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凌向西戎正式开战以来,西戎强势的攻击态势不复,东启边境的紧张局面得到缓解。
尤其在启轻珏被顾予初诛杀之后,镇西军一下子乱了阵脚,部分人见起事没有盼头,便转头重新归顺于启帧,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叛军下场必定是万劫不复,便铁了心的追随蔻桑。
蔻桑手里握着赫和举国财力及军备,又占着中原肥沃土壤,春秋收获之后粮草更是充足,再加上西戎人骁勇善战,辽远之境的异域人更是勇猛无比,东境将士天生体格、耐力不占优势,而南方的天气时好时坏,战事断断续续,因此即便东启、北凌两向夹击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扭转战局。
顾予初领着赫和军在北凌号称狼牙、冰封两只大军的策应下,连攻下了好几座城池,但这大多都是西戎战略上主动放弃的,不值当高兴。
对于西戎至关重要的要塞和城池,蔻桑下令严防死守,即便有赤血浮屠开道,也不得攻陷半分。而后辽远之地又有援军赶来,东境战火燃烧欲烈,没有半点减退的意思。
另外就辽远之地白脸碧眼的异域人过硬的身体素质,在战场以一抵多过人的战绩,让东境三国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问。
好在,顾予初在琼州之战上生擒了一个白眼碧眼,当时因为语言不通,只得秘密送往云京,经过大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凌子域那个浪荡子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和他顺畅的沟通起来。
他不断休书给前线的兄长,将他得来的消息发来,不管有没有用,至少给行军打仗的辛苦凭空增添了几分乐趣。
据他说,那个白脸碧眼的俘虏名字叫乔一,辽远之地是在西境荒漠以西很遥远的地方,再渡过一片海,就是乔一的国家所在,他们的国家叫做乌托,那里四季如春,地域广阔堪比两个东境,当地人的皮肤天生雪白,头发金的、红的、褐色的都有,大多卷曲,眼睛也是五颜六色。
他们那里男人一般都有九尺来高,女人也有七尺,男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媳妇,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他们喜欢喝奶水吃肉,酒呢都是用一种叫做威乐母的果子酿造而成,呈红色。
这些消息稀奇的很,顾予初每每得了书信都会津津有味的细细读上个两三遍。
直至最近,才有一两个消息勉强有益于战事。
乔一说,蔻桑将自己以及东境的丝绸、瓷器进献给辽远之王,也就是乌托的皇帝,说是东境遍地黄金、珠宝,山川河流里流淌的**美酒,蔻桑还说自己愿兴兵六十万为乌托征服东境开路,于是乌托的皇帝才答应出兵援助。
因东西两陆相隔万万里之遥,他们分三次出兵奔赴东境,每次三十万军马,途径西戎长生天城休整之后,总共要过一年才能抵达,乔一则是第一批在去年寒露抵达长生天城的乌托人,因为乌托人受不了严寒天气,便停滞了四个来月再向东境开拔。
细细算来,今年清明左右西戎正式向赫和、东启宣战,今年立冬又有一批援军抵达,时间上与乔一的说辞基本一致,如此看来,还有第三批三十万大军可能在来年的夏至左右抵达。
另外,云京地处北方,立冬已经下起了大雪,凌子域说乔一素来体健,可到了冬日畏寒的厉害,居然接连病了几次,若不是有炭火养着,差一点就要一命呜呼了。
这些个线索串联起来,让凌不惑和顾予初忧心不已,但也觅得些许机会。
若这些人异域人真的畏寒,祁云山以南广褒东境南陆的战场,立冬的时节树木还是绿色的,真正的慑骨寒冬还未开始。再加上第三批乌托国援军要到来年才能抵达,那么这个冬季便是他们扭转局面的关键所在,若错过这个好机会,战事恐怕要拖上好几年。
凌不惑立马书信发往东启,告诉启帧这个消息,两国应合力争取在大寒之前压制西戎主力。
北凌在凌水冰封之前通过水路将消息快速送往东启启都,再由绣衣使者送往禁军统领肖远的府邸。
肖远得了密信连夜进宫转交圣上,启帧整整思量了三天三夜,不仅仅是这消息真实性,还有行军的长远规划以及王朝政治的稳固。
接连三天,他将朝中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将先帝遴选就给他的遗老忠臣及御史大夫甄从新组建临时内阁,代为处理朝政,同时调回一批征战疲惫的北齐旧军,他自己则率领十五万北齐新军、十五万全数并不擅长陆路作战的东定军大军御驾亲征。
