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不禁好奇,张德旺媳妇这是搬来了什么救兵,能嘚瑟至此。
没等她琢磨明白,马车就到了近前,车夫一拉缰绳,马车停止,从上面跳下个小伙子,转头儿又接下来两位长辈,一位年逾六十,一位四十左右。
张德旺见到来人,立即两眼放光,迈开步子表情殷切的迎了上去。“王哥,劳您大驾了!”接着他又对那老者道:“徐爷爷,劳您辛苦了!”一边行礼一边笑着客套。
“哼!”老者冷哼了一声,倒背着手,迈步向众人之间走来。
“哎呦呦,这是干什么呢?”
王劼一脸戏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歪着嘴角凑到穆敬荑附近,悄声道:“啧啧......穆妹妹这是何苦呢?若是早日从了我又怎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流川飞速一掌将人推了开去,恨恨道:“放尊重点儿,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王劼一个踉跄,欠点儿摔倒,下意识抚了抚被打的地方,瞬间恼怒。
“爹,明显是穆家不占理,仗着人多势众,故意与人为难!”他伸手指着穆云山,咬牙切齿道。
王璟合看到自己儿子吃亏,心中自然不喜,见徐老并没有反对之意,立即冷了脸:“穆云山,以往我看你也算老实,如今为何出尔反尔不讲诚信?”
穆云山抱拳施礼:“里长大人,草民并没有不讲诚信,实是张德旺故意污蔑与我,还请明鉴!”
张德旺一听顿时不干了,大声嚷道:“哼,穆云山穆云山,要我做这作坊管事,帮忙招募人手,这都是何掌柜亲口与我说的。
如今你怕我抢了你差事,故意趁着何掌柜不在矢口否认,好毒的心思啊!”
“看来你穆云山是一直在装老实人啊,如今刚一得势就尾巴翘起来了。哼哼,你可别忘了,在这临江镇,若不是大伙照顾,连你的立足之地都没有!”
因着刚才那一下,王颉多少心中有了顾忌,不敢再上前了,只站在远处恶狠狠斥骂。
王璟合瞟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日阳,对着穆云山沉声道:“如今为了你们,我与族老放下手头的事,一齐赶了过来。
你不将我这个里长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连徐族老都不让进去,这要是因此中了暑热,你穆云山承担的起吗?”
他的声音愈见凌厉,眼神也带上了威胁。
穆云山有些踌躇,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却被穆敬荑接过了话头儿。
“请里长大人明鉴,您也是见过我表哥的,请问您对他的印象如何,是否痴傻?”
王璟合一愣,瞬间拧了眉头,满脸怒容的扬高了下巴,撇撇嘴道:“男子才可议事,这里没你一个黄毛丫头说话的份儿!”
穆敬荑暗自握了握拳,冷冷笑道:“难道您堂堂一镇之长,连与我回话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这问题您根本就回答不出?”
“你?”王璟合气的脸上青筋直冒:“他何掌柜自然不会痴傻,反而比之常人更加聪敏!”
穆敬荑闻言立时笑了:“既然如此,以我表哥的为人,又怎会雇佣张德旺这样的人进作坊呢?
他是嫌荷包里的银钱多了,还是嫌开作坊亏损得不够快呢?估计别说他,就是在场的诸位也不会愿意录用一个有名的懒汉无赖做管事吧!”
众人听了,瞬间安静,眼神纷纷看向张德旺,目露鄙夷。
穆敬荑说完一使眼色,流川会意,一个纵身返回作坊。很快又挟了把椅子跃了出来,恭敬放到了徐族老身后,扶住老人低声道:“族老请坐!”
这时夕瑶也眼疾手快的飞掠出去,从马车上拿了把竹伞回来,递给了身后一名小厮。
穆敬荑蹲身施礼,柔声道:“今日遇到此事实属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望族老爷爷秉公办理,还我们穆家清白!”
话落,一挥手,命小厮过去为族老打伞遮阳。
“是,掌柜!”
王璟合一见这丫头行事,竟是只顾着徐族老,并未有顾着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禁气闷,冷冷瞪了张德旺一眼。
王颉看不下去了,开口就是斥责:“穆云山,你那两只眼是摆设吗?”
“王颉,你会不会说话?我爹再怎么着也是长者,尊卑有序,有小辈如此对长辈出言不逊的吗?真不知你当初在学堂都干什么了,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吗?”
赵氏闻言,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令王璟合的脸更加黑了。
徐族老冷哼一声,赵氏这才止住了笑。
王璟合微眯了眼,看了看这作坊四周的群山,淡淡道:“穆云山你们烧陶用的土严格来说是咱们整个临江镇的,每一个镇民都有份儿。
以往大伙不计较是宽宏,可你若是叫起真儿来,咱们也就不得不掰扯掰扯了!”
他说完,扭头看向众人,朗声问道:“你们认为呢?这作坊虽是私人的,可山却是咱们大伙的,他用咱们的土去烧陶卖钱,是不是该付些红利啊?”
