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夜半偷闯

江复庭原本只是敷衍的去回握他的手,可就在手掌碰上的瞬间,大拇指不小心地碰到了他手腕肌腱的地方。

过于光滑隆起的触感,在他指腹上一扫而过,江复庭心里当即一顿,收回手的一刹那,目光似不在意的往他手腕上一瞟。

一道从腕部横割开的巨长的伤疤,在江复庭眼中一闪而过,又隐回陆长枯的袖子里。

江复庭一脸从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简单的自我介绍,“大二,江复庭。”

“久仰大名。”陆长枯腆着含蓄的笑容。

反倒是他一边的男生有点站不脚了,惊喜地开口:“你就是江复庭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霸!我说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校园网上老是能看到你被人偷拍转发的照片!”

前面还有些紧迫的气氛,被这愣头青年一腔热血的话,顿时击散。

江复庭把身上的敌意收敛不少,随意地回:“追捧的人夸大其词而已。”

“是你太谦虚了,每样功课轻松拿a,听说有些带研究生的导师看了成绩都是赞不绝口,够厉害了!”男生的嘴就像开了闸的洪流,止也止不住。

江复庭在杨林生那听够了各种花式彩虹屁,这种平平无奇的彩虹屁听起来都嫌乏味。

趁他停顿的时候,他再次打断:“过奖了。既然现在加不了社团,我也还有别的事,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陆长枯还是那副虚假的友好面孔,若非是江复庭那神乎其神的直觉和敌意,他自己都能被蒙过去。

陆长枯这副漂亮好皮囊实在太好用,将那些弯弯绕绕和深沉藏得严严实实。

江复庭从走廊离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虎视眈眈的视线在盯着他的后背。

那眼神就好像在他身上钉了钉子,跟着他离开了走廊,绕过了露天的楼梯通道,一路跟到了一楼,一直到他将自己的身形藏匿在簇拥的人群里,那如芒刺背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江复庭站在楼梯口的内侧,挑了个刁钻的角度,望向楼上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

那个叫陆长枯的,就像一只隐匿在深土里的毒蝎子,嗅着食物和敌人的气味,趁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冷不丁的就会突袭,向猎物注射毒液,再生吞活剥了。

江复庭此刻并没有急于离开,从杨林生后来在茶吧里更细节的描述上来看,这个社长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在当时的活动室里,和杨林生不相干的几人中,只有陆长枯给了一个很明确的生活反应。

这说明,陆长枯当时极有可能就是在现场的。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不留痕迹的离开的,或者那个陆长枯到底是不是人?都很值得去深思。

再假设如果真的是他动的手,那按照物质交换定律,现场肯定多少会有点遗留痕迹。

他必须得想办法,进入活动室勘察。但在面对陆长枯这种天生敏觉的狩猎者,他需要的是比狩猎者本身更多的耐心和布控。

这一耐心的消耗,让他从五点半,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

其他社团的人基本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几个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大楼,这会寂静得有些空荡。

只有走廊和楼梯通道的应急灯,亮着微弱不太清晰的光。

由于楼底下实在是过于空荡,只要人偶社的社员一出来,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身影。

江复庭不得已找了个综合楼附近的常青树,躲在树上靠枝叶掩着自己的身形,监视从综合楼内出来的人。

过了八点后,月光费力的从云层里挤出来,略带施舍的在树梢上落了几丝,将叶尖泛黄的绿叶子,映出一层金子般模糊的轮廓。

那金黄的光晕,又透在了江复庭轮廓分明的脸上,掉进他漆黑的瞳孔里,他的双目中燃起了金灿灿的光点。

他就用这样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连着几个小时未歇停的关注着综合楼必经的路。

又是半晌过去,人偶社的其他成员似乎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但独独没有等到陆长枯的身影。江复庭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开始有些微微的焦躁。

他一直耗神等待的人没等到,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等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合时宜和烦躁全都被那两个字一哄而散了,似乎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大的惊喜了。

他都不等铃声多响片刻,立马接通,手机的听筒紧贴在耳廓的一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生硬得吐了一个:“喂。”

白唐那不吐不快的性子,和以往没有丝毫偏池,哀声怨气地叫嚷:“你也太冷淡了吧?三个半月没见了,你就对你的师兄只有一个‘喂’字?稍微有点诚意好吗?”

诚意?

江复庭顺着他的意思认真一想,成功发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地府的事情解决完了?”

