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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中书令齐穆照事先所定,自百官之列步出,沖站在最前面的秦王萧恪之拜道:「大王,大行皇帝新丧,举国哀思,臣亦悲痛难当。然臣亦闻尊位不可久虚,万机不可久旷。虚之一日,则尊位以殆;旷之浃辰,则万机以乱。先帝既有遗诏,曰秦王恪之宜即皇帝位,则臣恳请大王早日登位,以稳朝纲。」

话音说完,中书省几位宰相与六部十余名官员纷纷站出附议,请萧恪之早登大位。

底下众人虽早知会有这一刻,却仍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面等着秦王的回应,一面又将视线投注到太子萧煜身上。

命妇们的反应亦如出一辙。楚宁甚至能听到身边一位侯夫人冲着她的方向同情地嘆息。

然而她无暇理会旁人的注视,只等着萧煜的应对。

萧煜立在原地,目光低垂,面色苍白而温和,似乎齐穆方才的提议与他毫无干系。

就在这时,刑部尚书韦符敬忽然出列,上前两步走到齐穆等人身边,满面怒意地斥道:「齐大相公说出此话,不觉愧对先帝吗?先帝在时,早已册封长子为太子,东宫储位十余年未曾动摇,于情于理,都该由太子殿下承继大统,何须再有『先帝遗诏』?哪有太子尚在,却令旁人即位的道理?」

他话音落下,身后又有一位御史出列附和道:「当日先帝驾崩,太极宫戒严,除太后与秦王,其余人等都被驱逐,就连身为先帝长子的太子也不得入内,如今却说先帝立有遗诏,谁知是真是假?」

随后,又是十余名朝臣如事先约定好一般纷纷出列,反对秦王即位,主张以太子为新君。

一时间,两方人数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一场混乱的唇枪舌战。

其余观望的众人纷纷屏息,看看不动声色的太子,再看看仍背对着所有人不知情绪如何的秦王。

齐穆额角青筋直跳,一面冷着脸与韦符敬争论不休,一面时不时以余光观察萧恪之的反应,等着他的回应。

他料想秦王是个常年在武人堆里打滚的年轻亲王,即便再有魄力,也不曾见过朝廷中这样的阵仗,恐怕会急得立刻出言辩驳。

可他等了片刻,甚至渐渐开始有些烦躁时,萧恪之仍是双手背在身后,不曾转身。

一番激烈争吵下来,双方都有些疑惑。

身为争吵的焦点,秦王和太子竟没一个人站出来表态。

若说太子此时身份敏感,地位岌岌可危,不便贸然开口,那秦王又是为何呢?

疑惑之间,争论声也渐渐低下来。

萧恪之这才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众人。

他冷峻深刻的面庞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目光锋利如冰刀,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齐穆和韦符敬两人身上:「都说完了?」

两人都是一愣,不知如何回应。齐穆顿了顿,拱手道:「请大王决断。」

萧恪之没做回应,反而抬头看着天色,道:「时候不早,维摩恐怕饿了。」

众人面面相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维摩」似乎是秦王养的那头灰狼。

「大王?」

齐穆忍不住蹙眉提醒,语气里已有几分愠怒,自己为了他的皇位与太子一党针锋相对,他却反应如此冷淡。

萧恪之依旧没理会他,只冲身边的侍卫比了个手势。

侍卫立刻会意,大步走向殿后,不一会儿便引着一头体型硕大,牙尖爪利,目露凶光的灰狼出来。

「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众人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有几位年事已高的宗亲甚至因腿软而差点跌倒。

也许是因生人太多的缘故,维摩有些躁动不安,围在萧恪之身边不住跑动,还时不时沖人群亮出爪牙。

「别急,一会儿餵饱你。」萧恪之伸手在维摩脑袋上摸了摸,随后上前两步,立在台阶边缘,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韦符敬等人。

「工部侯侍郎是哪一个?」他出声问。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指向韦符敬身后某处,就连萧煜也不禁微微蹙眉,怀疑地看过去。

被忽然点到名的工部侍郎侯同毅满脸错愕,迟疑着出列,上前两步道:「臣在此。」

「嗯。」萧恪之打量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方才说,先帝遗诏是假的,该让太子继位,而非我这个秦王,对不对?」

尽管还隔着高高的台阶,侯同毅仍是被维摩吓得瑟瑟发抖,恨不能立刻掉头逃开。

然而秦王的话,他不得不答。方才他站在韦尚书一边据理力争的场面,所有人都看到了,容不得他否认。况且,他若就此否认或是含糊其辞,往后也别想在朝中有立足之处了。

他不知萧恪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好拱手应:「臣、臣的确这么说了。」

萧恪之没再说话,只低头沖维摩比了个手势。

紧接着,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见一道灰影平地跃起,一下将侯同毅扑倒在地。

侯同毅吓得目眦欲裂,挣扎着想逃离,可四肢已经被灰狼沉重的身躯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

他嘴角抽动着想要呼救,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已然张开,锋利的牙齿猛地嵌入裸露在衣领外的喉咙处,将皮肉撕裂。

「救、救命……」

鲜血喷涌间,他的嘴唇翕动着作出呼救的口型,可已被咬断的喉咙却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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