“对啊,平白让他占了这么久便宜,是该核算核算了!”以张德旺为首的人积极响应,纷纷叫嚣起来,连带着穆云山徒弟的家属也动了心思,眼神不定起来。
穆敬荑清脆一笑:“照里长的意思,咱们每日里喝的水也是大家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要交银钱出来啊?
还有镇里很多人抢荒种的庄稼,收获了也要分给镇里每人一份儿吧?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王颉气恼,指着她道:“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水人人都喝,庄稼也有大部分人种,但唯独你家烧陶。”
“没错,是只有我家烧陶,那是我爹会这门手艺,你们不会。如果不服气大可以都拉土去烧,我们断不会拦着。
可若是眼热别人,又自己没本事,整日里想着欺男霸女,抢夺财务,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穆敬荑冷着脸,观瞧着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眼中轻蔑之色尽显。
“我们穆家向来与人为善,但并不代表软弱可欺,若是镇里说不清楚,咱们还有县里州里,不就是银钱吗,我们奉陪到底!”
徐族老突然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王里长的话虽有道理,却也禁不得推敲。
不如听老夫一句劝,都在一个镇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故要闹的面红耳赤,好生商谈不好吗?”
他转头看向张德旺:“你也是,那何掌柜是个外人,你定是听岔了,人家作坊缺不缺人,穆云山他整日在这儿能不知晓吗?
再说了,若真是姓何的小子要招你做工,结果被他拦了没去成,待的回来定会寻穆云山错处不是?”
张德旺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张了几次嘴才终于抓住个空隙,辩解道:“那不对呀,徐爷爷!
若是我们没进作坊,待得何掌柜回来,即便要找穆云山算账,也是任凭他红口白牙随便编排了呀!”
徐族老冷哼一声:“有我们这么多人作证呢,你怕什么?”
“可……可若是耽误了作坊生产,这责任……”张德旺还要再说,却被穆敬荑抢了先。
“不用担心,这作坊真正当家的还不是他,确切的说他只是我的合伙人。
想必里长大人还有些印象,购买这山坳土地的人到底是谁,地契主人的名字又是什么,当初我只是让表哥帮我跑个腿儿而已。”
穆敬荑的话就像丢到湖面上的一颗石子,瞬间令在场的人面现惊愕,不约而同的看向王璟合所处的位置。
王颉更是不敢相信,眼前容貌姣丽的女子竟是个真真正正的女财主,这还了得,他岂不是错失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若是早前娶了她,那些作坊和产业岂不都是他王颉的了。
烈日下,王璟合深处众目睽睽之下,愈发觉得暑热难耐起来,他若是承认了穆家丫头是真正的主家,那自己刚刚的言论不就等同于赤裸裸的歪曲事实吗?
沉吟许久,王璟合叹了口气:“穆家丫头,我知道你是为你爹出头,故意这样说的。
可放眼望去,有哪个未出阁的女子名下会有产业,我劝你还是编个靠谱儿点的理由拿来说才好!”
说完他咧了咧嘴,将即将掉落在眼中的汗珠子抹了抹,嘟囔道:“看来穆云山做管事还是差些意思,连个待客之道都不懂,女儿也教养的嚣张跋扈,着实德不配位。
不如由我家颉儿暂代管事一职,这样对两边儿都公平。张德旺等人也可以进去做工,你穆云山也可以继续烧窑,你们怠慢官家人的举动也念在是初犯的份儿上,暂且饶过!”
他状似慷慨的摆摆手,将自家儿子往前一推:“颉儿自小接触生意,也颇有些心得,管理起作坊来定会得心应手。
以后咱们临江镇也能如福全镇一般,人人富庶,家家和美,成为一方大镇!”
穆敬荑不禁嗤笑,原来这王颉之所以如此,完全是有个同样无耻的爹啊。
“地契上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难道府衙的官印在里长面前竟毫无效力吗?还是说您打算自立为王,违抗朝廷律法了?”
穆敬荑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令王璟合闭了嘴巴,只顾着瞪眼暗自运气。
王劼嘿嘿一笑,嚣张道:“你不用说这些,我爹是镇里的里长,这是不争的事实,说白了与这儿的土皇帝也没什么分别。他的话就是事实,出口的就是王法!”
“是谁要反叛朝廷了?”一声略带嘲讽的话语传了过来,紧跟着是一辆装饰考究的小马车。
正一副趾高气昂模样的王家父子,身子猛然一震,迅速看向声音来处。
两匹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整齐划一的跑到近前,接连打了几个响鼻,昂着头藐视着众人。
一身劲装的青壮男子跳下车辕,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穆掌柜这里好生热闹,什么事搞这么大阵仗?”
紧接着马车帘子被缓缓拉开,另一个劲装男子栓好马,凑到了车窗前。
“主子!”俯首贴近车厢窗户,一副恭顺模样。
“问问穆掌柜那些货准备好了没有,若是有人影响了穆家作坊的生意,那就是与我们刘家过不去!”
车中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