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礼部衙署外。
韩佑、王海、陆百川、江追四人,蹲在石狮子旁边,和等待趴活的瓦匠似的。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日头渐落,最近越来越飘的江追率先忍不住了,站起身破口大骂。
“本统领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啦,我们哥几个到底何时能进去!”
门口俩看门的衙役满面苦涩,不敢搭话。
他们宁可丢了工作也不敢拦仪刀卫的人马,问题是老尚书钱寂大人发话了,谁放韩佑进去,他就扒了谁的皮。
事实上韩佑已经让人进去通报过三次了,每次都让他们等等,等等,再等等,然后就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下午那会韩佑出宫后直接来到了礼部衙署外,让守门的衙役进去通禀一声,仪刀卫校尉韩佑携仪刀卫统领江追拜访,现在连衙署大门还没进去呢。
陆百川拉了拉江追的衣袖:“老实些,再等等,活该。”
江追骂道:“可以不给本统领颜面,连本统领的校尉都不给颜面,他阿娘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哇。”
韩佑和王海将手插在袖子里,不吭声,正如陆百川所说的,就一个字,活该!
十天前,也就是吏部尚书赵泰去四季山庄找韩佑的那天,赵泰刚走没一会,礼部尚书钱寂也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钱寂和赵泰一样,同样穿着便服,同样面子给的十足,同样先通禀,同样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着。
可惜,钱寂和赵泰的待遇不同,老钱在山庄门口傻杵了半个时辰,愣是没人搭理他,完了还不让他进。
好歹人家是尚书,礼部尚书,不是工部的,就是天子也不会这么大的谱,最后老钱走了,进入官轿时骂的特别难听,大致意思就是韩佑你他娘的别让老夫碰见你,碰见了你,不给你一个大逼兜子老夫跟你姓。
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现在韩佑登门拜访,这闭门羹吃的一点都不亏。
有一说一,钱寂是三朝老臣,还是长辈,又是尚书,说不定还能做宰辅,结果韩佑让人家足足等了七章,换谁谁不急眼。
江追忍不了了:“韩校尉,咱们冲进去吧,这礼部尚书太不识抬举了。”
韩佑都懒得搭理他。
要说这小子对朝堂官职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吧,他还知道统领比校尉大,可要说他有这个清晰的概念吧,他竟然还说人家尚书不识抬举。
“放心。”韩佑给江追拉的蹲了下来,冷笑道:“既然这钱尚书不给咱仪刀卫的面子,就莫要怪本校尉了。”
江追双眼一亮:“冲进去?”
“不,咱进不去,他早晚得出来,在门口堵他!”
“等他出来弄死他个鳖孙?”
“求他不计前嫌。”
江追:“…”
韩佑无声叹了口气,他真不是故意怠慢老钱,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当初朱尚来通禀的时候,他听到了,故意装作没听到罢了。
那时候,他想的是能不能利用赵泰将四季书院开办起来。
二选一,既然想利用赵泰,他就不能和钱寂走的太近,别说走得近了,要是能得罪的话,韩佑会往死里得罪老钱头。
得罪的越狠,他和赵泰就能“玩”的越好,和赵泰玩的越好,坑赵泰的几率就越高,坑的越成功,四季书院建的也就越顺利。
结果后来北门御庸去赵府送了拜帖一直没消息,赵泰是摆明了不愿意和他韩佑接触了。
现在的情况就等于是,赵泰,不乐意和他玩,钱寂,还被他得罪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偷坤不成蚀把米。
直白点来说,就是装逼不成反被日。
陆百川幸灾乐祸道:“狂,你倒是继续狂啊,吃了闭门羹了吧,哈哈。”
韩佑扭过头,真心实意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我总让你跟着我吗。”
“因为本将武艺高强,赤胆忠心,威武不凡。”
“不,是因为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充满了动力,会很勤奋。”
陆百川感动莫名:“你将本将视为榜样?”
“不是,是因为看到了你,我就知道我跟了一个好老板,一个心胸特别特别宽广的老板。”
陆百川扭头看向王海:“何意?”
