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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牢狱中,萧煜因所犯罪行颇多, 数罪併罚,自然留不下性命,不久便要被问斩。只是,他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万念俱灰, 还未等待行刑日,便在夜里支撑不住,吐血而亡了。

另一边的徐融仿佛有所感应,两日后,也在牢房中呜呼咽气了。

据狱中的狱卒说,他年迈体衰,是夜深人静时,躺在牢中的矮榻上悄无声息咽气的,第二日发现时,已凉透了,一身衣物整整齐齐,头上的发冠也丝毫不乱,一如生前的模样。

至于赵玉娥,念在其最后一刻先一步认罪,审问时,又交代得十分清楚,最终未判死罪,只贬了身份,判流放、劳役之刑。其兄赵伦亦然。

消息传到太极宫时,楚宁一阵感慨,心里却慢慢松下了。

「都过去了。」她沖翠荷笑笑,两人一同往六局的方向行去。

这些时日以来,她已将六局的档册大致翻阅过,也召诸位女官们问过话,渐渐熟悉了宫中庶务,打理得越来越顺手了。

如今又到月初,眼看中秋将近,宫中又要设宴,事也多了不少,她亲自主持,白日总是十分忙碌。

自从知道真相后,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有一日了却心愿后会如何。也许会痛哭流涕,也许会畅快大笑,也许还会平静无波。

可真正到这时候,却出乎意料的,除了慰藉之外,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幸好,她已重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不会因心愿达成而失了方向。

「是。」翠荷跟在她的身边,挺直嵴背,露出轻松的笑容,爽朗道,「殿下往后只管朝前看。」

二人到掖庭宫看了看,问了些话,又查看一番宴席准备的进展,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处理完各项事务,返回甘露殿。

经过杂役宫女们劳作的处所时,楚宁留了心眼,特意停下,多问了几句。

「这里头的宫女是何人在管?共有多少人?日常的安排如何?」

负责的女官忙上前来,一一回答,将事情说得简单明了,末了又生怕出了什么事,问:「殿下可是有吩咐?」

楚宁笑了笑,摇头道:「不过忽然想起些事,随口问问罢了。」

说着,她又特意进去看了看,挑了几人过来问两句,心中有数后,才离开。

翠荷不明所以,等到了甘露殿,便问:「殿下忽然关心掖庭的宫女,可是有什么打算了?」

楚宁换下在外头穿的衣裙,用手巾擦了擦脸,饮着茶点头,道:「不错,先前我听舅母说起先太后在家中想读书识字,却一直没机会的事,今日便想进去看看。」

她知道平民出身的女子入宫为宫女,完全比不上官宦之家的女子,能读书识字,升任女官,可她们的才能却并不一定比别人差,不过是缺个机会罢了。

「她们中,应当也有如先太后一般,有进学之心,却受困于出身的,方才问过那几个,便有一个说愿意学算学的,我想,若有机会,该帮帮她们,也好给宫中择选更多人才。」

翠荷没想到她想的竟是这事:「殿下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

她自己便是个奴婢,因生在楚家,才有机会读书识字,知事明礼,过得比寻常百姓家中都好些,面对其他平民女子,自然也盼着她们能有机会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我今夜便同陛下提一提。」楚宁的这个念头已有了许久,如今案子了结,也是时候做些什么了,「翠荷,六局的女官们都各有其职,我若要做此事,便要在宫中开一间宫女们的学堂,教授她们识字、算学、女红等,需有专人负责,你可愿意担此任?」

她与翠荷相依相伴多年,对彼此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她知道翠荷是个有主见、有魄力的人,若一辈子做个普通的婢女,翠荷虽不会有什么不甘心,可她却会觉得愧疚,如今有机会,正好能教翠荷施展一番。

翠荷一下愣住了,看了她片刻,才迟疑着点头:「我——奴婢自然愿意,绝不会辜负殿下的信赖!」

她明白这是给自己的机会,欣喜的同时,亦感到任重道远。

……

夜里,萧恪之从城外巡查后,匆匆赶回甘露殿已不早了。

楚宁已用过晚膳,炉边却还温着给他的胡麻饼和羊肉汤,见他回来,便让人摆到食案上,自己则亲自过去替他脱下外袍,递一块手巾过去给他擦脸。

他笑着顺手接过,一面擦着,一面已忍不住搂着她亲两下。

楚宁笑着摸摸他已冒出少许胡茬的下颚,缩着脑袋推他一把:「扎疼我了!」

他闻言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在她脖颈边蹭了蹭,低低道:「不过两日未修便长出来了,阿宁帮我理一理,可好?」

楚宁拉他坐到食案边,先让他用饭:「好,一会儿,我便亲自替陛下理一理。」

一听这话,他咀嚼胡麻饼的速度也加快了,不过片刻,便就着汤将两块饼吞入腹中。

内侍已将刀、手巾、热水等都准备好了,楚宁干脆让他仰面躺下,枕在自己膝上,先用手巾沾了热水,将他下颚上的鬍鬚捂热、软化,再用刀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刮过。

刀过之处,冒出头的青青的胡茬纷纷被带走,恢复平整。

萧恪之心底一阵惬意餍足,虽仰卧着,却不肯闭上双眼,只直直盯着楚宁专注仔细的面容,忍不住要扬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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