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正陷在噩梦里,梦见黎正卿被架走了,拖进了一团浓黑的雾中再没出来,所以当她被一阵接着一阵的手机铃声吵醒,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她想也不想就摁断了。
但对方再次打过来。
黎枝明知道梁孟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担心内还是飘起了一点期冀,最终滑了接听。
她没说话,谢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谢弋问:“这么早就睡了?”
黎枝根本没办法回答,梦境里的恐惧和愤怒成倍暴涨,只恨不能隔空将谢弋撕碎。
谢弋等了几秒,轻呵一声:“别装听不见,下来,我在你小区门口等你。给你十五分钟,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来找你。我倒是不介意跑一趟,就是不知道你那孕妇室友受不受得起惊吓。”
连段亭亭怀孕的事,他都知道。
黎枝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
她张了张嘴,过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深更半夜,你觉得我敢下来吗?”
“放心,这次不会强见你,我只是带你去参加个朋友聚会。”谢弋一顿,“不过,你好像也没得选。我真要强你,上你家来也行。”
黎枝咬紧牙关,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谢弋挂了电话。
黎枝缓了好几分钟才爬起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了,谢弋的豪车停在小区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到。
车窗降下,谢弋一只手夹着烟搭落在车窗外。
黎枝脚步一顿,谢弋却若有所感地看了过来,一看到黎枝,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拿烟的手朝黎枝勾了勾。
黎枝暗暗地吸了几口气,强行装出只是寻常厌恶他的模样,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最后停在距离他车子十来步远的地方。
谢弋斜着眼睛睨着她。
在他眼里,万物为刍狗。
黎枝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也不想废话,拉开后座车门就坐了进去。
“至少你该让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弋直接没理黎枝,偏头看不了司机一眼,让司机开车。
车窗外的冷风刮进来,夹带着从谢弋鼻息间吞吐出来的烟味儿,黎枝有一瞬间没忍住,差点吐了出来,她急忙扯高大衣的衣领、捂住了嘴巴。
旁边开车的司机都有些不自然地挪动了下屁股,但谢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
不但如此,他还将车窗升了起来,在密闭的车子里继续抽烟。
那烟味像是能钻进人的脑仁儿里,让她一阵眩晕,那种晕车晕船的感受将她包围,她又开始想吐。
复杂的情绪间,黎枝脑子里竟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被段亭亭说中了,她真的怀孕了?
黎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瞬间连烟味儿也顾不得了:等今晚的事情过去,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去医院检查一下。
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隐约有预感,猜想谢弋要么是要把她带到梁孟京面前,要么就是要把她带去有梁则骁在的场合。
如果是把她带到梁孟京面前……
黎枝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场面会有多糟糕,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想要提前跟梁孟京通气,但她都点开微信了,最后却没点开梁孟京的微信对话框:谢弋连段亭亭怀孕的事都知道,所以她必须慎之又慎。
果然,没过多久,谢弋的车就停在了山夜门口。
因为太害怕遇见梁孟京,黎枝坐在车上不敢下车。
谢弋等了几秒,突然走过来拽住她手腕,将她从车上拉了下来!
黎枝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慌忙扶住车门才站稳,随后立刻挣脱开谢弋的手。
谢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在害怕?”
“对,我还怕你把我带去聚众荒淫的场所,我怕我会把胆汁都吐出来!”
谢弋扯扯嘴角:“放心,有你的熟人。他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正人君子。”
黎枝心里咯噔一声,双腿顿时软了:谢弋果然是要带她去梁孟京面前。
她脑子里嗡嗡直响:难道是她的目的暴露了?还牵连了梁孟京?
可转念想想,如果真暴露了,按照谢弋的性格不会这样大费周章,一定会找人干脆利落地整她。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试探什么?
如果真是试探,黎枝对自己不露马脚满怀信心,可是梁孟京……
可是现在,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了。
转眼之间,她和谢弋就站在了一间包厢前。而这包厢,是梁孟京专用的。
在黎枝的脑子里疯狂运转、想要想出一条生路的时候,谢弋直接推开包厢门,将她推了进去。
包厢里原本的谈笑声在瞬间停歇,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
黎枝看着坐在正中间的梁孟京,在那一刻几乎要不能呼吸,却又紧紧盯着他,期望在彼此眼神交汇的时候能瞬间交换眼神、释放信息。
但梁孟京那时候低垂着眼皮,没有立刻朝她看过来。
黎枝也不好在谢弋的眼皮底下一直盯着梁孟京看,只好移开了目光。
梁孟京脱了西服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胸前的暗色领带因为他前倾的身体而垂落着、在他腿间微微晃荡。
他原本在伸手拿桌上的酒,听到动静好几秒后才懒散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黎枝身上时微微一顿,微皱了皱眉后就转向了谢弋:“谢公子,您这是?”
谢弋刚才将黎枝与梁孟京的神情尽收眼底,没抓到想要的东西,于是有点不爽。
他伸手,将黎枝一把揽进怀中,看着梁孟京笑:“带了个老朋友来赴约,梁总不介意吧?”
在谢弋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黎枝下意识就想挣扎反抗,但下一秒她忍住了:她怕她挣扎,梁孟京会为她出头。
但是她突然就不抗拒谢弋了,谢弋一定会怀疑她。
究竟该怎么办?
黎枝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深渊般的绝望,四周一片漆黑,暗处到处都是会剥皮嚼骨的妖怪,无论向哪个方向奔命,都是徒劳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