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有所不知,你第一次来府那日,天上雷云大作,声势浩荡,我就猜到世子定非等闲之辈,果不其然阿哈哈哈!”
闫副总拿着酒壶,喝得有些高。学着世子那日登高: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多好的诗呀,闫副总啧啧称奇。继续念道:
“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世子如此慷慨激昂,还要请我们喝酒!今日实属破费了!”
画楼的包间里,四张桌子坐满了内务府的人。
闫副总站起身,转一圈道:
“大家伙!咱给世子旋一个!”
一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俞明欢和闫副总坐一桌,黑着个脸,我啥时候说要请了?
不过二公主的地盘,应该能赊账吧...
俞明欢吃完一条鹅腿,看着旁边勉强够着桌子吃饭的五号,可惜这世界没有儿童椅。另一边的七号没有喝酒,闷头吃着。俞明欢注意到他,好一个清秀少年,“七子”各有特色,能长成他这样实属不易。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那丫鬟?”
七号吐出一块骨头,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
俞明欢眯着眼,难得阿,这小子不仅长的正常,头脑也很正常嘛!
“你觉得她有没有说谎?”
“回大人,下午我问过玉阁胡同的街坊,几乎都对得上。萍儿的包袱里那些物件也没说错...刚刚我从地窖回来,看样子,昨日的玉枕应该是玄冰。”
不错不错,内务府不知道血魔的事,自然也不知道血魔可以藏身法器,单单一个枕头七号就能如此上心。小伙子靠谱。
“只是...”
敖主事拎着一壶酒走过来,有些醉意,打断了七号。
“挨挨挨,世子为何不喝酒阿?”
俞明欢翻个白眼,还喝?我都有酒水恐惧症了!
“世子,我可听说你楼会痛饮,登高而醉阿!”
武道之人,随时可以用元力驱除酒精,世子只是不想清醒罢了。
那姿态,那格调,敖彦想想就觉得,狂!
“世子真乃性情中人!咱旋一个!”
“呵呵,不胜酒力!”
“世子我先干为敬!”
敖主事心想我管你喝不喝,这么好的酒,反正我得多喝点,正想连瓶闷了,忽然一个暴栗。
“三十年的桂花酿阿!哪能像你这么喝?!”
闫副总夺过酒壶,一口吹了。
“膈...呃...”
敖彦摸着头,一骨子幽怨。俞明欢觉得好笑,罢了罢了,第一次团建,自己理当大方一点。
“闫副总,今儿晚上酒管够,莫说三十年桂花酿,五十年茅台都随便拿!”
众人一愣,茅台?没听过阿。
“闫副总,您见多识广,这茅台是什么?”
敖主事问道,闫副总老脸一红:
“自然是酒阿!呃…好喝的!当年总管在的时候阿,我喝茅台如喝水…”
俞明欢腹诽,这世界哪有茅台?你就吹吧,我两辈子都没尝过!
“不过阿,三十年的桂花酿已经极好了,不比茅台差哦...这一瓶阿,顶我半个月的俸钱了!”
俞明欢眼角一跳,敖主事笑着说:
“是阿是阿,世子如此慷慨,来人!再搬两箱来!”
一阵叫好之声,俞明欢见服务员美滋滋的拿酒去了,神色像极了刚开了吧台的酒吧妹子。咽了咽口水:
“呵呵,桂花糕那么便宜,桂花酿又能值几个钱?”
“十两银子呢!”
俞明欢:???两千块?
...
俞明欢心在滴血...
“世子我敬你一杯!”
“世子我敬你一壶!”
“世子这盆我干了!”
“世子没酒了!”
“拿!”
...
包房内众人东倒西歪,俞明欢也是小酌了两杯,毕竟自己出的银子...
闫副总瘫在椅子上,挺着肚子,醉言醉语:
“桂花酿虽好,可比起霸王醉,还是差了些意思...”
呸,真不要脸阿闫副总,喝了我少说三百两银子,若不是我俩父子一场...父子一场又如何?明日我便和你断绝关系!
“霸王醉?只有太子才喝得到咯...”
敖主事心中向往道,众人兴致勃勃,一会茅台一会霸王醉,咋都没听过?
他继续讲述:
“我可听说,霸王醉酒体醇厚,酒力之大,便是一品高手也要醉倒。”
俞明欢插道:
“动动元力不就好了吗?”
闫副总呵呵一笑:
“非也非也,霸王醉非炼体境不可解,或者老老实实睡上一两日。”
“闫副总喝过?”
“前几年,我在江南道替太子办了几件大事,太子赐过一壶!”
“太子?霸王醉是太子酿的?”
闫副总摆摆手,笑道:
“当然不是,太子府上客卿千千万,酿酒者乃其中一名能人异士。”
俞明欢心中排山倒海,
“这酒...是不是喝下去无太多味道,如饮清水?”
“正是!之后馥郁清香,口中甘甜,喝着喝着,怎么醉了都不知道!世子,你也喝过?”
俞明欢握紧拳头,气道:
“喝过!喝过不止一次!”
闫副总啧啧叹道:
“世子厉害阿,据说这酒配方奇特,一年也酿不出几壶!”
