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说干谁就必须要干谁,无论有着千难万险,也无论经历什么风雨,说干,就必须干,这是他做人的信条,仲孙无霜可以作证。
之前韩佑说让柳家团圆,做到了。
后来他和柳文冠说让吴勇也跟着他们团圆,做到了。
韩佑又做出了一个承诺,对吴勇说的,让他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同样做到了。
上午散的朝,中午抓的人,下午做的承诺,晚上团圆了。
吴勇一家老少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瘦瘦胖胖四十九口,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关进京兆府大牢之中。
加上柳家几十号人,京兆府大牢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压力,地方不够用了。
韩佑很善良,也容易轻信别人。
韩大少爷很善良,不希望柳家和吴家的人十几个挤在一个牢房中,连伸腿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法外开恩,让一些两家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们来到后衙空地上,不需要在牢房中人挤人。
他也很容易轻信别人,觉得这些狗腿子们不会逃跑,因为这些狗腿子的双腿全被砸断了。
狗腿子们很后悔,还不如在牢房里挤着呢。
出来混,早晚要还,他们觉得冤枉,韩佑还觉得那些被他们欺负到报官无门的百姓们冤枉呢,两条腿,连利息都算不上。
马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解决的,韩佑认为应该先集中精力将柳、吴两家做成铁案,找到更多的罪证,只是没想到提审了几个人后,那是一个比一个嘴硬,柳家的早就招了,吴家的全都闭口不言,看来吴勇这几天已经给他家人做好了心理建设。
老爹觉得好大儿最近应该是没读书,哪用这么麻烦,站成一排,随机挑选幸运观众宰了,一个一个宰,宰的多了就有人开口了。
对此,韩佑给了三十二个赞,要不是王山带着一群属官拦着,父子俩真想这么干。
就在暂时没有突破口的时候,一个穿着儒袍的胖子来到了京兆府,自报家门,名叫北门御庸,尚书省右丞,从四品。
坐在公堂里,小胖子不时呷上一口茶,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拎着马鞭从后衙来到公堂的韩佑颇为诧异。
这胖子也就三十岁上下,长的和发面团团似的,非但是从四品官员,竟还是尚书省的从四品。
六部衙署都叫衙署,工部与吏部能一样吗,同理,都是从四品,其他衙署的从四品与尚书省的从四品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九寺官员入了六部,一般都是高升。
六部官员去了尚书省,没有高升,只有平调,乃至降级。
但是,如果是尚书省出来的官员,到了六部至少高升一个品级,要是去了九寺的话,十之八九是担任一把手或者二把手。
尚书省与工部都是最为特殊的衙署,前者升官最快,后者升官最慢,想要高升,出人头地,削尖了脑袋往尚书省混就好,想要混吃等死摆烂,那工部就是不二之选。
尚书府的官员可以说全是精英,要么家世背景厉害,要么能力厉害,而且内部竞争也极为激烈,很多封疆大吏都出自尚书府。
可以这么说,想要在尚书省混,你可以不活,但是不能没活。
北门御庸这个从四品,光是年纪就可见一斑,换了其他衙署,从四品大部分都奔四以及四十开外。
“小弟北门御庸,见过韩兄。”
北门御庸站起身,施了一礼。
韩佑回了一礼,颇为诧异。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年纪,知道了还称自己为“兄”,并且自称“小弟”,不是本官,甚至不是愚弟,而是小弟,姿态够低的。
“北门大人前来…”
现在已经入夜了,这胖子跑到京兆府,还没穿官袍,韩佑也猜测不出对方的来意。
“小弟入夜打扰,多有冒昧,还望韩兄海涵。”
北门御庸的表情一直没变过,仿佛平常无论干什么都是这幅笑眯眯的模样。
“小弟前来是为了知会一声,询问一声。”
韩佑:“知会什么?”
“申屠老大人命小弟,助韩兄一臂之力。”
韩佑不是很意外,微微点头:“又是询问什么?”
“可遇阻碍,小弟愿帮衬一二。”
“坐。”
韩佑绕过了小胖子,跳坐在了书案上翘起二郎腿:“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你。”
小胖子用手指在茶杯了沾了一下,又在桌子上写了个字。
韩佑翻了个白眼:“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韩兄直言。”
“这间屋子有其他人吗?”
北门御庸摇了摇头。
韩佑皱眉道:“你确定除了你我二人,没别人了?”
北门御庸四下张望了一下。
屋内空荡荡,屋外月色皎洁,微风徐徐,静谧异常。
韩佑眯起了眼睛:“当真没有了?”
