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沈佳儒那边递过来的画,应该很有竞争力啊,光这俩孩子,我就挺期待的。四个里的另外俩学生,不知道怎么样?更好些呢,还是不如。”雷勇手指搓着茶杯,对于国内下一代的新血,既怕他们太强,又怕他们不强。
“画画这一行,工匠式的能画好的,肯下功夫就行,但真有那个天赋,有那个灵性,能画出来成个有名有姓的大家的可不多。
“沈老师是挺厉害,但也不见得能挖到成双成对的那么多天才,天才这玩意可不量产。”
居磊笑了笑。
其他三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接话,但心里都有点期待了起来。
不知道沈老师的四个学生,到底能不能一鸣惊人。
跟居磊的四个学生比,又孰高孰低。
……
12月15日,清美双年展比赛的画作提交截止日终于到了。
到16日,所有画作都用纸封遮去了画作背面的名牌卡,百多张被筛选后的画,摊开在阳光明媚的巨大旷室空荡荡的地上。
受邀的国内德高望重的12位评委老师,或坐火车或坐飞机,早在前一日便提前抵达北京。
16日早上9点,评委老师们在主办方的陪同下,在旷室中选画。
每人选5幅画,共筛出60幅画进入下一轮评选。cizi.org 永恒小说网
经验丰富的评委老师,今天出门前都聪明的选择了弹性十足的裤子,因为要在画作间跨来跨去,只有裤子弹性够,才能身姿矫健,不受拘束。
只有一位女评委,显然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儿,穿着小高跟鞋,配长筒裙,知性好看是真的,但每每看到心动的画,总因为迈不开步子而被他人抢先,气的她扼腕顿足。
最后捧在手里的画非常少,搞得这位女评委分外严格似的。
国美协会副会长裘远也是评委老师之一,他来之前居磊就旁敲侧击让他多加打探。
看看居磊的四位学生是否有入选,再看看其他入选的特别优秀的都是怎样的作品。
裘远倒是知道居磊四个学生的画,特别红,特别专,在选材上是动了小心思的——这种题材的画,在很多国内的正规比赛上,都是比较吃香的。
不管画的怎么样,主题反正够正。
后续国美协会之类的面向社会写宣传稿,或者对上汇报稿,都好看。
但裘远骨子里其实对居磊的行为有些不屑,艺术家都有点清高,就算不是真清高,也自命清高。
搞这些小动作,多少有点不上档次。
是以裘远其实早就看到了居磊两位学生的画,但他都刻意避开了。
高中生小孩,画山水、画人物或许会有真情实感,但土生土长生活在北京孩子,对于家门口这几座建筑的美和蕴含的荣耀其实是麻木的。
加上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学校都要带着去这些地方搞宣传受教育活动,还未成熟和积累足够眼界的叛逆期小孩,甚至会生出些不以为然。
居磊硬押着他们画这些,技术倒是能展示的出来,但真情实感真没多少。
裘远就只看到了生硬、茫然和敷衍。
抬眼间,他看到一幅人物肖像不错,远看色彩关系挺诱人。
他两步跨过去,裤子柔韧软弹,迈再大步也毫无压力。
完美抵达,他弯腰伸手准备将这幅人物肖像拿起来仔细看看,目光忽然落在了它前方的另一幅画上,接着便弯着腰望着那幅画,好半晌没动。
这是一幅水粉画,但跟学院派的所有水粉画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它用色特别大胆,敢用纯色,敢在最亮的色区下暗色笔触,也敢在最暗的色区点暖色,很多位置都让人一眼看去觉得突兀,浑身难受。
可再去看这幅画第二眼,却立即产生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当代画水粉画油画的学生更多的是用弧形笔触,长线落笔,但这幅画却全是直笔触,短线落笔,让画面显得很硬,细看后会有种身心舒适的工整感。
画面是一个杂乱的客运站,主体人物在偏左下方,斜靠在破旧的候车椅上,眼神空洞的望向纸张外,不与观画者对视,却仍让观画者产生一种与之发生过互动的情绪。
候车青年无论从姿态还是表情上看,甚至从衣褶和歪斜挎着的包上,都透着疲惫和茫然。
裘远立即产生一个推测:这青年并非离家去某个地方,因为他看起来并没有目标。
倒像一个在外生活消磨掉激情和期许,茫茫人归家的人。
他看一眼右下角统一写在纸条上的名字,心道果然。
它叫:《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
站直身体,拉远一点距离,他继续打量这幅画。
青年身后还有其他乘客,虽然模糊处理了,但配色和绘制出的些许姿态处理,给人带来的感受是一样的,闷闷的,与‘疲惫,迷茫’同调。
整幅画仿佛都是对生活的发问,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将来又要去哪?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
裘远啧啧一声,觉得这幅画特别打动他,与他的某些情绪情感产生共鸣,十分惊艳。
深吸一口气,他弯腰凑近,又去看它的笔触和画法。
画面中有不少有趋向性的笔触,这些笔触向无数条落在纸张上的小鱼,从画面左右下角,向右上角汇聚。
这笔触不仅暗示了斜向右上角的三角构图,更强调了从左右下角向右上角的透视和纵深关系。
要在处理一幅画时,将画面上的所有元素都拿捏入微,单提出来全有话说,都有表达,这就有点厉害了。
裘远捏捏下巴,虽然画面上隐约有些匠气,但仍不得不说,太厉害了。
尤其是混在一群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画里,显得尤为突出。
只看这幅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参与的只是个在校学生的比赛,而非社会画家的比赛。
微微一笑,裘远觉得自己找到了最满意的一幅画,伸手便要捞起来,却有另一只手忽然从斜刺里伸出,率先将画拿走了。
“诶?”裘远立即大声质疑,抬头瞪向取画者。
安静的旷室里,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尽皆直起腰看他。
裘远却浑不在意,朝着抢走他看中画作的鲁美油画系主任易南昇道:
“易老师,这可是我先看中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选走了,你还能多选一幅自己喜欢的呢。这又不是选学生、买画,有啥好争的。”易南昇哈哈笑着,却将画捏的死死的,一副今天非他霸占不可的模样。
“不是——”裘远仍要距据理力争,却被易南昇转开话题:
“哎,你看这幅画,许多笔触和配色的处理,像不像梵高的《一双皮鞋》?
