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僵持了多久，尹梦姝看出鸾奚是不会把木偶交出来的，正打算直接抢的时候。
天色突然大亮，耳边的风声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急躁。
“这是——”尹梦姝觉得后背一凉，冷风袭来，卷起地上的落叶。
连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鸾奚都察觉出了环境的异常。
当他抬头时天色已经朦胧，眼前的景象使他瞳孔一缩。
原本苍翠的榕树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悉数枯黄，现在还未到榕树落叶的季节，但已经有不少叶子从树干上落下来。
明明昨晚把瓶子取下来的时候，鸾奚还亲眼看着那树枝是绿色的。
“你还不明白吗？”尹梦姝像是突然释怀，嘴角泛起苦涩的笑，“这树是白玉霭种的，和他同生同死，你还不接受这个事实吗？”
“这是你使的妖法！不是你……是南苑！他要把主人带走！”鸾奚几乎歇斯底里，甚至调动阻拦尹梦姝的红丝想要去接住落在地上的榕树。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你最好不要让南苑找到你。”尹梦姝深吸口气，“我杀不了你，但你害死了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尹梦姝身形一歪，扭头踉跄着步子离开了院子。
“嘭——”
风将门带上，整个院子就只剩下鸾奚一个人。
他的法力根本无法阻止下落的树叶。
只是一息之间，鸾奚便亲眼看着树叶全部掉落，在院子里堆得很厚。
这一刻，鸾奚才低头去看怀里的木偶。
上一次之所以能认出那个木偶不是白玉霭，是因为手指。
但此刻，鸾奚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漂亮的木偶看似完美无瑕，但那纤长的手指却缺了一块。
“主人，怎么办，我做错了事，你不原谅我了是吗？”鸾奚跪坐在地上，将白玉霭的小木偶往心窝里戳，就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心脏上的疼痛。
为什么他一个没有心脏的木偶，此刻心脏却会这么疼？
没人回答鸾奚的问题。
将白玉霭的木偶保管好，鸾奚再一次找上尹梦姝，但这次尹梦姝闭门不见。
“我想找南苑。”鸾奚跪在尹梦姝房门外苦苦哀求。
要是能找到南苑，白玉霭何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尹梦姝不是没用心找过，只是南苑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就算尹梦姝能通过阵法寻找，但她身边没有南苑的东西，连烧的东西都没有。
要说这个世界上南苑还留下了什么……
“你把手上的木偶给我烧了吧，那也算南苑的东西。”尹梦姝说的是白玉霭死后变成的木偶。
榕树已死，世上找不到白玉霭的踪影，尹梦姝已确定，白玉霭也死了。
被南苑养大的白玉霭，怎么不算南苑的东西呢？
“不可能。”鸾奚下意识将木偶护住。
“他没死，他只是暂时变成了木偶。”鸾奚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要不然为什么他试图去找白玉霭的灵族时，什么都找不到。
尹梦姝对鸾奚无话可说，最后在鸾奚死缠烂打之下说出了南苑和白玉霭没分开之前的住址。
离现在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路程。
等鸾奚带着白玉霭来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那是个普通的农家院子，似乎很久没人打扫，院子前面长了不少杂草。
木门有些松动，鸾奚轻而易举便进去了。
院子前有棵小树，似乎已经枯死。
看着那毫无生机的枝干，鸾奚脑海里浮现出四合院里那棵榕树。
小树旁边是一个简易的秋千。
“师父，为什么你的树比我的大？”
“等小霭长大了，你的树一定比师父的大，像这样，枝叶张开，铺满整个院子，到时候可以在你的大树下面弄个花圃。”
……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秋千，上来试试。”
“为什么只有一个位置哎？”
“你喜欢吗？”
“喜欢！”
……
一步一步走进院子里，陌生的对白在鸾奚耳边响起，甚至在走到秋千面前的时候，他还能看到一些残影。
原来，那就是南苑吗？
太阳升起来，带着早晨的风进入满是荒草的院子。
脸上一凉，鸾奚下意识抬手去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本能驱使，鸾奚往屋子里走去。
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屋子没人管理，门窗都是开着的。
和在院子里一样，走到旧物身边，鸾奚眼前就会出现一些场景。
陌生的，不属于他和白玉霭的，他没见过的白玉霭，和那个南苑。
这是南苑和白玉霭的记忆。
他居然能看到白玉霭和南苑的记忆。
那个活泼又娇气的主人小时候的样子。
拒绝和他进行亲密活动的小主人迷恋自己师父的样子。
之前无数次听到南苑的事，鸾奚都会嫉妒，会憎恨。
但此刻，站在南苑和白玉霭住过的屋子，内心却格外平静。
转了一圈，如同尹梦姝所说，这里没有半点活人的踪迹，南苑压根不可能在这里。
“咔嚓——”
就在鸾奚准备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木板松动了。
这是南苑的房间，听着木板的声音，下边似乎有个独立的空间。
将白玉霭放进怀里，鸾奚蹲下身敲了敲木板，果然，声音很不对。
那块木板或许是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开裂。
将木板移开，下面果然有个通道。
没有丝毫犹豫，鸾奚钻了进去。
那是一个狭窄的梯子，往下走空间便开阔了不少，只是有点暗。
鸾奚释放出红丝来做光。
里面不大，是个书房，和屋子里南苑的书房一模一样。
不过——
鸾奚仔细一看，墙壁上挂了不少画，那是头顶上的书房所没有的。
满墙的画，都是一个人。
白玉霭。
都是各种样子的白玉霭。
鸾奚停在了中间的那幅画上。
画里的白玉霭站在榕树下，身边还站着个男人。
鸾奚原本以为那是南苑，可走近一看才发现，画里的男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画？
画中白玉霭和鸾奚皆是一身红衣，站得端正，言笑晏晏望着头顶的榕树。
如果这是南苑画的，那是不是就说明南苑从来没离开过，甚至一直就在白玉霭身边。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鸾奚把屋子里的画都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很多画上都是他和白玉霭，甚至有些场景都是确实出现过的。
鸾奚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能找到南苑，找到南苑就有机会救白玉霭。
但——
为什么南苑就在白玉霭身边，却一直不出现，甚至现在白玉霭出了事，他还是这副袖手旁观的姿态？
鸾奚急切地在屋子里巡视，似乎想要找到能联系上南苑的东西。
“咔哒——”
一本书掉落在地上，鸾奚本能地将书本捡起来翻开。
此刻，他的所有猜想轰然崩塌。
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过去和真相鲜血淋漓地呈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