,接着略显为难:“不知道江影想不想要,他可能还没有这个打算。”
简白马上说;“江影你放心,我会跟他说。”
自己的儿子好说话,没那么多的顾忌。
安子析高兴起来,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去商场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有看中的领带买下来给季江影做礼物。
只是晚上的时候接到顾浅浅的电话,觉得扫兴。顾浅浅自打谈恋爱,很久想不起她了。才清净了一段时间,她又跳出来了。
第一个想法就是,莫非段存玩腻了,将人给甩了?
先问顾浅浅:“你有什么事吗?”
顾浅浅之前才挨了顾浅云一巴掌,闷着嗓子说:“是我们家里出了点儿事,关于二少的,子析姐,你不是二少的大嫂,帮我跟二少说个情好么?”
安子析陷入狐疑,想了下:“见面说。”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安子析就顺便请她吃饭。
坐下后看到她的脸色很不正常,问她:“怎么?生病了?”
安子析摇头:“我大姐打的,都怪顾浅凝那个贱货……”
若是以往她也不怕顾浅云,可现在顾家没落了,而顾浅云还身在豪门,她是有一点儿想指望她的。所以顾浅云打发人找到她的时候,一将她带回家,就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因为她一句话,顾浅凝不分青红皂白诽谤她,还唆使季江然对顾家出手。到现在他们连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只得住在酒店里。可天长日久不是办法。顾浅云的婆家不打算帮忙,如果真搬到别处去,总不能一下把钱花完了。
安子析听罢,若有所思。难怪顾浅云的夫家不肯帮忙,任谁都能看出是季江然有意刁难。出手相助,岂不是跟季二少过不去?!
她出面,兴许季江然真会给她一点儿面子。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是合作伙伴,勉强算是站在一条船上了。
不过她可不是菩萨心肠,平白无故的就想帮助顾家。两家几年如一日的明争暗斗,巴不得落得此下场。
明面上却说:“浅浅,你别着急,总有办法解决的。”
顾浅浅摇头:“已经好多天了,要不然我也不来麻烦你子析姐。除了去求二少,没有一点儿办法了。这也是我大姐的意思,你没看到她今天打我时那个气氛的样子,如果季二少不松口,她真的不会放过我。”越说越气氛,咬牙切齿:“都觉得是我惹下的,其实根本就是那个顾浅凝从中捣鬼,贱货。”
安子析心情慢慢的好起来,竟还有几分欢畅。今天见顾浅浅真是来对了,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盘中。
“别生气,慢慢说。”自己也吃了一口菜,又说:“我自然会帮你去二少那里说情,如果二少真不给这个面子,子析姐也不能看你们顾家无路可走,以前我们两家是多好的关系。到时候你们去外地的钱我会给你们出一部分。但是,这事既然是顾浅凝惹下的,就这么放过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顾浅浅比谁都不想顾浅凝好过,皱起眉头:“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嚣张的不得了,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给她一点儿教训。”
安子析就像一个智囊团,总是很有办法。
“子析姐姐倒是有一个法子,你想不想听听看?”
顾浅浅睁大眼睛,不停点头:“子析姐姐,你快说来听听。”
安子析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按理说我不该插手你们自己家的事,不过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你二姐太没良心了,你们顾家把她养大多不容易,她却恩将仇报。要是不让她反省一下,以后还说不上会对你们顾家做出什么事来。以前顾伯父不是和顾浅凝传出一点儿不好的事情,反正到现在顾伯父被她害得已经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不如再借此祸害顾浅凝一次……”
安子析此时此刻无比信奉安子析的话。
“子析姐姐,你对我们顾家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比我大姐跟我还要亲。”
安子析笑笑;“回家别忘了好好劝一下顾伯父。”又额外嘱咐:“这是我们的秘密,以后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要说给任何人听。”
当晚顾浅浅众志成城的回酒店。
怕顾夫人唠叨些多余的心烦,就拉上顾老爷子去卧室里说话。
“爸,我们顾家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顾浅凝,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跟蛇有什么区别,我们顾家把她养大,她却反过头来把我们一口咬死。我们不能这么放过她。”
顾老爷子眼光浑浊,他是不想,只是没有办法。
如今顾家没落了,才发现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被这些小辈们欺负,赶得无路可走。
皱起眉头,更显得瘦,跟以前那个容光焕发的顾老爷子判若两人。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有什么办法对付她。”
顾浅浅马上说:“我有办法。既然当初她敢拿脏水泼你,我们死活有嘴说不清,不如将计就计泼回去。”
“什么意思?”
