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道,郢州。
郢州地处山南道东部,毗邻京都府。
离京都府约两百里的一条山路上,蜿蜿蜒蜒着千人规模的甲士,皆是披坚执锐。队伍最前头,一名身长八尺的魁梧男子,站在一块巨石之上,不时往远处眺望。
魁梧男子身后站着一名三十出头的军官,看着装,品秩要低一点。军官腰佩宝刀,相貌俊朗,面容有些疑惑,问道:
“杨千总,此行不是去京山武演吗?为何...”
巨石之上,杨千总抬起手,打断他:
“李把总不必担忧,我们有别的任务。”
李把总颔首,杨千总继续道:
“传令下去,天黑前翻过这座山,扎营生火。”
“是!”
李把总犹豫道:
“杨千总,我们擅离卫所,指挥史大人若追究下来...”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李把总,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杨千总眼中精光暴涨,“绝对服从!”
“遵命!”
李把总抱拳低头,若有所思。
...
京都府,司宾寺。
司宾寺主外交,前朝天下纷争,未能一统时,司宾寺出过不少青史留名的说客。后来大禹立国,北方金帐横扫草原,司宾寺就并入了礼部,主要负责与各藩王台面上的交流工作和朝会仪节之事。
寺卿由礼部侍郎兼任,正逢小金帐入京之际,礼部侍郎突发恶疾,卧床不起。虽说陛下点名由燕北王世子俞明欢主持接待工作,内务府负责安保。可其中的礼仪规矩,接待程序,还得仰仗司宾寺。
司宾寺主事司马韩厌倦了朝廷纷争,想尽办法调到这里养老,谁知摊上了这等大事,礼部侍郎也真是的,前两天还和他一起喝酒来着,说病就病了。
此时司马韩垮着脸,翻阅卷宗,上次国礼接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哪还找得到?他哀叹一声,衙门外进来一个人,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
“司马主事,恭喜恭喜阿!”
司马韩一脸颓然,
“王参事,我恨不能把这事交给你,有什么好恭喜的?”
“大人,小金帐入京,几百年不遇,京城不知多少人羡慕您呢!”
“唉,功名利禄如云烟,一个不好,招来祸事阿!此事真不知从何入手...”
“大人如此淡泊,令人敬仰,在下倒是有个好办法。”
“哦?愿闻其详!”
...
京兆尹衙门。
新官上任三把火,全部给我996搞起来!一时之间,衙门公务之畅快,执法之高效,广大京民赞不绝口。说到新任京兆尹,平素不太对付的内务府职员,脱下官服,背地里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卢文瀚怎么也想不到,他本任江南道刺史,稀里糊涂的调任京兆尹。看似平调,但京都府可是皇权所在,天下权力的中心阿!
难道是老师?上任这么久,还不曾与老师谋面,
老师既然不见我,便有他的道理。
卢文瀚不假思索,迅速处理起手头的公务。
曾任江南道刺史时,他为官清廉,匡扶百姓。
调走的时候,百姓自发的长街相送。每每回忆这一幕,他心中坚定,决心更要为百姓干些实事。翻开卷宗,朱笔落下之际,厅堂的门轻轻开了。
没有人进来。
卢文瀚心中疑惑,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一封信放在地上,信封上面,一块多年不见的信物。
...
城门司。
“侯将军,您喝茶...”
一名银盔谄媚着说,正是杨健川之前的顶头上司。
皮肤黝黑,满脸憔悴,胡子拉碴。
自从那日杨健川撂下狠话:京中百姓,朝廷百官,城门为谁而守?
银盔像变了个人。
今日查酒驾,隔日查超载。查得不亦乐乎。
果不其然,银盔守完皇城守内城,守完内城守外城。再这样下去没得守了,谢天谢地哟!
“小池,东门守得惯吗?”
“惯惯惯,东门邻着西子湖,气候舒服。”
今日不知什么风,把城门司侯将军吹过来了。如今侯将军可不得了,兼任巡城司大将军,京城治安京兆尹管着,城池布防全由侯将军说了算。
按照以往,天赐良机,名为高池的银盔怎么也要舔上一舔。嘴巴却不如以往利索。哼哼哈哈几句,一时涨红了脸,没说出个所以然。
“小池,以你的水平,早就应当升金盔了。”
“承蒙侯将军厚爱!”
高池行礼道,侯将军放下茶杯,“小金帐朝拜结束了,便去我府上报到吧。”侯将军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倒是有一件事,得麻烦你阿。”
“不麻烦不麻烦,侯将军尽管吩咐!”
...
内务府,内院热闹非凡。
闫副总张大嘴巴看着来来往往的蓝衣。
偶尔和敖主事交头接耳。
“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儿面熟?”
“是阿是阿,好像在望月楼见过...”
“遭了!他不是楼里的龟公吗!?”
