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成全

衙门公差,除了摆在明面上的薪俸收入外,还有在看不见的地方,数量绝对比薪俸只多不少的收益。

而衙门公差,不只是主簿、县丞、书吏、里正、里胥,以及皂吏、壮吏、快吏这三班衙役,还有各类民壮。

何为民壮?

便是衙门内负责看门、做饭、传递、轿夫等杂活的人员。

民壮的薪俸远不如差役、里胥之流,一年里算上衙门发放给他的粮食,也不见得能有一两银子。

但就算这样的职位,在过去,那也是令人趋之若鹜的职位。

更何况,眼下曹景休还给出了八两银子年俸的高薪,虽说这只是三班衙役之流的年俸,民壮铁定是没有八两银子的一年薪俸。但是衙役都如此多了,这民壮再少,一年到头,也有三四两银子啊!

三四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庸朝制度中,一两银子折合三钱银子,而一钱银子可换一千两百枚铜钱。

而一斗粮食,是二十五枚铜钱。

因此,随着这张贴告示一出,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在衙门口排起了长队。

挑选三班衙役要看武艺,但民壮就简单多了。

看力气和手艺。

才过了晌午,衙门里所需的民壮就差不多的凑齐了,随着买来的轿子送到衙门,曹景休便坐着轿子出门了。

前后手持大旗的民壮开道,后有徐大茂等人跟着。

伴随着的锣鼓声的响起,一声“闲人退避”的吆喝,顿时令道路上的行人车马纷纷避让开。

掀起窗帘子,曹景休看着轿子外,一边心中感慨这世道官僚主义的横行霸道,一边却又享受着这坐轿的安逸。

“还好我穿越过来时,不是这世道的最底层……”

曹景休心有所感,顿时唏嘘不已。

要是一个需要为一日三餐辛苦奔波的开局,他觉得哪怕身为穿越者,有着极大的见识优势,这穿越的头三年里,他除了想办法吃饱饭和穿暖,以及再为自家盖一间带院子的土胚房子外,便没有其他可做的了。

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自身条件和这世道不允许。

每日一睁开眼睛,就需要考虑今天能挣多少钱,够不够吃饱饭,眼见天气冷了又要提前考虑去置办棉衣,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以及这无处不在的各种“吸血鬼”……曹景休光是想想,就有点不寒而栗。

要是如此,那么这穿越了,还不如不穿越!

“还好开局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是称孤道寡,一家子全出了问题,但那是前身的,全死了也与我无关。”

曹景休目光淡漠,然后他便放下了帘子。

因为这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而这人上了年纪,就见不得悲伤了。

曹景休看着外面那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宁无县百姓,不免心中沉甸甸的,很是不好受,满脑子都是从这宁无县的一应乡绅中找个幸运儿,一刀宰了的冲动。

“也罢,也罢,常言说得好,这一事不烦二主,所以,陈福安陈老爷,你既然都成全徐大茂了,那么就再成全一下本官吧!放心,本官心底里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再者说了,本官这也是为你好啊!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才好啊!”

旋即,曹景休掀起了门帘,吩咐道:“去陈家。”

陈福安是后来占的衙门,他一开始并不是居住在衙门中,在这宁无县,还有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陈府。

陈福安的子女,就都住在这陈府中。

“喏!”

徐大茂立马应了一声,然后朝着手下人一挥手,示意他们跟上来。在递上投名状,曹景休不仅按承诺好的给了他县丞一职,更是将一应皂吏,都让其管理。

“徐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个陈家?”不过徐大茂听明白了,其余几个皂吏就完全是一脸懵了。

因为在宁无县,姓陈的乡绅有好几位!

“陈福安的陈家。”徐大茂低声说道,陈福安都死了,那么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昨天夜里那位“徐县令”去见了什么人他是不知道,不过他很清楚,这陈家那位“徐县令”是一定要动的。

不然的话,以后还怎么在宁无县立足?

当差久了,徐大茂自然也能看明白一些里头的门门道道。

无关有没有仇,只怪你刚好不巧的凑上来!

一听是去陈福安的陈家,这几名皂吏不免眼中露出了火热之色。

他们几个和徐大茂认识已久,加上昨日又是跟随徐大茂站队,自然关系就更为亲近了。

是以,为了拉拢这个人作为自己的心腹,同时也好向曹景休展现自己的御下能力,徐大茂在语言中,间接的透露陈福安已经死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他们,“徐县令”有罢免过去衙内一应职务的意思,这不仅是他的机会,也是他们几个的机会!

而既然陈福安已经死了,那么此去陈家,除了找麻烦外,还能是什么呢?

听说陈家养了不少练拳的家仆,这可正是他们几个大展拳脚的大好时机啊!

这一行人的人数有不少,加上又是浩浩荡荡的前去,所以等曹景休到了时,陈福安的长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虽说陈家人已经知道这位“徐县令”抓了他们家主陈福安,但是“徐仕进”毕竟是县令,哪怕心底里再不爽,也得按照礼数来迎接。

不过,也为了表现自己的不满,陈福安的长子没有离其府邸三里地远迎,而是只是在门口迎接。

见到了那一顶轿子,虽然没见过曹景休,但是瞧见了徐大茂,陈福安的长子便心里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徐仕进县令”。

于是他便上前几步,来到轿子前,然后行了一礼,说道:“刚得知徐县令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说完了,陈福安的长子便要起身。

毕竟在他设想中,只要他这么一说,那么下一句必然是“不必多礼”,又或者“本官怎会就此怪罪。”

然而在他刚起身后,耳畔却听到了这么一句——“既然知罪,那么为何不跪?”

陈福安的长子顿时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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