“打个赌。”王海将《尚书》塞在了怀中:“少爷一定可以进去。”
“我不信。”
“赌你五十年俸禄,怎么样。”
陆百川微微一笑:“好,本将替江追答应你,就赌他五十年俸禄。”
江追:“…”
一提俸禄,陆百川的智商就会极速上升,这事很迷。
韩佑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霍然而起。
来到衙署门口,照着衙役的小腿就是一脚,韩佑大喝一声:“告诉钱寂,,本校尉携陛下圣旨前来宣旨,他竟让我等在门外撅了一个时辰有余!”
说完后,韩佑一把从怀里掏出了圣旨。
“圣…圣圣圣旨?”
俩衙役吓了一跳。
“别搁这水字数了,还不快去通禀。”
衙役撒腿就往回跑。
蹲在石狮子旁边的陆百川惊呆了,看向王海:“你怎知少尹有圣旨,他刚刚也没说啊。”
“你眼瞎了不成,少爷入宫时衣衫工整,出来时,怀里稍微隆起。”
“见到了是见到了。”陆百川恍然大悟:“我以为他也从宫里顺了点值钱的家当出来,刚刚还奇怪呢,少尹也不缺钱啊。”
王海愣了一下,陆百川为什么要说“也”?
韩佑朝着三位小伙伴一挥手:“肘,进气。”
说完后,手握揉的和开腚纸似的圣旨的韩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礼部衙署。
来往官员纷纷退让,说不怕是假的,毕竟这小子刚给宰辅弄下去没几天。
六部衙署的布局基本上差不多,进去之后是正堂,两旁是班房,礼部是除了户部外占地最大的衙署了,班房最多。
礼部最紧要的政务包括典章制度、祭祀、科举。
管规矩制度、管祭拜活动、管教育
职能最多,权利不小。
官员最多,破事不少。
可以这么说,六部九寺乃至各监,谁的事他们都能插上话。
兵部打仗,礼部官员站出来,出兵打仗肯定得选个好日子啊,再祭拜祭拜先人问问祖先的意思。
工部盖楼,礼部官员站出来,这个不合规矩,那个用料颜色犯忌讳如何如何。
吏部选才,礼部部官员站出来,不行不行,你看看他这个造型啊,典籍有载,背带裤中分头,会打篮球满脸油,这他娘的是个炮,也就是娘炮的意思,不能用不能用。
哪怕就是刑部要砍头,都得问礼部秋后哪天是个好日子。
也就户部不鸟礼部了,当然了,户部谁都不鸟,因为所有人都喷他们,有时候工部还能跟着骂两句,毕竟是管钱的嘛,一般管钱的都横,越穷越横。
总之,礼部就是这样一个衙署,权利来源于管得多,但是管的不深,唯独和教育挂钩的,比如科考之类的事情,礼部一手抓。
韩佑提留着圣旨一直来到了正堂,鼻子都气歪了,钱寂正坐在里面喝茶,悠哉悠哉的,旁边站着哆哆嗦嗦的衙役。
“你就是钱寂吧?”
韩佑进入正堂,冷笑道:“知道来了圣旨竟不出来接旨,钱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哦?”小老头似的钱寂放下茶盏:“还有圣旨吗?”
钱寂站起身,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一副要随时嗝屁的模样:“你这仪刀卫校尉怎地不早说,耽误了陛下的事,你吃罪的起吗,老臣钱寂,接旨。”
说完后,钱寂回头看向衙役问道:“韩校尉是何时来的?”
“刚…刚刚。”
“牛b。”韩佑竖起大拇指,将圣旨一收,坐在了凳子上。
钱寂似笑非笑:“不是宣旨吗?”
“我口述就行。”
“说。”
韩佑翻了个白眼:“陛下让你回家养老,限期三日之内滚出京城。”
“此话当真?”钱寂面色突然:“陛下当真要本官滚出京城?”
韩佑傻了眼了。
因为他分明从钱寂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