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裴镜洄像往常一样守在庄园门口,来送文件的秘书忍不住开口。
“老板,方先生已经很多天没出来了,您还要继续守在这里吗?”
裴镜洄天天在庄园门口打卡,但依旧一句话都没和方玉霭说上。
之前和江元聘作对,公司本来就很忙,现在没了裴镜洄,更是群龙无首混乱不堪。
“走吧。”
裴镜洄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庄园里那唯一的灯光所在处,许久才吐出口浊气。
或许像江元聘说的一样,方玉霭并不想见到他,每天守在这里,只会给方玉霭带来困扰。
他也应该试着放手,给方玉霭自由,而不是死皮赖脸地纠缠。
上了车之后,裴镜洄回头再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低头看着手机上方玉霭的微信,心不在焉地听着秘书汇报。
“除了江家故意施压,这次调查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背后捣鬼,我把那个人的资料发您邮箱了,是您的高中同学,您看看……”
秘书汇报到一半,发现裴镜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仰头睡着了。
看着资料上刘承的名字,秘书觉得这只是个小人物,暂时还翻不出什么大浪,于是便没再打扰裴镜洄。
即使能模糊视物,但方玉霭的方向感依旧很差,连带着动作也很迟钝。
看着那不断逼近的车子,方玉霭本能地想要避开,但却因为恐惧而手忙脚乱。
“方玉霭!”
“砰——”
江元聘今天特意留在庄园陪方玉霭,只是在厨房切水果的功夫,就发现原本在花园里发呆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护工小余一脸慌张,“我就进来了一会儿,刚刚还在这里的。”
方玉霭眼睛不太能看清东西,这些天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要是没人看着会很危险。
“不好!”
在听到刹车的声音时,江元聘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当他冲到门口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老板,你怎么了?”
昨天从庄园回来之后,裴镜洄便回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别墅,没吃饭,洗完澡倒头就睡。
今天一早助理见裴镜洄还没去上班,于是便开车来到裴镜洄的别墅。
本以为裴镜洄还在睡觉,助理走近一看,却发现裴镜洄虽然躺着,但眼睛却大大地睁着。
眼底的血丝就像即将要溢出来一般。
“唔……”
裴镜洄浑浊的眼珠一动,望向窗外,似乎在助理喊了一声之后他才发现天亮了。
不知道是因为没开空调和窗子,屋子里空气不流通,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裴镜洄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老板,要不我打救护车?”助理看裴镜洄动了,但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急得去掏手机。
“不用。”
裴镜洄抬手阻拦,但胸口已经不是简单的闷,开始尖锐地刺痛。
就像有一把尖刀在搅他的心窝子。
很快,裴镜洄借着助理的手站了起来,但背后已经被冷汗濡湿。
“很快就好了。”裴镜洄虚弱地说。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没多大问题。
自从知道方玉霭当初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夏璇抓走,又因为生病离开之后,裴镜洄就经常感觉心痛。
他心疼方玉霭,甚至连自责的力气都没有。
之所以每天去守着方玉霭看,就是因为只有在见到方玉霭的时候会让他舒服一点。
“去……我要去找他。”
说着,裴镜洄咬紧牙关,迫使自己站直。
但他浑身都疼,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也没进食,动作稍一变化便眼前发黑,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那您先洗个澡吃点东西?”助理看着裴镜洄现在这个状态很担心裴镜洄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方玉霭。
但裴镜洄这次不止心痛,甚至还有莫名的恐慌。
他等不了了。
“现在就去,快一点。”裴镜洄催促道。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就在他离开的这些时间。
“快!”裴镜洄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大喊着让秘书带自己去看方玉霭。
“嘭——”
江元聘跑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弟弟瘦弱的身躯被汽车撞得从轮椅上飞起来,轮椅被撞到了路对面。
肉体砸在地上,鲜血很快便将地面润湿。
他弟弟满身是血地摔在江元聘面前。
“江……江……”
方玉霭的脑袋侧向了江元聘,脑袋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后脑不断有鲜血涌出。
但这一刻,方玉霭模糊的视线却变得清晰,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
他好像变得格外轻盈。
“玉霭!玉霭!没事,马上就没事了……快打电话!”江元聘软着手脚跌跌撞撞地跪在方玉霭面前,轻哄完方玉霭又去喊护工。
方玉霭浑身都在冒血,手脚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摔的,扭着诡异的弧度,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别怕,别怕。”江元聘抖着手将方玉霭揽进自己的怀里。
除了“江”字,江元聘一个字都没听清。
因为很快方玉霭的喉咙便被血块堵住了。
即使方玉霭不想说话,但依旧有血块不断从嘴角涌出来。
“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江元聘满心恐惧,喃喃地说着话。
他在安慰方玉霭。
但更多的是在给自己洗脑。
“啊!”
