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副样子，可真像是一个白无常来拿我的命。”顾悦不顾嗓子的疼痛扯着声音说。
陆珣亦像个幽灵一般飘到他的跟前，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伤。
刚刚那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其实是想让陆珣亦放松下来，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压根没听到一样。
“外伤我最熟了，这个不打紧，就算会留疤也不很深，养的好的话，甚至都看不出来。”顾悦自顾自地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吴豹他们没看着吗？”
“嗯。”陆珣亦只从喉咙处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空气沉默了。
从陆珣亦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巨大愧疚和绝望将顾悦淹没，她突然没有气力再说一些俏皮话来安慰对方，甚至有些不敢看向对方的眼睛，所以她低头向下看。
月光照进来，洒在了地面上，苍白一片。
良久，陆珣亦才又开口，声音遥远地像是来自外太空。“以后，各自东西南北流，可好？”
顾悦刷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苍白又面无表情地脸，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像她猛烈的动作一样，她的脑海也是瞬间爆炸，无数个问题在里面盘旋。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分开？是嫌她再多管闲事？
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顾悦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竟然现在说分开就分开？但是她忍住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一来她觉得这句话太像怨妇，毕竟她只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做事，并未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何种回报；二来，将事情在心底绕一圈想想，陆珣亦只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压垮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不能面对自己因他而再受伤，所以干脆做一个了断。
他们，暂时可能真的需要一些距离吧？
顾悦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意外和愤怒，慢慢平静下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才开口问到，“怎么个流法？”
听到这个问题，那张枯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但一闪而过又变成了面无表情。“以后不必再同我一起走，过后也不必再寻我。”说罢，他将眼神挪开，盯着地上那片月光。
“好。”顾悦答地干脆。
“如此，”陆珣亦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梗住了，他紧咬住了嘴唇，双手将铁链握紧，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东西。
许久没有下文，顾悦接过话来，“如此，就祝你好生好死。”
一听，就知道顾悦还是有气的，陆珣亦竟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顾悦问。
陆珣亦只是摇头却未说话。他笑是因为觉得顾悦的话很是别致，也是一个很好的祝福。毕竟他如今的处境，能够求好生得好死，确实是幸事。
“明日，我们就启程了。”陆珣亦开口，他抬头看向顾悦，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她的反应。
只见顾悦头往床里一扭，有些赌气地说，“就是在告诉我不要再死皮赖脸跟着？”
这一扭，包着伤口的半张脸彻彻底底暴露在陆珣亦的目光之下，他觉得那道伤口刺眼极了，像是直接在他的心口剜下一块肉。
还是忍不住，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就在此时，顾悦又将头扭过来，那个骨节明显突起的手指正好蹭到了她的嘴唇上，软软的、痒痒的。
“最后，再亲我一下吧。”顾悦认真地盯着陆珣亦的眼睛，开口说道。
他怔怔地收回手，愣了半晌，才慢慢地弯下腰去，伴随着他的动作是铁链叮铃咣的声音。
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干，刚刚相处时甚至感觉被对方嘴唇上的干皮给扎到了。陆珣亦的动作极慢，他只是慢慢地印下去，再慢慢地起来，像是一种告别的仪式。
在他嘴唇刚离开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拽住了，低头一看，是顾悦抓住手腕上的枷锁往下压，让他动弹不得。
“这就完了吗？”顾悦盯着他说，两人距离极近，呼出的气扫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心脏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在寂静的黑夜中听得十分清晰。
顾悦的手用力一拽，他整个人往前扑，为了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冲到顾悦身上，他抬起左腿单腿跪在了床边，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如今这样，他们面对着面，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呼吸交融着。
“我够不到你。”顾悦说道，声音有些在撒娇。
陆珣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可他却在迟疑。
“嗯？”顾悦催促到，“最后也不愿意满足我吗？”
陆珣亦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弯腰向下。顾悦可不跟他客气，也不讲究什么章法和道理，就是这么的横冲直撞，像要踏遍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留下她的味道，像是要通过这个吻，将自己牢牢地刻进他的脑袋里面。
虽然顾悦又吸又咬让陆珣亦时不时吃痛，可正是因为这般，他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在黑暗的前路之中，有一个照亮他的火把。在无尽的深渊之中，仍能感受到有人炽热地爱着自己。
一行热泪，情不自禁地从眼角落下。
像是烟花最后的绚烂，这个热吻结束，他们是不是，也结束了？
翌日一早，顾悦便能听到他们离开的动静。石亭敲了敲她的房门想要道别，顾悦装作还没有醒来，农工便把石亭给拦住了。
她彷佛被抽光了身体的所有气力一般，直到中午十分才懒洋洋地起身，农工端了午饭过来给她吃。
透过半开的房门，顾悦看到了一个身影。
“林鹏。”她喊道。
对方停下了脚步，敲敲房门走了进来。
顾悦有些着急地问，“他们一大早就动身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虽然吴豹身手不错，可像那日的杀手吴豹是应付不来的，需得林鹏这样的人跟着才行。
林鹏的国字脸上有了一丝探寻的意味，“欢姑娘为何如此着急？”
没想到这个林鹏这个时候还逗自己，顾悦有些不高兴地说，“别打趣我了，你怎么不跟过去呢，万一又出现意外怎么办？”
见她说的直接，林鹏哈哈一笑，“不要紧，我是暗卫，当然暗中保护了。”随后她看向顾悦，“倒是顾姑娘，真的打算与陆公子就此分开？”
顾悦为他前半句松了口气，为他后半句狡黠一笑，“你不都知道答案，还故意问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