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却是不答反问:“唔,你是哪里的?”
“我是工商局的。
“噢,工商局的。”
“姓什么?”
曹秋实老老实实回答:“姓曹。”
“噢,工商局,姓——曹——的啊!”
老贾立马扭头瞅了一眼屋里的同事,眼底精光一闪,故意放慢语速,大声复述了一遍。
曹秋实神色错愕,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这时,一屋子人的眼光“刷”的一下,都向他看了过来,顿时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然而更让他诧异的是,他能明显的感受得到,在这些投向自己的目光中,竟然不同程度的含有某些敌意,这尤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老贾抬起下巴,将嘴向着右前方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女人一努:“呶,翟主任在那边呢。”
在众人,尤其是在杜主任那双颇具威严的目光的注视下,懵头懵脑、不明所以的曹秋实很不自然地走到翟主任跟前。
这女人正是前段时间他和小马在体育场学摩托车的时候,见到的织毛衣的麻脸女人,不想却是体委的办公室主任。他上前礼貌的说道:“翟主任你好,我是工商局的,领导让我来……”
“喔,你就叫曹秋实?”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不待他说完,翟主任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眼睛瞪视着他,粗暴无礼的问了这么一句。
她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张虚胖的黄麻脸绷得紧紧的。曹秋实看着,实在有些担心,如果她一不小心绷破了面皮,从那些麻坑里面窜出血丝会不会迸溅到自己身上。
翟主任的这句问话使他倍感突兀,曹秋实本能的后退了半步,才回答:“是。”
“噢,就是你说我们体委的人成天都无所事事,只会打扑克、喝大茶、织毛衣,早就该把我们机构撤并了?你以为你是谁,这样造我们的谣?是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她愤怒地对着曹秋实的脸大声质问,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喊大叫。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几乎是落针可闻,十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有愤怒,有玩味,也有探究……
这个翟麻子的话像是一记闷棍,一下子就把曹秋实给打懵了。
在怔了一怔之后,曹秋实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电光石火之间,他立马想到了自己那天在办公室和老陈说过的话。
这时他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出卖了,让人给生生给摆了一道。现在,体委在自己面前这一通费心巴拉的表演,明明白白就是专为自己而设的一个局啊,那些人所谓的忙活,只不过是在煞费苦心的给自己演戏罢了。
特么的,就为了自己随口说过的几句闲话,两个单位竟联手设局来教训自己,还真看得起我曹秋实啊!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自然也就明白刚才大家为什么都对自己怀有敌意了。
现在,曹秋实连掐死老陈的心都有了。闲聊中说的话,又哪里做得准。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像个长舌妇似的,热衷于传闲话,挑弄是非。
不过,这些话确实是自己说过的,埋怨别人总归无用,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这对自己也是一个深痛的教训。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自己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就在曹秋实愣神的功夫,翟麻子嘴里又连珠炮似的数落开了:“咹,今天你看看,我们体委的人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天天喝大茶、打扑克、织毛衣。我们这些人天天日没夜的工作,你竟然这般造谣诽谤。我就问你,你是亲眼看见了我们不干工作还是咋的?”
一听麻脸女人污蔑自己造谣,曹秋实顿时就被激怒了。造谣?那是老子亲眼所见好不好?况且,那织毛衣的不是别人,正是特么你这个死麻子!
既然已经撕开了脸,于是他索性也就不客气。他也板起了脸,目光如炬的看向她那张丑陋的麻脸,高声质问:“翟主任,我问你,你听谁说这些话是我说的?”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这话是你说的。”
“噢,这么说,不是你翟主任亲耳听见我说的了?”曹秋实环顾了一下四周,面对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也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那我问你,要是别人造我的谣呢?”
翟麻子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这么死硬,语带不屑的道:“别人造谣我不管。”
“既然你不管,那你为什么就认定是我说的?又有什么理由找我理论?”
曹秋实一下子便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翟主任一下急眼了,她恼羞成怒起来,态度蛮横地说:“你甭净说那些没用的,有胆子说就要有胆量承认。怎么的,说了还不敢承认?你说这话不是你说的,那你发个誓!”
“你以为你是谁?”曹秋实顿时勃然大怒,双目炯炯盯住她的丑麻脸,用她刚才质问自己的话怼了回去,“我为什么要给你发誓?”
杜主任自恃身份,不便说话。他脸色铁青,两眼紧盯着曹秋实,表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挺着个大肚子一言不发。
翟麻子扭头看了杜主任一眼,似乎得到了某种暗示,于是态度嚣张的道:“你不发誓就说明你心虚,你说的话就是在造谣。你散布谣言,就得给我们体委全体同志认错道歉,请求我们原谅。”
“就是,不发誓就是你造谣诽谤。”
“那些话就是你说的,还死不承认,真是醉死不认那壶酒钱。”
“给我们道歉。”
“对,道歉,必须道歉!”
体委一众人群情激奋,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挤上前来,要求曹秋实给他们道歉。看那样子,大有他今天若是不低头道歉,便不让他走出体委,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架势。
麻脸这时更是得意忘形,她轻蔑的笑着,声音变得愈加尖锐:“喏,看见了吧?众怒难犯。你又没亲眼看见,就说我们天天只会打扑克、喝大茶、织毛衣,这不是造谣是什么?别嘴硬了,到了这里,就快给我们体委全体同志道歉吧。”
“你们……休想!”
曹秋实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他脸色涨红,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那张丑麻脸,奋力发出一声怒吼。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这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真实的愤怒。此刻的他全无惧色,并没有因为身在体委,形只影单而选择息事宁人,忍气吞声。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要为自己的尊严和名誉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