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一个柳文冠,韩佑并不满足,但是目前阶段他已经很满足了,这是他的正事,而非天子要的“正事”。
终于开始干正事的韩佑,对南市北街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到了南市北街,进了商铺,韩佑连账都不看,只留下两句话。
小王爷周衍又学到了新的话术,可谓是大开眼界。
翠斋,卖奇珍玉石的,在南市算是较大的铺子,传闻背后的东家是太仆寺的大员。
明明是开了一扇门关了一扇门,韩佑不走开的那扇,非踹关的那扇。
一脚将门踹开,韩佑大步而入后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本少爷叫韩佑,奉天子之命查税,收税。
第二句话,一个时辰前,柳家名下的铺面不想交税,不想补税,本少爷去了工部,柳家家主柳文冠现在成了白身,全家都被抓了,就在京兆府大牢之中,工部尚书亲自扒的他的官袍,明日还要弹劾他。
就留下这两句话,韩佑也不看账本,转身就走,然后去下一家。
每一家铺子,韩佑都留下这两句话,从头走到尾,然后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耐心的等候着。
小王爷连呼学废了,更加佩服韩佑。
柳文冠身陷牢笼,和查税一事毫无关系,是因为他的作所作为激怒了工部尚书。
可转念一想,韩佑去工部,打的名义就是“税银”的事,柳家瞒报税银。
所以说,韩佑的这个说法,也挑不出毛病。
可在外人眼里,这个“故事”的性质就变了。
越来越多的伙计跑出了铺子,越来越多的伙计,跑回了铺子,越来越多的伙计,拿着银票跑到了韩佑面前。
小王爷周衍本来很开心,见到这么多银票,很快又不开心了,因为韩佑让他抄录数额。
闹心扒拉的小王爷趴在马车里抄了一会,一拍大腿,让人去给王府大总管赵祥叫来。
这老太监过目不忘不说,还懂点算学,字也写的好。
摆脱了小苦力身份的周衍来到马车外,也坐在了车辕上,很不解。
“先生,市尾有一家酒楼还未过去,您为何有意避开啊。”
“因为那是鸿胪寺少卿吴勇妻弟开的。”
“啪”的一声,又兴奋的周衍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那还不快去刁难一番。”
“刁难什么,不查他。”
“这是为何?”
“南市西街的铺子,咱们都去了,唯独没去他家。”
韩佑露出了笑容,有些莫名的笑容:“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补,那家铺子主动来补税,二,不补,要知道现在京中不少人都知道我韩家和吴勇杠上了,如果他们主动交税,补税,那么这事传出去了,就会让人以为吴勇对我服软了,如果出现第二种情况,不补,那么就等于是我拿了把柄,南市西街所有铺子都交了税,唯独他不交,这是什么,这是针对,不是针对我韩佑,是针对京兆府,是针对户部,是针对殿下,针对大周律法,针对天子的殷切期盼!”
周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笑嘻嘻的说道:“先生高明,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左右为难,交与不交都不好收场。”
“大概率,交。”韩佑笑意更浓:“颜面固然重要,但是没小命重要,所以他会交。”
“交了就要丢人。”
“不,交了,我就让他死!”
韩佑笑容一收,转头望向西街街尾,冷笑连连。
天子不让本少爷动少卿,可本少爷,会让天子主动去动你个王八蛋!
毕竟是要在某种程度上利用天子,韩佑没办法和周衍解释,只能无聊的翻看着赵翔抄录好的账目。
随意这么一看,韩佑发现了一家与众不同的铺子,叫做墨香阁。
同样是税额很多,只不过其他铺子都是补税的税额很多,唯独这墨香阁,没有补税,但是这一季交了很多,足有二十多贯。
“卖文房四宝这么赚钱吗?”
韩佑看了眼数额,也没多想。
现在只是初步收些税,让天子开心开心,后期的工作量很大,详细的核查比对等等,需要大量的人手。
大致算了一下总额,韩佑觉得过几天就可以入宫了,汇报一下工作进展,顺便拍拍天子的马屁加深一下印象。
周衍也觉得挺无聊的,胡思乱想着,开口问道:“险些忘记问了,先生您从牙行带出的那些苦命之人,要怎么安排?”
“暂时咱京兆府后衙居住,我爹会负责,柳文冠这事没定性,牵扯的人不少,将来这些孩子都有可能是人证,等这事结束后…”
顿了一下,韩佑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送回去吧,不少是孤儿,不送回去吧,不可能一直白吃白喝的养着。
“解决税银的事再说吧。”
韩佑不是圣母婊,也没那么无私,与吴勇的事为见分晓,现在不可能将精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柳文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京中相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乾坤逆转,稍不留神就是身死族灭,解决税银与吴勇两件事之前,韩佑不想分散精力。
随着送来的银票越来越多,赵翔都懒得细问,看一眼直接记数,再给个京兆府的税牌,马车旁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韩佑望着赵翔,觉得挺奇怪的。
各个王府都有太监,宫中也有,不说其他王府和宫中,就说幽王府的赵翔。
这老太监是前朝内监的,有品级,不高不低。
按道理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登基后没彻底朝堂大清洗也就算了,宫中那些宫女,太监,基本上也没动,非但没动,甚至也没撵出宫中,继续在宫里当差。
也不知是该说天子大度,还是缺心眼。
想不通的韩佑压低声音,问道:“殿下,陛下为什么要继续任用前朝的太监宫女,按理来说至少也要全赶出宫中吧。”
“父皇宅心仁厚。”
提起这事,周衍颇为自豪:“父皇说,这些奴婢是有罪的,伺候前朝那昏君,是前朝昏君的家奴,有罪是有,可罪不至死,就继续留着他们在宫中当差了,若不然离了宫也没活路。”
韩佑暗暗点头:“天子果然大度,竟能继续任用前朝昏君手下家奴。”
“是极,父皇最是大度了,不过就是稍加惩戒扣了他们五年俸禄罢了。”
“啊?”
韩佑愣了一下,往深了一想,骂了一声卧槽,满面佩服之色。
大度个鸡毛啊大度,天子就是想让这群太监和宫女打白工当免费苦力!
韩佑突然注意到,蹲在马车旁的老太监赵翔,嘴唇似乎是如同了一下,看口型应该是…狗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