俞明欢气极,我日你仙人板板,太子与我势不两立!
闫副总沉思道:
“唉,当年不知珍贵,一口就给干完了,剩个玉壶,每每拿它饮酒,追思无限阿...”
嘭!
一声脆响吓醒众人!
俞明欢狠狠砸碎一只酒壶!
...
马车上,俞明欢无精打采。
讲真的,来异世一遭,抱负吧肯定有,说到底只想过好小日子,讨个好老婆,生个胖小子,有人罩,有小弟,偶尔人前装装逼,仅此而已吧。
什么江山,什么权谋,我知道自己的斤两,那不是我能干的事儿。
多想把心剖出来给你们看看阿,你说人心咋就隔着肚皮呢?太子他为什么咬着我不放呢!
异世不到一个月,我真的好忙好累阿!
宁可回去送外卖!
俞明欢轿厢内叹息不止,马车外七号探头过来。
“大人,今日我...”
俞明欢无力摆摆手,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说,让我安静安静吧。
...
西子湖少府内,
二公主春心荡漾,世子刚走不久,她已经开始思念了。
回想今日,原来他...这么在乎我。
今日晋入二品,不似以往畏寒,她穿的单薄,屋内平添一抹春色。
想起世子坚实的怀抱,她踌躇的心总算定下来了,
李长靖,不许再多想了。
今生今世,非他不可。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萍儿推门而入:
“殿下,世子他们走了。”
“嗯,知道了。”
“呃...画楼那边说...”
二公主心情不错,温柔道:
“萍儿,有事便说吧。”
“世子吃饭没给银子...说是记到二公主账上...”
二公主噗嗤一笑,以为多大的事呢,瞧萍儿紧张的,王府别院一个月俸钱就那么点,一大帮子人要养,世子哪有余粮?如今世子内务府当值,打点打点关系花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多少钱?”
“四百二十两...”
“......”
那个闫副总一看便不是好人,平常公干少不了克拿卡要的,那个敖主事平常都去些什么地方!!下次一定要跟囝囝说,不许再和他们一起玩了!若是带坏了囝囝...哼!
二公主一边肉疼一边想。
...
子时已过,长夜漫漫。
俞明欢睡不着。
想着师父,想着未来,心中迷茫。
流朱已经熟睡,他披了件外衣,轻轻走出卧房。
万籁俱寂。
神识笼罩王府,只剩杨健川笔挺的站在府前,与月亮相伴。
俞明欢坐到台阶上,轻声道:
“健川,歇息去吧。”
见到世子,杨健川没来得及憨笑,看世子神色黯淡,无精打采。
“世子...你有心事吗?”
俞明欢望着明月,淡淡说:
“为何我偏偏是世子...”
杨健川沉默不久,说:
“世子,我也常常想,为何我是杨健川。”
俞明欢被他整笑,
“那你咋想的?”
“世子...我说的不好。”
“说吧,难得聊一次。”
一身正气杨健川,我的衣冠镜,还真想听听。
杨健川沉吟良久,缓缓道来:
“念书的时候数我最笨,气得父亲吹胡子瞪眼,我就想阿,如果我是学霸该多好。”
俞明欢噗嗤一笑,这事儿我也想过。
“父亲开私塾,家里揭不开锅,就想着如果我有些生意头脑,能帮帮父亲该多好。”
“该婚配的年纪,我喜欢的女孩,家里瞧不上我,嫁给了别人,我就想如果我年少有为,她嫁给我了,会有多好。”
“父亲死的那天,扛着一大袋子米,我就想,如果我力气大一点,哪怕再大一丁点儿!帮父亲抗住那袋米,父亲还活着,该多好。”
杨健川眼睛红了。
“我在城门司,拦下一辆辆车,挨他们打骂,我就想,如果我没那么固执,大家其乐融融,又有什么不好。”
“世子,我想了很久很久,为什么我偏偏是我呢,我是个蠢材,废物,倔驴...”
俞明欢心中柔软。
杨健川抽噎几声,继续说:
“后来,有一次我回了长洲县。想去看看以前私塾里的孩子。父亲不在了,他们回家务农,好多孩子已经找不到了,我记得那个最聪明的小男孩...”
杨健川落泪:
“因为灾荒,被他父亲...”
俞明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健川擦干泪,又擦干泪,哽咽着:
“如果父亲还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父亲说,人这一辈子,自己能决定的事太少太少!可,但凡,哪怕只有一丁点能够由自己决定。都要!都要全力以赴阿!”
俞明欢一丝明悟。
“所以世子,我就是我,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不能决定贫穷和富贵,不能决定幸运或不幸!”
“可当我穿上城门司军服的时候,我能决定身后千千万老百姓的安危!”
“今日我若退一步!明日就有个百姓惨死车轮!”
“明日我若多收一两银子,往后便多一个孩子饿死!”
“别人万般好,我做不来!”
“不做自己!我杨健川,于心有愧!”
俞明欢咚咚心跳。
“世子,你为人正义,心怀百姓,出生尊贵,有才华,有武功,有本事!你能决定的事情比我多!”
“世子若停驻不前,天下人就少条活路!”
“相较世子,你是金子,我只是块破顽石!”
“顽石尚且如此!”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