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主编高兴,她之前还想着如何使唤埃米尔这个大摄影师拍照呢, 现在好了, 他居然主动提出要求。
“不要看镜头,表情稍微迷茫一些。”
“嗯嗯, 皱眉, 对, 显得干练些。”
“好,要迷茫一点,忧郁一些,对,就是艺术家的那种敏感脆弱……好。”
陈主编不愧是时尚杂志的主编, 平时自己也精彩兼职拍照, 姿势、表情等各方面要素的拿捏也十分准备,再佐以埃米尔的指导,咔嚓咔嚓照片拍的飞起。
大华家具边上的其他家具店里的店员、老板们全出来看热闹。
顾客们纷纷探头探脑, 没想到出来买家具,还能看到这样的西洋景,可太有意思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个老外在给一个小姑娘拍照啊?
那个小姑娘真好看呀,亭亭玉立的,穿的也好,肉呼呼白嫩嫩的养的也好。
谁啊?大华家具老板的女儿啊?
还上过杂志?画画小天才啊?
哇!瞧啊!
听说是北京上海都来了,要采访大华家具老板的女儿呢。
你看把那个摄影师累的,为了拍张照片,人都躺地上了……
到这个时候,陈安通眼看着陈主编只不断的围着华婕转,对其他人包括他这个大老板都不屑一顾后,他终于明白,哦,原来不是采访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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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觉得这才合情合理啊,毕竟那是他陈安通都要千里迢迢跑来求画的天才嘛。
挠挠头,陈安通叹口气,转头朝着一道来的陈教授露出了个悲伤表情。
“?”正专心围观埃米尔拍照的陈教授,完全没看懂陈安通的心事。
埃米尔拍着拍着,当将镜头凑到华婕面前,拍下两个角度特别漂亮的光影特写后,人忽然怔住。
然后,他放下照相机,怔怔走进大华家具,与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店员小丽和其他顾客们擦肩,一直走到进门偏右的隔间样板间里,然后定在了欧式客厅的沙发前,仰头望着沙发后墙上挂着的油画,如入定一般静立。
正围观的华父等人都有些迷茫,陈主编和华婕并肩先走进客厅样板间,其他人也跟了进来。
小丽站在门口看店,避免看热闹的人趁机偷东西,其他顾客们则也堵在了客厅样板间门口,伴随窃窃私语:
“那老外看啥呢?”
“是不是那幅画有点说法?”
“看不懂啊。”
“那画我刚才进店的时候就觉得很特别了,颜色特别……怎么说呢?就是舒服。”
“是,这种是不是叫那啥……那个抽象画啊?”
“哎你真懂诶。”
“哈哈哈,那当然啦,我也是文化人。”
“……”
华婕站在埃米尔身边,仰头看着自己早上赶工画出来的抽象装饰油画。
这种类型的画在后世不算出奇,很多人画出来后,某宝上几十上百元就能买到仿品。
各种颜色、色块和画法层出不穷,每一种类型最初画出第一幅的那个人是很厉害,也很不容易,但这种画就是设计难,但复制临摹的成本极低,所以很难打击盗版。
是以,除非是顶级大画家的超强作品,其他抽象装饰油画就非常难卖出高价。
毕竟大多数人布置家居有个画摆在那儿就好了,压根儿不在意是原版还是盗版,或者到底有多少艺术价值之类。
她转头看了眼埃米尔,想到2001年这个时候,法国最推崇的是应该还是印象派(和后印象主义),毕加索的抽象派崛起,但尚未发展出拼接式的大众抽象艺术。
因为后来的许多抽象油画,看似简单,实际上画出来是需要有非常扎实的对色彩研究的科学基础的。
而2001年间,这种支撑拼色、搭色的铺天盖地的科学研究尚未出现或者完善。
自己这一幅家装抽象油画,应该的确算非常超前的吧?
华婕一边揣测着,一边拿目光在埃米尔和自己的画之间梭巡。
陈主编已经带着自己的照相机在大华家具里来回转了起来,瞬间对华婕提出的布置方法产生了极大兴趣。
这种把自己制作的家具放在一个样板间里,配上窗帘、灯具、桌布等所有家居用品,一走进来真像在参观一个令人心生向往的家居环境一样,也太容易勾起人的购买欲望了。
华婕这个小家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也太聪明,太机灵了吧。
等她绕回客厅样板间时,发现埃米尔仍站在那里怔怔欣赏着墙上的画,陈安通、陈学广和华婕都站在边上,也看着那幅画。
“……”陈主编挑了挑眉,那幅画是有什么超级不得了的地方吗?
