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被动得进了府门,不放心的回头观瞧,就见银霜指挥着几人抬了轮椅放到轿子旁边。
府门前陆续而来的宾客很多,见到这一幕纷纷侧目,鄙夷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冷眼扫过不屑一顾者有之,同情者有之。
银霜寒着脸,架着从轿子中探出头的刘赟缓缓往轮椅上挪。一旁的轿夫有心帮忙,却又担心一身的汗臭熏着主家,只得作罢。
穆敬荑心生愧疚,犹豫了下,挣脱开戚俊芳的手,嘟囔一句:“我得去帮他。”便快步往外跑。
“哎,你干嘛去?”戚俊芳停住脚步,冲着她嚷道。
“抱歉,我一会儿再去寻你......”声音随着穆敬荑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
府门外,她冲进人群,架住刘赟的另一条胳膊,低声道:“我来了!”原本紧绷的脸,瞬间表情柔和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却极配合的坐到了轮椅上。
银霜拿了毯子将主子的腿盖好,刚要转到椅后去推,轮椅已经动了。“我来吧!”
她愣了愣,看了眼前的女孩一眼,若不是之前听清风说起过这位穆小姐很会赚钱,真要断定此女是为公子的钱财而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传说中叼着金汤匙出生的刘家独苗儿,众人眼中的半残之人,就这样被一位容貌秀丽的美艳女子推进了雄伟的将军府大门。
院中宽敞,也有众多丫鬟小厮引路,宾客们却不愿散开,依旧低声私语着跟在后面。
“诶,没想到这样一位残废也有人青睐!”
“嗐,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刘家钱多的很,想买个通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有什么奇怪的!”妇人撇撇嘴,轻蔑的瞧了前面的娇俏身影一眼。
“不是吧,看这女子穿着并不像是个丫鬟啊!”之前的妇人有些怀疑,再次看了眼那衣衫料子,发鬓上的首饰。“不对,这可是洒霓月华绫,哪是个丫鬟之流可以穿的起的。”
“定是那残废公子赏的,不新鲜!”
如这两位妇人一般议论的,并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好多男子,也在暗自咂舌,冲着前面的美娇娘流口水,怨怪自己没投胎在巨富人家。
“廖兄,这没什么羡慕的,那小子娶了绝色估计也是摆设儿,下身那个样子,能成得了啥事?没准儿那小娘皮过不了多久就红杏出墙了......”
那人贼兮兮坏笑,却在下一秒表情凝滞,突然倒地,双手抓挠着脖颈,很快便蹬了腿儿。吓得周围人一哄而散,生怕下一个倒霉蛋儿就是自己。
刘赟轻轻捻了捻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一旁的戚府小厮回首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并未停顿,依旧领着人向前走。
穆敬荑听到了乱哄哄的惊叫,可惜手里推着轮椅,生怕一回头跟丢了那小厮,紧捯着步子跟随。
银霜随在一旁,手中抱着礼盒,时不时瞄一眼自家主子,也没有回头看。
临近厅堂,戚将军便迎了出来。
“刘贤侄,远道而来辛苦了,难得能与你聚一次!”
“戚伯伯客气,侄子若不是行动不便,又忙着生意上的事,早就该看您来了,还望戚伯伯不要怪罪才好!”刘赟双手抱拳,虽是坐着,气势上却并未矮人半分。
很快屋中早到的男客也都站起身走到了门前,纷纷刘公子,刘兄,刘贤弟,贤侄之类的叫着,穆敬荑一看屋中并无女客,犹豫了下,站在门口没有迈步。
刘赟回头,拍了下她的手,柔声道:“您与银霜一同去内院拜见戚夫人吧,我这里不用你了!”
“你一个人行吗?”穆敬荑心下不忍,屋中男子个个虎背熊腰,即便有几个身形瘦削些的,也都站得笔直,比之坐轮椅的刘赟高了许多,衬得他格外可怜。
“无妨,我坐这椅子也能自己走,放心吧!”他又伸手轻推了一把,表情温暖和煦至极。
“嗯......那我走了啊?”穆敬荑松开了手。
“去吧!”
走出门时,银霜跟了上来,怀里的木箱已不见踪影。
“东西呢?”穆敬荑扭头看她。
“当然是交给戚家人了。”银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带头向后面的内院走去。
陵州的庭院整体风格粗犷大气,没有云洲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只有苍翠挺拔的银杏树,色泽墨绿,躯干蜿蜒的迎客松,石头雕刻堆砌的假山小池。
大半院子都处于空旷状态,许是因为入秋了,才多摆了些各色菊花,白的莹润,黄的耀眼,紫的高雅,相互争奇斗艳。
银霜全程沉默无言,只顾着往前走,沿途没有问询,更没有戚家丫鬟领路。瞧她这模样,似是早已对此处熟门熟路一般,很快就到了隐隐传来欢声笑语的内院门前。
突然一旁的花丛处,传来几句争吵,引得两人步子一停,银霜则直接闪身躲到了不远处的树后。
“你去不去?”女子的声音。
“我不愿如耍猴一般与人比试,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男子声音低沉粗犷,带着隐隐怒气。
“你若不去,我就不与那刘瘸子退婚,你也别想进军营。”好像是戚俊芳。
“哼,你若嫁便嫁,我一介莽夫,房无间地无垄,你瞧不上也属正常,即便是你瞧得上,你爹娘也未必同意你嫁给我。”
“你怎么说话呢?我整日里与你混在一处,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我的心思,没成想你曹千钧竟是个错头乌龟,胆小鬼,有贼心没贼胆儿!”
花丛晃动,脚步声凌乱......
穆敬荑直觉不好,连忙紧走两步进了内院。
银霜并没有跟进来,她又等了一会儿,暗自运了运气,抬头挺胸向最为喧闹的厅堂走去。
“芳姐姐的剑舞别具一格,既有英气,又不失温婉,与月姑姑的琴声真是绝配!”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引得即将进门的穆敬荑循声望去。
屋中女子老少皆有,全部坐在大厅四周,空出了中间位置。一席紫衣的妙龄女子,手中提着把未出鞘的长剑,剑尾的穗子轻轻摇晃,显然是刚刚收了势。
一旁放着架古琴,一位年约三十来岁的瘦弱女子,坐在琴凳上,两手刚从琴弦上收回来,听到有人夸赞,微微红了脸。
“诶,你是?”
握着长剑的女子扭头,正好看到门前的穆敬荑,柳眉轻扬,含笑道:“这位妹妹好生俊俏,刚我还听侍剑提起,府门前好一阵轰动,缘是刘公子带了位绝色美人来。”
抚琴的女子缓缓回头,一双杏眼隐含秋水,带着三分愁怨之色。“姑娘何不摘下面纱,咱们这厅里皆是女子,倒也不用避讳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