北门御庸面色微变,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脖子,声音有些哆嗦。
“韩…韩兄莫要吓…吓我啊,我从小胆子就小。”
韩佑直接开喷:“这屋除了咱俩就没别人,你直接说因为马家而来就得了,非得用水写个马字,装鸡毛神秘呢。”
北门御庸:“…”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小胖子说是宰辅派他来的,韩佑说不认识他,然后前者写了个“马”字。
事,解释清楚了。
但是韩佑觉得这小胖子纯属脑袋有病,直接说就完事了,整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马家人在京兆府安插细作了。
北门御庸干笑一声:“小心为妙,小心为妙嘛。”
看着这小胖子,韩佑心里总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脸上笑眯眯,心里妈卖批。
这小胖子的长相、模样,从第一感官来看,要么就是个受气包,要么就是个阴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在尚书省混的话,八成是后者。
“回去转告老大人,这件事我自己办,不需要帮手。”
将马鞭往腰间一插,韩佑准备回去继续炮制吴勇去了。
北门御庸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凝望着韩佑:“韩公子,似是…厌恶本官?”
韩佑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为何?”
“你猜。”
“怕事成之后,本官抢了你功劳?”
韩佑哭笑不得:“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宰辅大人不派你干掉马家。”
北门御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韩佑又说道:“对了,记得和宰辅大人解释清楚,不是我不识好歹,只是谨慎罢了,朝堂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被马家给收买了,当然,我不是针对你啊,我只是比较谨慎,还有,别误会,对付马家,我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劳烦北门大人。”
“不,你用的上我。”北门御庸朗声一笑:“你应是不知本官长处。”
“你…长吗?”韩佑看了看北门御庸的大肚皮:“体贴入微啊。”
“日后你便知晓了。”
“不日也能看出来,没事多做做平板去吧。”
韩佑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回去吧,多说无益,不瞒你说,我就是信不过你,不止是你,任何人我都不相信,随便你和宰辅大人怎么说。”
“你可以相信我。”北门御庸正色道:“马如龙羞辱了本官姨母,我岂会被他收买。”
“姨母是…哦,你妈的妹啊?”韩佑不由问道:“你姨母谁啊。”
“邬明月。”
“原来如此。”
韩佑面无表情的坐回了书案上,认真的说道:“北门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姓姨丈可…不是,异姓兄弟可好?”
北门御庸楞了一下,随即叫道:“好啊,原来你是垂涎我姨母!”
“放屁,我是信任你。”
北门御庸骂道:“你他娘的刚才都说漏嘴啦,欲当本官姨丈!”
韩佑翻了个白眼,既然被识破就没什么意思了,再次挥了挥手:“开个小玩笑罢了,回去吧,我不需要你帮我。”
北门御庸皱起眉头:“你…不垂涎我姨母了?”
“我…”韩佑双眼一亮,试探性的问道:“我能垂一下吗?”
“垂个屁!”小胖子破口大骂:“本官姨丈是申屠鸣大人!”
“靠,那你说个毛。”韩佑一指门口:“滚吧,除马家这事我自己来。”
“不过,我姨丈久病在床…不知还能活几年,哎。”
韩佑双眼再次闪烁出光芒:“那…是不是得改嫁啊?”
“到是如此。”
“真的吗。”韩佑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觉得兄弟…怎么样,是不是一表人才?”
小胖子上上下下了一番韩佑,一拱手:“告辞。”
说完后,这家伙转身就走。
韩佑骂了声娘,也没拦,跳下桌子找水喝。
谁知已经走出去的小胖子又回来了,攥着拳头问道:“为何不拦我?”
“你都不让我垂涎你姨母,我拦你干什么。”
“韩兄莫要说笑了。”小胖子正色道:“倘若你真是好色之徒,岂会被陛下与申屠老大人青眼相加。”
“好色和有能力不冲突。”
“不,你只是装作好色之徒赶我走罢了。”
“是吗。”韩佑笑了,自己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了几分。
小胖子苦笑连连:“姨母三十有二,已是嫁为人妇,本就是二婚,便再是国色天香,有谁会…”
“等会。”
韩佑一头雾水:“你姨嫁给申屠鸣是二婚啊?”
“额…”
小胖子连连摆手:“头婚,头婚,是头婚。”
“真的吗?”韩佑皱着眉头:“先不说咱俩合不合作,如果合作的话,初见面你就敢骗我,太没诚意了吧。”
韩佑只是试探一下,谁知小胖子脸一垮,只能郁闷的承认道:“是二婚。”
“靠你大爷。”韩佑骂道:“刚才你不说是头婚吗!”
“头一次二婚。”
韩佑:“…”
“哎呀,韩兄怎地如此古怪,这与我姨母有何关系,知晓你是故作登徒子之态罢了,你我携手,必能铲除马家,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这差事,可是小弟主动央求来的。”
韩佑抱着膀子,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二婚,这大姐的老道挺经…不是,经验挺老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