她这个不太有艺术细胞的人,怎么看不太懂呢?
……
埃米尔望着前方这幅画,心里还是有些惊叹的。
他出生在法国,一个对时尚、艺术都很推崇的浪漫的发达国家。
从小浸淫其间,对艺术和美的追求是融到骨子里的。
在法国,但凡有点钱的人,都会追求一些精神上的东西,追求一些艺术、时尚之类陶冶情操的东西。
即便是纯粹的商人,也绝不愿意被认定为是充满铜臭味的暴发户,他们对画作收藏、音乐剧之类的追求更甚。
埃米尔身为法国数一数二时尚杂志《时尚之窗》的摄影师兼撰稿人,也称得上个小小半吊子的艺术家。
所以,他也有泡美术馆、收藏画作、听音乐剧,甚至是偶尔自己搞搞歌曲创作之类的事等都有涉足。
就像这次来中国,他专门买了两幅国画,准备回去好好跟同好们炫耀炫耀,东方神秘文化,在欧洲也是有一定魅力。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幅油画驻足。
要知道,他一向觉得东方压根儿不可能有什么优秀的油画家,即便沈佳儒在法国知名度也不低,他心里总还是难免有艺术大国的优越感和傲慢。
但……
面前这幅油画,却给了他震撼。
这跟欧洲主流艺术不同,但又有独到的风格。
还跟中国民俗的东西不一样。
埃米尔是很爱艺术,也在自己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喜欢收集一些艺术品。
但他也只是介于专业和非专业之间,决不能称得上权威。
是以他很难准确的形容出这幅画带给他的那种冲击感受。
就是觉得,真的很特别。
甚至,看着看着,他有种感受,如果这样一幅他在法国从没见过的画,出现在法国,会否引发美术圈的讨论?
会不会有人跟他一样震撼?
权威们又会怎么评价这样一幅横空出世的怪画呢?
它足够抽象,可跟现今大家见过的抽象派画家们的画作都不一样。
它没有那么多图形的拼接,没有令你分辨的出的物的扭曲,你在这幅画里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却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可是为什么呢?
他实在看不出为什么自己刚开始看这幅画的时候,会觉得心境浮躁跳脱,像被什么东西激发了心中的不安。
可是走近多看几眼后,又忽然觉得舒服起来,甚至产生一种奇怪的安宁情绪。
就……令他疑惑。
东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秘力量?如一些奇怪的中国电影演的那般玄而又玄,像什么天上飞还有什么能从身体里冒出‘气’来攻击人、给人治病之类的?
埃米尔忽然心生敬畏之情,有些拘谨的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华婕。
少女长的瘦瘦小小的,但神情恬静,一点不怯场,即便是面对他这个老外,她也能从容。
转头找到陈主编,他急切的滴哩咕噜说了一堆,陈主编一边点头,一边有些诧异的看看墙上的画和华婕。
待埃米尔说完了,她还在心中感慨着,望着墙上挂着的古怪画作,吃惊的心想,这一幅居然能令埃米尔如此认同,使这个傲慢的法国人如此兴致勃勃。
在埃米尔的催促下,她才转头将他的问题一个个向华婕问出:
“华婕,埃米尔想知道,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华婕点了点头。
法国人埃米尔一边摇头,一边啧啧两声表示感叹。
“他还想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陈主编又道。
“啊……”华婕挑眉,转头与父亲对视了一眼。
她就是早上出门突然想起这个欧式客厅里沙发后墙太空了,缺一幅油画,又不想在这事上耗费太多时间精力,这才临时赶了一幅,真没想过名字呢。
不过,抬头打量了眼这幅画,想起自己画时脑中所想,于是开口道:
“叫《和谐》。”
陈主编立即翻译给埃米尔。
“!!!”埃米尔一听,瞪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完全契合了他的感受,看样子他读懂了这幅画啊。
于是,他又催促陈主编继续给他翻译。
陈主编抿了抿唇,之前她还觉得这一趟是埃米尔陪她来的,现在怎么觉得是她过来给他当翻译的呢?
“华婕,埃米尔还想问,为什么他看这幅画的时候,最初会觉得心焦,而仔细看过之后,又觉得心里很安定呢?”陈主编问。
“啊……”华婕微微笑起来。
“!”站在边上也一直在打量这幅画的陈安通听到这个问题立即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