白唐忍住挂掉他电话的冲动,琢磨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地府那堆烂摊子,猴年马月都解决不完!不过最近问题暂时不大,我明天就能回。”

明天?

这可真是大到不能再大的惊喜了。

江复庭这会就连隔着云层看月亮,都觉得月亮又亮了几分,低头看路边枯萎的野花野草,都变得格外顺眼。

他垂着眸,视线还粘在那条路上,应道:“好,晚上回?”

“怎么可能!我当然尽量早点出来,赶着吃上一顿晚饭!你是不知道连着三个半月,清汤寡水的,地府里只有变着花样的香油蜡烛,我再吸下去真跟庙里的僧侣没区别了!”

白唐开了尊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江复庭十分会来事的说道:“我明天提前给你订个地方。”

白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也没再继续在电话里叫苦不迭,终于舍得关心起电话那头的人:“诶?我怎么听着有风声?你这会人在外面?”

江复庭没有多想,脱口道:“在树上。”

白唐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怔了怔,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才揶揄着:“这三个多月没见,江小公子的兴趣爱好,倒越发童真了啊!”

江复庭的脸皮在白唐的打造下堪比城墙,他毫不客气地说:“过奖过奖。”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步子悠然的从综合楼的出口溜达到了必经路上。

他没工夫继续闲扯,对白唐交代了一句:“我这边有事,晚点回你!”就连忙挂了电话。

陆长枯这种人的美,是浑然天成的。

无论是单从长相,还是到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和不经

意散发的气质,都会让人为之折服。

可败也败在他阴冷的气质上,他本身就像同时兼容着两个极端的矛盾体,赋予了美的同时,又夹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重危险。

这也导致他在人群里的风评也是两个极端,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特别厌恶,但依旧不能妨碍他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

比如路上偶然碰上几个经过的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江复庭在陆长枯的身影消失在眼里后,又等到这片路上的人暂时没有了,才抓准时机,立马一跃而下,再一次飞快地冲进了楼梯通道。

为了防止被多余的人看到,他上楼梯时一路压着背,躲在扶手下,直到片刻不停地奔到了人偶社团的那一层楼,他才稍微缓冲了片刻。

出于谨慎,江复庭再一次在走廊边缘,确定了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压着步子十分小心地往活动室门口走过去。

因为人去楼空,楼梯间晚上开的又是声控灯,整座综合楼都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稍微多余的声音,就会引得走廊和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只要灯一亮,肯定会被人发现。

他屏着呼吸,贴着窗户踱步往前,黑暗里,一排排挨在窗边的人偶,仿佛在睁大眼睛盯着他鬼祟的行动,行着注目礼。

江复庭就这么在一排人偶娃娃的注视下,气定神闲的走到了活动室的门口。

他游刃有余的用浊气撬开了门,动作十分小心地往里面推。幸好学校里的硬件设施经常维护,毫无老化的情况,门被推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再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可就在他关好门,回过头的一瞬间,一道欣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那人半弯着身子,手上拿着类似刀片之类的东西,对着他眼前的物品做着奇怪的切割举动。

江复庭的呼吸猛地从肺部提到了喉咙口,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放下手中闪着冷光的刀片,慢慢的直起身板,顿在了那里。

接着,那人抬起了一只脚,身体像一个生锈的机器,十分缓慢的挪动,微微侧过身。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迈开腿,闪到窗边的人偶娃娃边上,敛了呼吸,选了个僵硬的站姿,如同边的人偶一般,借着昏暗的夜色,将自己融入人偶的一员。

而就在他刚站好的一瞬间,那张机械的脸,幽幽地回过头来。

瘦长的身影沐浴在黑暗里,那人的双眸正好迎着月光,窟窿一样的黑眼珠泛起金色的星点。

他似是疑惑的打量了好片刻,确定门口没有人进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回去继续拿起桌上的刀片。

对着自己身前的东西,一点一点地锯起来。

刀片像在切割什么坚硬的东西,他手上的动作每每用力的来回,就会从他手中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那声音每一下都像割在自己的骨头上,听得人头皮发麻。

江复庭对着他的背影升起一丝疑惑,那切割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怪异,不得不让人往一些奇怪又恐怖的地方上想。

但就在刚才这人回头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江复庭将这个人的脸看得十分清楚。

因为人偶社的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下午那会来活动室时,他并没有看到过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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