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嫁》全本免费阅读
顾连翘对于和沈从舟这般距离的接触,颇有些不习惯,她愣愣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尖,站在一边。
沈从舟十分坦然,好像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意外。他解释道:“那马车冲撞的厉害,我以为它要往这边撞过来...”
“噢。”顾连翘微微心定,去看街上来往的行人,故作轻松道:“还好有你,不然我总是冒冒失失的,差点出了事。”
顾连翘说完便稍稍往后挪了几步,沈从舟刚来顾府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双琉璃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他从小便男生女相,顾连翘一直把他当作弟弟。
可现在哪怕她再佯装没发现,她也能感觉到他已经是个男人,而且还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侵略她的领地,但凡她发现一丁点,便退避三舍,一副无赖模样。
顾连翘自然不戳穿他,找了个借口便回了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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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辉当然看到了沈从舟那挑衅的目光。
他先是愤怒,而后为自己竟然为这样一个村姑争风吃醋而感到好笑。他会喜欢顾连翘吗?她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值得他长久驻留呢?
只不过她从前便如一只狗一样,不论自己对她好不好,便一直在他跟前摇尾乞怜,如今陡然没了个这么会逗乐的东西,他不习惯罢了。
纵使不怎么喜欢她,他也不愿意别人侵占他的东西。
他谢清辉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丢掉,烂成一团乱絮,都不愿给与旁人全然占据。
谢清辉给自己的愤怒找了个合适理由,对,他就是见不惯顾连翘这般模样,见不惯沈从舟这般珍惜自己不要的东西。
马车内静可闻针,谢沉砚看着他家主子一会气得太阳穴的青筋直蹦,一会又冷地吭笑一声,长指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最终闭上眼似是想明白什么,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从前的冷静和温润:“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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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镇离白云村稍有些远,平日里顾连翘和沈从舟都住在药铺掌柜后院里的空房里,租钱便从每月的工钱里扣除。沈从舟医术好,在外行医好一段时间后,镇上的人便都爱找他瞧病,对有些开不起药的穷苦人家便开同样药效更便宜的方子,一去二来掌柜的心里便积攒怨气,嘴上虽不说什么,但每月扣他们的租钱越来越多,除了吃饱肚子,便不能再做什么了。
沈从舟本就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他身上缺银子,又不愿意向顾连翘要钱,便只能为了银钱的事同掌柜的吵,这日顾连翘正在院里晒草药,堂屋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随即沈从舟便拿了药箱气愤地走了出来。
掌柜的扶着门扇大骂道:“沈从舟你以为你翅膀长硬了就能在镇上立足了?你别做梦!你医术好又能怎样?只要我在这儿压你一天,你就别想出头。”
沈从舟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当下便左顾右盼,瞅准地上锤药的棒槌,掂在手中准备跟掌柜的干一家。院里的人忙劝架,顾连翘轻叹一口气,拉着沈从舟收拾包袱便回了白云村。
“我就是气不过!”沈从舟在旧宅里转来转去,他右手手背拍打着左手的手心道:“我每月给他赚得银子可不少,现在就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他气愤地坐在长凳上,顾连翘给他递了一杯烧麦茶,他饮了一口道:“那贫户穷得都快看不起病了,不给他开些便宜的药,我眼睁睁地瞧他去死么?”
顾连翘任由他咒骂着,拿着从篱笆圈里摘来的野蔷薇插在陶瓷罐里,“你常年累月在外面行医,自然不知道药铺的难处。药铺的老板要买药、存药,药还不一定能全部卖完,多的药材过了时间段坏了只得贱价处理,如今草药的价格一日比一日贵,我看那掌柜的脑袋都急得快秃了。如今能止血的白术价格从三钱银子涨到了五钱。”
这倒是沈从舟所不清楚的,他一向只注意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听到这涨幅,也吃惊道:“竟涨了这般多?”
顾连翘在谢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虽在那受了不少气和委屈,但也学到不少东西。高门大院里对一些信息总是敏感的,她想了想说:“怕是长安城里有什么大动静了,流入市场的草药被人截断了不少,所以才抬高了价格,我瞧啊,这后面说不定镇里的大夫也得被请去‘做客’不少。要不,咱俩这段时间就先别去镇上了,等过段时间再说。”
沈从舟心底觉得顾连翘想得太多了,可当他听到她说“咱俩”的时候,心里便美滋滋的厉害,好像他们在这个世界是一体的,别的人就是旁人。
他高兴道:“那便先歇息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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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顾连翘轻松惬意的乡野生活迥异,谢清辉这段日子过得格外煎熬。
自他恶劣的态度逼退顾连翘后,谢老夫人一连好几日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直到一日谢老夫人奉诏入宫,回来便又病了一场。
太子府状况百出,从前太子得势时所做的一些错事都被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了,如今对他苛责,朝野里的政敌便把从前的罪状一件件搜罗起来,桩桩件件把太子逼得越来越紧。
直到一日太子在上朝被圣上大骂一场,圣上又抱着七皇子坐上龙椅后,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圣上还未退朝,便扭头去了皇后宫闱里抱着半瞎的谢道房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自己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太子境界这般,谢清辉的处境更是艰难。他本想去塞外从戎,却被圣上以“不忍谢大司马大将军绝嗣”的旨意给拦了回去,谢清辉退而求其次求昔日恩师举荐入禁闼为郎官亦被圣上忽视。
这一连串的政治信号都让谢清辉察觉到圣上真的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直到谢老夫人大病初愈,她第一件事便是从民间欲为谢清辉求娶一位妻子,身份家世越低微卑贱越好,谢清辉如何不懂祖母此行的举动。
可他坐在高堂之上,看着一位又一位来自乡野民间的少女或贪婪或炽热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后怕。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们,不知她们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性子,就因为她们的身份低贱,祖母便动了要让他成亲的心思。
谢老夫人自知谢清辉不愿在自己的亲事上低头,不然也不会那么抗拒和顾连翘成亲,但事到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太子府颓势已定,和他们绑定的谢家自然是越早下这艘沉船越好。
她捻动佛珠,向来慈悲的目在身后观音救世神像的衬托下显得颇有些冷漠,她闭上眼:“清辉,你需得从中选一位妻子,这是你能不能在这场祸事里能不能保命的关键!”
起初谢清辉以为这是谢老夫人留给顾连翘回府的台阶,他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个笨拙的乡野少女又静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日他穿得一身皉色锦衣,特意让人从深山之中采摘来还未凋谢的桃花,可她没来。
第二日他有些不耐烦地在谢府后门跺着步子等着那个人,陶罐里的桃花快谢了,他又令人快马加鞭地采摘。
直到...深山里的桃花都凋落完了,他才真的意识到,顾连翘不会再回来了。
可谢老夫人这次再也没有迁就他,她随意地指了指一个少女,便仓皇地将她聘为谢清辉的未婚妻。
谢清辉开始每夜都不能安寝,他没办法跟他的“未婚妻”待在同一个空间,他更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