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箭矢射出的不密集,数量不多,三十不到四十支。
豹部这一处营地并没有出现应有的慌乱,更令人费解的是也没有人冲进黑暗之中循着声音去迎敌,反而缩着脑袋压着身体找掩护。
更古怪的是,这些并不是很慌乱的野人们又拿出了清水浸湿身旁的兽皮或是布料,掩住口鼻。
韩佑等人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营地中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对于豹部部族的防御无一不是困惑非常,面面相觑,想不通。
豹部也好,其他步卒也罢,夜晚受到袭击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组织人手出营作战,而非龟缩就这么任由看不见的敌人射他们。
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布袋或是兽皮袋被射到了营地之中,然后是大量的粉末爆裂开来,扑鼻的气味随着微风徐徐无处不在。
这次连韩佑都认出来了,当初周天凤带着五万异族攻关时就用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提取的,味道极为辛辣刺鼻,一旦双眼沾染到这种粉末的话对短时间内出现红肿,一旦处理不及时还会烧伤眼膜。
大家即便是在下风口也能闻到这种味道,营地中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咳嗽声。
越是咳嗽,越是要大口呼吸,越是大口呼吸,越会吸入更多的粉末。
紧接着右侧出口出现了大量穿着破旧汉军甲胄的袭击者,高举着长刀,人数不多,百人上下。
被粉末包裹的豹部部族们大喜过望,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终于肯出去应敌了。
看的出来,这些野人很兴奋,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敌人。
周统和席治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这处营地至少千人,是夜袭者的十倍之数,更不要说其他四处营地距离不远,声响是肯定听到了,随时会跑来支援。
正当周统和席治忍不住想要从黑暗之中窜出去帮忙的时候,营地另一侧又狂奔出了数百人,宛若暗夜索命之鬼,正好穿插在了营地的后方和中间。
都是行家,不少人双目放光。
临时营地驻扎的位置并不是一片坦途,右侧堆了一些物资,相对又在低处,还是在上风口,豹部族人被穿插后只能扎堆聚在一起,正好陷入了最被动的局面。
看似平淡无奇,实际极为考验配合和时机的把握。
又是大量的布包药粉被射了过去,袭击者脸上都遮挡着浸湿的黑布,血光飞溅之中不断压缩着豹部族人的活动空间。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些人的刀法精湛,出手并不为取人性命,专奔大腿根儿、手腕等不致命但是会导致失去战斗能力的位置下手。
从第一支火箭射出,到七八百人袭营,再到现在战势呈一面倒,连半分钟都没到,就连风白都没看清楚营地另外两侧的人马藏在了哪里。
一分钟,也就一分钟左右,在这些人冲进营地一通砍杀之后,并没有恋战,再次将大量的药粉扔进敌人扎堆的后射出几只火箭,撒腿就跑。
这次的药粉明显不一样,里面带有油脂,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夜,就好似深怕附近的四处豹部营地不过来支援似的。
就这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说是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西侧几处营地明显听到了动静,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越来越多的番蛮异族扛着武器跑向这里的营地。
韩佑等人傻眼了,因为这群夜袭者奔跑的方向正是大家待的位置。
衣俊逸当机立断大呼一声,所有人齐齐起身,张弓拉弦,蝗虫一般的箭雨射向了营地。
赶来的夜袭者足有八百多人,刚跑过也是被吓了一跳。
刚刚韩佑这伙人没发现他们,他们也同样没发现边军骑卒。
黑暗之中起身那么多人,和鬼似的,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就开始射箭。
还好,箭矢射向的高处,是远处。
领头的几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人大吼道:“边军?”
“殿下,殿下殿下!”席治狂喜出声:“是卑下啊,快过来,是边军的兄弟们来救您啦。”
“闻名”已久的大皇子秦王殿下周骁,终于露面了。
轻便的银色轻甲乌漆嘛黑,没有反射出任何光芒。
腰间佩剑松松垮垮,没有束发。
明明在山林中待了这么久,这家伙竟然有一头飘逸的秀发,还是长发及腰。
不如他家老二那般魁梧,看着瘦弱,有些病怏怏的,一双剑眉,下是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苍白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五官和老八有着几分相似,更为立体,也更为精致。
这家伙跑起来的模样有点像是喝多了,长的倒是很俊美,就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疯癫,尤其是刚才杀入军营的时候,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口水,砍人的时候都甩起来了,很是癫狂,剑术也极为高超,三尺青峰宛若游龙。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机,周骁等人也没料到会碰到边军,既不是敌人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都是职业的,大家继续狂奔。
骑卒们同样不敢恋战,等周骁这八百来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后,收了弓也是转头撒腿狂奔。
还是那句话,不是不敢打,犯不上。
这些骑卒从入营开始的时候就被训导过,除了骑卒正面外,在没有战马的前提下不可充当步卒杀敌,战马和长弓才是他们的武器。
让一群骑卒和数倍之地近身肉搏,还是和一群野人,蠢货才会这么做。
还好,那些赶到营地的番蛮一看这箭雨如同蝗虫一般自黑暗中射来,看不出有多少敌人,大呼小叫着不敢贸然冲过来,取木盾去了。
这一耽误,周骁那八百多精锐也好,边军骑卒也罢,都跑出百丈还多。
周骁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黑暗中的面容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其麾下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死活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关内的边军。
眼看着都快跑到战马的位置了,最前方的周骁突然一个急刹车,猛然回过头:“席治,边军多少兄弟?”
气喘吁吁席治差点没给周骁撞翻:“五千之众。”
周骁面露狂喜之色:“那还跑个卵子跑,回去灭了他们,兄弟们听我号令,本王是大周亲…”
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人影直接单手薅住了他的脖领子,随即夹在胳膊肘里继续狂奔。
刚要挣扎的周骁一扭头,傻眼了:“二弟?”
周统破口大骂:“莫要叽叽歪歪,少尹担着天大的干系带着大伙救你,不可节外生枝!”
“可五处营地并无太多敌寇,大哥我两个时辰前命人带着所有战马去了深山之中,将豹部大…”
“他娘的闭嘴,再叽叽歪歪,二弟我打你了啊!”
“那大哥我自己跑,用不着…”
“少废话!”
周统怒吼一声,越跑越快,和夹小崽子似的速度不减。
狂奔的韩佑满面诧异:“周统是老二吧?”
旁边的陆百川点了点头,小的骂大的,这是皇室传统,理论上来讲老二可以骂老大,老三可以骂老二,老九周衍骂一切。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当初周统刚从北地回来的时候犯二,在宫中的时候被一大家子合伙削了好几顿,周衍打的最狠,骑周统身上揍。
韩佑也大致上搞明白怎么回事了,怪不得豹部不停地追着周骁。
感情是不追不行,豹部不追,周骁就带着人回来干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贱字!
事态明朗了,这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夜袭,豹部主力应该是被引走了,周骁派少数兵力带着战马不断引开豹部,拉开距离后一一蚕食。
这份胆色,连韩佑都不得不配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韩佑不在乎杀多少番蛮,他只在乎赶紧将这个愣头青带回关内,哪怕是绑也要带走。
杀一万个,乃至十万个番蛮,不算赢。
要是大周朝的皇子死在了关外,那一定算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