两人面色一紧,顿觉不妙,埋下头喝茶,那人看过来,朝两位嘿嘿一笑。
敖主事拉着闫副总的衣袂,
“闫副总快看!那人是...”
悄悄望过去,吓了一跳,
“永利阁的庄家?上次咱们小赌怡情,是不是还欠他二十两银子?”
没看见没看见。
“敖主事,那老头不是开面馆的吗?”
闫副总幽幽伸出指头,敖主事眨巴眼,
“完了完了,咱们白吃了一年阿...”
......
“闫副总,怎么办?!”
“淡定点,我先去趟茅房,你和他们聊。”
包子铺小厮拦住了闫副总的去路。
“闫副总,内务府在京中还有三十余人,分散在各个衙门,今日不方便过来。望您见谅!”
“小事小事,哎哟,肚子疼,回头聊哈...”
“闫副总!”
“阿?”
“虽说府内有长老布置阵法,隔绝外界视听,我还是要提醒大人,隔墙有耳,当心百密一疏!”
“放心放心,外院的那帮子都不知情,绝不会走漏消息!”
...
官道上,金帐缓缓南下,内务府十余人领在前面。
金帐中时不时传来阵阵闷响,还好交接时有过提醒,一日下来内务府的人也习以为常。
仓尘吐出一口鲜血,精神倒是极好,一路之上挨了无数打,自己虽是炼精境巅峰,渐渐扛不住了。天生元体,恐怖如斯。一身元力似乎永无竭尽之时,仓尘看了眼皇帝有些瘦弱的小身板,如何装得下那般浩瀚的元力?
总不可能让陛下一路劈着砖石过去吧?成何体统。
仓尘自告奋勇,当起了人肉沙包。
一开始他还不信,觉得天生元体不过武道精进快些而已,陛下如今十四岁,已是一品高手,资质惊才绝艳,但也算不上什么万年不遇。直到他发现,陛下元力的恢复速度在他之上!不,不是恢复!陛下一身元力就没用完过!
什么水平?武道的根基是元力,可元力是不能攒的呀,二品有二品的极限,炼精境也有炼精境的极限。陛下元力强度不过一品,为何体内的元力比我还多!?无止境的元力代表什么?代表陛下只要愿意修行,就没有境界的限制!
国师诚不欺我!
大丰当兴!兴在陛下!
大丰此行,为陛下争取时间!
可国师怎么敢?万一禹朝知道了陛下的情况,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
哎,算了,陛下是国师找到的,国师自有他的道理。
仓尘安慰自己。
“陛下,容我调息一会儿。”
小金帐揉着自己的拳头,意犹未尽。
“仓老师再吃我一下!”
仓尘咽了咽喉哝,调动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元力。金帐中唯一一位中年侍女走了过来,
“陛下呀,不许顽皮,让仓老师休息一下。”
小金帐回眸一笑,收起拳头,可爱的点点头。仓尘松了口气。
旁边郁郁寡欢的太后似乎很不喜,淡淡道:“注意身份。”
侍女恭敬的点点头,
“阿...对了,你去请禹朝的人。”
侍女转身出帐,不一会儿,领着一位内务府蓝衣进来了。
蓝衣不失礼节的行了一礼,望向小金帐:
“金帐有何要求?”
太后冷哼一声,
“禹朝好大的架子!见到陛下不知道跪吗?”
蓝衣淡淡一笑,朝太后拱手道:
“见到陛下,自然会跪。”
太后心里气极,小金帐倒没什么反应。少顷,太后冷冷开口:
“告诉你们皇帝,哀家不住皇城。”
蓝衣一愣,
“夫人您想住哪?”
夫人?太后压住火气,
“听家父说,禹都气候和大漠差不多,先祖当年马踏山河,对禹都印象深刻。”
蓝衣笑了笑,
“不知夫人说的先祖是谁,大禹开朝三百零四年,京都府从未见过一个丰人。倒是丰朝的山河,在下有幸巡视过几次。”
“大胆!”
蓝衣面不改色。
仓老师闭目养气,小金帐一脸疑惑的看向侍女,他们在说啥?侍女低着头,朝小金帐眨了眨眼,小金帐偷偷一笑。
“哀家懒得与你废话,告诉你们皇帝,皇城气候太干,哀家要住西子湖。”
蓝衣点头,
“我会转述负责此次丰朝朝拜的主官。”
太后目中幽幽,
“你...是听不清哀家说的话吗?”
“回夫人,陛下政务繁忙,丰朝的所有行程,都由主官负责。”
太后不悦:
“主官是谁?”
蓝衣神色自傲:
“燕北王!”
仓尘猛然睁开眼。
太后美目一颤,一脸警觉。
“之子!”
蓝衣走出金帐,神色如常。走入内务府一行,说道:
“速速禀告总管,小金帐入榻西子湖。”
他神识传音:
“十万火急,金帐之中不见蔡子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