“那种劳动人民的辛劳、质朴和穷困,都在细节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看着最日常、最和谐、最普遍的物件,通过绘画,也能激发出我们最强烈的无奈和痛苦……不错不错。
“还有这些流动的指向右上角的笔触,像不像梵高的《星空》和蒙克的《呐喊》?人家是旋涡式的笔触,她是直的、汇聚式的笔触。
“让我产生一种向远处驶去的火车或者汽车开向远处隧道的那种感觉,看,画叫《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契合上了。
“小小年纪,这个画者很有想法啊。
“而且这个大胆配色,啧啧,真不错,我众多学生里也找不出一个色彩感觉这么有天分的,稍加指点,未来一定不可限量啊。”
易南昇跟裘远说完了,又转头喊主办方:
“王建,这个蒙纸真的不能撕掉吗?我想看看这幅画的作者啊。”
“易老师再等等吧,比赛评选完了就能知道了。”王建笑道。
“哎,那我问问送选的老师和学校,看看有没有知道这幅画的。”易南昇道。
“易老师别这样吧,咱们要考虑下公正性嘛。”王建哭笑不得。
“……哎,成吧。”易南昇委曲求全,一边说着,一边捧着这幅《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转身走远了。
站了一会儿的裘远,忽然意识到易南昇已经彻底将那幅画拎走,不会再还给他了,不满的‘嘶’了一声,盯着易南昇的后脑勺,最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第74章 托狗天王 你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
华婕家的钱哗啦啦往外流。
华父报名学车, 考虑买辆大卡,拉运家具方便,总不能大几千的家具, 拿平板车送货,不像样子。
所有装修材料到位,大锤80,华父自己抡了几锤, 剩下的都是沈墨上手。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个子高,长的壮,身体里蓄满了力量。
华父酷爱交朋友,为人够义气,一到周末, 就有兄弟上门帮忙。
就算没有手艺的, 也都拎着东西,一袋水泥, 一桶油漆, 还有石灰五金, 多少都是心意。
沈墨搭手垒砖,乘检老郭把双层玻璃放一边,拍拍手盯着沈墨望了两眼,问道:
“你家不是个闺女吗?这是亲戚家孩子吧?”
“哪呀,我干儿子。”华父琢磨了下, 懒得讲太复杂, 干脆随口一说。
“这么好一大儿子哪里找的?我也去捡一个。”老郭走到沈墨跟前,拍拍少年肩膀,这结实劲儿, 瞅着长的好看不说,闷头不吭声干活这个勤快老实劲儿,真招人喜欢啊。
“……”沈墨站起身,一米八五的身高使他看人时总有点居高临下的傲慢,加上他气质清冷,淡淡望着老郭时,好像也透着点冷酷凶悍。
“……”对上少年视线,老郭把方才的想法默默推翻。
嗯,勤快归勤快,看起来可不怎么老实……
华父装修铺面,沈墨有空就跑过来帮忙。
他也不怎么觉得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年,觉得这些新鲜事儿都很有趣,就像周末跟父母一起去体验diy活动的孩子一样,乐此不疲。
半个月后,先租出去的其他家具铺子,陆陆续续已经开了起来。
附近厂商批量制作的家具摆进去,溜达几个店就会发现,几个家具铺子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重复的。
即便有一些特别渠道搞到的新鲜家具,占比却也十分有限。
这些店面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样搞的。
像杂货铺、小卖部什么的不也这样嘛,卖的东西七七八八就这些,只要自己能搞到几件跟其他店不一样的东西就行了,重复度高不是啥大问题。
半个月时间,华父办的各种手续陆续到手。
租下的家具城最内的小铺面也装修好了,小铺子普普通通,没怎么过多设计,加上小,装修、打理、布置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