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这次的战吼没有迎来一轮弹幕,维多利亚人骤降的火力密度必然让他们意识到飞行员没有弹药了。
而三杆步枪的火力远不如两把速射枪,根本打不出什么弹幕。
这次,无人能够阻拦乌萨斯人的冲锋。
阴影自黄沙中浮现,战吼亦步步靠近。
安克尔波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强行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更清楚眼下这个死法最有价值。
为了掩护飞行员撤退的陆军英雄,如果可能得话,多少也是个荣誉,多少能为家族带来好处。
他如是安慰着自己。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黑影也渐渐变得清晰,展露出人形,也是这时,安克尔波扣下了扳机。
噗呲一声,那人影随之倒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扑向一边,随后一轮弹幕便打在原先的位置,尘土飞扬。
撇了一眼身侧,只见一名队友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这就是没及时换位的下场。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塞上下一发气弹,安克尔波再度起抬头,一个风沙中的黑影对他抬起了枪。
就像心脏被人攒住,这一刻,充斥着他脑海的声音只有一个。
要死了。
以最快的速度抬枪射击,这一刻命运再度眷顾了他。
那颗丝毫没有经过瞄准就被射出的子弹打中了对方肩头,让这必死的射击打向别处。
“啊啊!”没有思考,或者说此刻,思考只会导致死亡,安克尔波的大脑空空如野。
求生的本能让他一跃而起,像只野兽那样扑向对方。
亦像他曾经面对的那些连枪都没有,只能依靠长矛与武艺去战斗的原住民。
“чept!”那个乌萨斯人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果断用左手从腰间掏出匕首。
然后安克尔波的刺刀击中了这个乌萨斯人的胸口。
接着失去平衡的二人一同滚下沙丘。
所有关于格斗的训练都没派上用场,这一刻他们之间有的只剩最原始的,毫无技术可言的斗殴,抓踢挠刺锤,无所不用。
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被风沙吞噬,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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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主观的,它只不过是人们为描述事物变化所创造的单位;但它也是客观的,事物的变化总有着它们亘古不变的速率。
机械表的指针一格又一格跳动,以恒定的步伐走过一个又一个刻度。小针与中针一同越过零点,大针也也最终向前迈出一步。
“妈的…”瞟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彼得不由得发出一声暗骂。
一个小时过去了,距离他们被风沙掩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对于近乎看着世界被风沙吞噬的彼得而言,每一分钟都是如此漫长,对于车圈中其它十几名士兵而言亦是如此。
能见度的极具下降让他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大起十二分精神,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范乌萨斯人的出现,或者及时发现归来的战友以防对方错过营地。
“连长,副连他们不会…”
“死了就死了,不是蛮正常的吗?”
“他妈的,裴德,赛特,你两给老子闭嘴!”
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天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带着飞行员回来;更不知道去哪里,这满天黄沙又让看到信号弹彻底成了不可能事件,甚至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向手上这两个班以外的任何人发信号。
他们只是一个殖民地填线师的一个步兵连罢了,不存在什么配发到班的通讯器或者术士,也意味着直到这沙暴结束,他们都会处于通讯断绝的状态。
这感觉就像自己整个连只是一只被蒙上眼睛,等待屠宰的肉猪,更可悲的是,这只肉猪还是高位截瘫,连扑腾都扑腾不了的那种。
其他人可能没往这方面想,但彼得他作为连长是无比清楚当下局面的。
“都他妈给老子安静!”愈发烦躁的心情让彼得不由得想巡处发泄,而他这一哄,周围似乎也确实安静了一点。
一阵异响从风沙中传来。
“连长,你听到了吗?”
“安静!”那异响依旧存在,甚至更为清晰了。
那是断断续续,但节奏恒定的鼓声,很微弱,微弱到随时会被风沙这盖,但它又确实在不断响起。
彼得觉得自己对这声音有些许映象,一番思索,他忆起数年前自己蹲在机枪阵地旁的经历。
那位趾高气扬的枪手用他那挺机枪拦下了那些游击队足足数分钟,直到他被游击队的狙击送走,但即便如此,那挺喷吐火焰的机枪与那清脆的爆鸣依旧让他映象深刻。
他还记得,自己曾听人说过,火焰与爆鸣便是拉特兰弹所独有的特性。
而维多利亚飞行员人手一把拉特兰枪。
这一刻彼得想明白了,“草他妈的!全体上车!我知道那两霉星在哪了!”
营地躁动起来,那声音也不在得以传入任何人耳中,但彼得记下了那个方向,这也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那俩霉星可别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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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粗糙的肌肉仍在颤抖,在扭曲,在挣扎;他再度收紧双掌,以捏碎骨骼的力度。
作为回应,那人紧抓着他双臂的手亦更为有力,以至于即便隔着手套和衣物,对方的指尖依旧足以嵌入他的皮肤。
他紧掐着对方的脖颈,撑直双臂,将全身重量压上,任凭对方胡乱踢打自己身体也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透过目镜死瞪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对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的眼珠。
对方也死盯着他。
企图掰开他手臂的力量变得更大了,但他不为所动。
对方想要呼吸,想活下去,但他也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下那人的挣扎逐渐微弱,最终没了动静
他没有松手,只是拔出匕首刺向眼前的目镜,捅碎布满划痕的玻璃,刺穿充血凸出的眼珠,刺入那缺氧休克的大脑。
搅动,直至钢刃被血液染红。
颤抖着抹去那红白混合的液体,收起。
他如愿以偿。
这漫天黄沙之中,这场死斗决出了胜者。
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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