若按常理来看,他接任帝位不足两年,还不算稳固,御驾亲征实在有些冒险。
不过半年前在他得知顾予初当着西戎、北凌、赫和三军的面亲手了结了东启叛臣启轻珏,此举釜底抽薪一般平息了东启内朝政治暗潮,分化了叛乱镇西军的军心,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此时,若御驾亲征可以一举压制拖沓快一年之久的西南叛乱以及西戎进犯,那么无论是朝堂还是臣民,东启便再没有人能够质疑他作为九五之尊应有的威严及名份。
他不是冲动之人,以上种种都是他考虑好退路,经深思熟虑后所的决断。但如果非要说这个决定里有无法忽略的个人情感在的话,那一定是与那封密信的落款人有关。
凌不惑。
这个名字很陌生又很熟悉,可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封城一战之后被他特意打发走的那个查证无数遍后仍是身世清白的军中大夫,那个在顾予初远走江湖之后一直默默陪伴她身边的叫做萧令的男人。
如果萧令就是这个凌不惑的话,那么他可能遇到了比凌子域还要强劲的对手。
至于事实到底如何,他必须去亲自去看一看。
十天以后,启帧出征,带走了顾帆,留下了肖远。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北凌大营。东启景帝御驾亲征,束渊接到消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旁人都不知晓之前,他悄摸摸的潜入凌不惑的大帐中商量对策。
“不惑大哥,不好了,东启那皇帝御驾亲征了!”
“知道了。”
凌不惑毫不意外,只是应了句,头也不抬,仍在认真的研究着作战的地形。
“不惑大哥都知道了?”束渊先是一惊,然后仿佛瞬间反应了过来,更懒得追问,现在让他最为操心的是顾予初已经稍有平复的心境可能又将被搅乱,于是三两步上前,直愣愣的杵在悬挂的牛皮地图前。
“什么毛病?”凌不惑皱眉责怪道。
“那个启帧真要亲自来拿人了?我那傻姐姐可怎么办?”束渊满脸忧虑。
凌不惑翻了他一眼,“这话你敢亲自同你姐姐说么?再说了,他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抢亲的。”
“有什么分别?!”束渊仍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位没事人似的,更是气恼,嘟囔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小舅子。”
凌不惑抿嘴笑着,正巧顾予初掀门而入。
“什么急死小舅子?谁的小舅子?”
“没什么。”束渊第一反应还是想掖着这个消息晚点让她知道,便想着搪塞了过去,谁料凌不惑竟然毫不犹豫的抖了个干净。
“东启来消息,启帧已开拔大军御驾亲征了。”
“哦。”顾予初心中一下子不自觉又起了波澜,可面子上却是像听到什么事不关己的家长里短一般。
“装什么波澜不惊。”束渊一幅嫌弃的模样。
“找死是吧?”话音未落,她已然从身后单手扣住了弟弟的脖子,狠狠得掐着他的脸蛋子。
“疼疼疼疼疼,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得了,束渊你快去中郎将哪里问问最近十天的天气如何。”凌不惑一句话打发了这个仗着是亲姐弟有恃无恐的臭小子。
“你得好好管管这个傻女人,太不像话了!”临走前,束渊还不忘嘴贱,结果被顾予初一脚踢出了帐外。
“不怪你弟弟说你,真是太......”凌不惑眯着眼睛,一幅难以形容的模样。
“太什么?一个个阴阳怪调的干什么!”顾予初没有什么好脸色,径直坐了下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他为什么急吼吼的要御驾亲征?”
“没什么,喜帖而已。”凌不惑绕到她面前,半座在桌案前,抱着胳膊说道,那笑容里看不出真假。“我和你的。”
顾予初盯了他半响,她知道这个男人又在调戏她,于是笑着站起来,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呵,我可是答应了凌子域要嫁给他的。”
“过来。”没有丝毫怒气的男人勾勾手。
“干嘛?”她一脸狐疑,不肯上前,凌不惑这才直起身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前额。
“予初小娘子真的是貌美如花、倾城倾国,吾为之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