“我们去媒体说当初是顾浅凝勾引你,我们编造一些经过,下流不堪一点儿都不要紧,只要能将顾浅凝毁掉,让世人看到她多不要脸。到时候我就不信,她还能在万盛那种地方上班,季江影一定会将她扫地出门的。”
顾老爷子摇头:“这怎么行?”他也是要脸面的。
顾浅浅就劝他:“怎么就不行?就算你不这么说,也被这事泼了一身脏水,左右这样了,还忌讳什么?只要能毁掉顾浅凝。这样一来,兴许二少也不会为她出头了,我们就不用离开。”
顾老爷子被逼至无奈,暗下还是思考这事。恼羞成怒,他也见不得顾浅凝好。
而且安子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告诉顾浅浅,如果说服了顾老爷子,权威的媒体她帮着找,到时候不愁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成效马上就出来了。
果然验证了安子析的话,顾浅凝一夜之间成为热点话题,势头不比那些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星差。
顾老爷子不仅给媒体写了一封长信,全是记录他和顾浅凝的那些不堪过往。过程十分且全面,完整得像是一篇狗血言情。还接受了一个知名媒体的采访,专门对不伦父女恋进行探讨和反思。
事实自然是走了样的,扭曲之后成了顾浅凝对他引诱在前,三番两次拿年轻的身体诱惑他。起源让他讲述得何其不堪,最后猥琐的老脸生俱泪下,说他对不起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并声讨顾浅凝,他愿意承受社会的谴责,也请社会不要放过顾浅凝这种败坏的人。
这样的言论一出,一片哗然。
类似万盛这样的大企业,一定容不下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何况还是总裁的高级秘书。谴责声平地而起,此起彼伏。之前那股浪潮就很强烈,可是只有舆论传言,并没有这样详尽的过程,何况还是当事人自己讲述,很多人是不信的,就像娱乐八卦那样没多久便不了了之。说到底不是每个人都信,这一回却不一样了,“不伦恋”比“同性恋”还要遭非议,猛烈程度可想而知。只网上盖起的摩天高楼,一旦倒塌,就足以让顾浅凝万劫不复。
顾老爷子为此事深深懊悔,一遍遍坦言当初不该受她蛊惑。迷途知返在很多人看来还是好的,至于顾浅凝那种不知悔改的,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报导铺天盖地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
顾浅凝去其他部门拿上文件出来,走廊里碰见的同事都拿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不加避及的走过去然后议论纷纷。
等她上到了五十三楼,敲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进去时,看到季江然也在这里。闲散的靠在沙发上,见她进来,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眼光明亮,眼里却只有黯然。
顾浅凝平静的跟他打招呼:“二少。”觉得东帝的总裁可真是闲,三天两头跑来这里喝茶水。然后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夹交给季江影;“季总,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
季江影不动声色的接过文件放到一边,将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推向它:“你自己看一看。”
顾浅凝这才猛然反应,为何走廊里有这样热切的讨论声。
冷饭热炒,难道他们都不觉得烦么?
顾浅凝嘴角浮出笑,细碎如花蕊一般,可是惟妙惟肖。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推给他:“管它呢,你不信就好了。”
季江影以手撑颌,神色莫测,亦真亦假。彼时整个办公室夕阳铺陈,他眉眼间影射金色的华丽光茫。看了她一会儿,缓慢说:“谁说我不信?”
字句从他单薄的嘴唇间溢出来,神色深邃得不容窥破。
顾浅凝低下头,只淡淡的“哦?”了声。问他:“那季总打算怎么办?”
季江影靠到椅背上,薄唇抿了下,他在工作上素来铁面无私。员工做得好,他会褒奖,做不好,惩处或者辞退绝不手软。
他就是这样铁面无私的一个人。
可他知道她不是顾浅凝,不要说以前的顾浅凝跟顾老爷子没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关她什么事。
顾浅凝心口蓄起一团火来,冷冷地盯紧他,连称谓都发生变化:“季江影,那事到底是不是跟我有关,你会不清楚?”
季江影已经十分不耐烦,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看出他很不高兴。
“清楚?怎么清楚?你看看网上都怎么说的。难道顾老爷子红口白牙是在乱说话?他有什么想不开,让自己惨淡的现状雪上加霜?”
顾浅凝眯眼睛:“他已经很不堪了,你觉得再多加这一笔,对他来说是雪上填霜?”
觉得可笑,只是不能在这里大张旗鼓辩论开,季江然还悠然的坐在一边看笑话。
季江影似也意识到这一点,眉眼轻抬,只冷淡的说:“你先收拾东西回家吧,等一段时间出说。”
说到底是辞退,顾浅凝点点头。遭人非议,再受人冷落,跟她没有关系的事却要拿她来开刀。
若无其事的冷笑:“好,我把文件整理一下就离开。”这段时间季江影太多重要的文件都在她的手上,很多事关万盛命脉的东西,不能在她手里出现失误。只怕说不清。
季江影只说了个:“好。”字,示意她出去。
没多久,季江然也从里面出来。没穿西装打领带,整个人慵懒闲适,见她低着头在那里整理东西。几步走上来:“要不要帮忙?”
顾浅凝头也没抬。
“不需要。”
季江然站在那里没动弹,低低说;“我说过什么来着?季江影并不比我好相处。”
顾浅凝倒笑了:“二少什么意思?现在你还会收留我?让我到你的公司去?”
季江然淡淡的眯起眸子;“有什么不可以,我不在乎那些市井谣言。”
“不在乎?”顾浅凝停下手里的动作,颌首看着他:“你在乎,但凡关涉你利益的事你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忘记了,今天的事只是过去的重现。说起来我没什么感觉,以前不是没历经过,抗压能力怎么都会变强,你说呢二少?”
“你还在怪我?”
“你不配!”她吐字轻盈,旋即抬头:“我不认为我们有关系。”
顾浅凝手里的动作加快,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下去。
季江然好笑,连憎恶他都没有资格。却不能再说下去只得先走,季江影很快也会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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