就在江元聘不知所措的时候,马路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尖叫声。
甫一抬眸,江元聘便看到不知在对面站了多久的江老太太。
她像是被吓得许久不能开口,直到听见了江元聘的声音之后才开始尖叫。
方玉霭的轮椅落在她面前,轮子还在转动。
但江元聘无瑕去管江老太太。
怀里的人似乎在慢慢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江元聘以为自己和方玉霭都死了之后,救护车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医生很快便将方玉霭抬上了救护车,警察也很快到达。
撞人的刘承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方玉霭毫无声息,又看向严肃地朝自己走来的警察。
他不怕死,也不怕坐牢。
但他还没看到裴镜洄痛苦的样子,他不甘心。
“放开我!”
就在刘承恍惚之时,裴镜洄的沙哑的声音传来。
抬眸一看,刘承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警察一度怀疑刘承的精神状态,甚至觉得他还要干什么危害公共安全的事。
但刘承很顺从,除了一直扭头看向人群笑,几乎没做任何反抗便被带上了警车。
而被拦在警戒线外的裴镜洄双目发红,拼命想要跟上救护车,根本没注意到刘承。
但这对刘承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些年刘承没什么大作为,甚至还有些窝囊,全靠女朋友救济。
好不容易遇到裴镜洄让他办事,他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了。
但就只因为他在酒局上针对了方玉霭几次,就被裴镜洄灌得胃出血。
甚至之后没人敢和他合作。
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去赌,最后欠下不少债。
他求过裴镜洄,也威胁过裴镜洄,甚至在裴镜洄和江元聘神仙斗法的时候落井下石。
但裴镜洄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裴镜洄,而他却死路一条。
与其被债主砍死在臭水沟里,不如拉着裴镜洄一起下地狱。
刘承跟了裴镜洄很久,也看明白方玉霭对裴镜洄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即使搭上自己,他也要毁掉裴镜洄最爱的东西。
“哥,他怎么样了?”
江照收到消息来到医院的时候,江元聘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一言不发。
即使江照、江老太太或者江老先生搭话,江元聘也依旧不理睬。
他们在方玉霭的手术室门口守过很多次,但第一次这么漫长。
江元聘的秘书去调了很多次的血,江元聘本人签了数张病危通知书,但方玉霭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十多个小时,裴镜洄也来了,警察来了又走,但方玉霭依旧在抢救。
所有人都熬红了眼睛,江老太太也不疯了,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手术室门口安静得可怕,没人离开,也没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才推开门。
离门口最近的江元聘迅速起身,但由于长时间未进食和走动,他几乎站起来就跪了下去。
“命是保住了,但能不能醒来,看造化。”
闻言,在场的人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江元聘抿着干裂的嘴巴不说话,阴沉的目光精准地扫向裴镜洄。
他要开始算账了。
其他人叽叽喳喳地上前询问方玉霭的状况,不可置信地询问什么叫看造化。
但这些江元聘和裴镜洄都听不见了。
刚刚警察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江元聘说了刘承的情况和犯罪动机。
方玉霭还没醒,江元聘不能对裴镜洄做什么过分的事。
于是他让人把裴镜洄抓了起来,关在一间废弃的仓库。
裴镜洄刚开始还反抗,他要见方玉霭。
但江元聘就像疯了一样,把他关起来之后不断给他注射药品,甚至动用管制物品对他进行物理打击。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裴镜洄知道江元聘是在泄愤,但不还手的他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