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西游、三国这些大部头之前,王庆迎着窗外风雪,先把西厢记和牡丹亭给写了出来。
他当初看红楼梦时,见书里屡屡提及西厢记,爱它词句绚烂,就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一读之下,惊其辞藻才情,连着牡丹亭等元杂剧,也都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这些杂剧字数较少,没什么生僻字眼,因此写得颇为顺畅。仅仅一个下午,西厢记和牡丹亭就告罄了。
他正琢磨着再写一篇风筝怨,喽啰传报,说朱富回山求见。
王庆琢磨着酒店也就才开业,这么早跑回来必然有事,便停了笔,径去厮见。
彼及到时,聚义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朱富在走来走去的徘徊。他见王庆来了,纳头便拜。
王庆一把扶起,各自入座:“贤弟亲自回山,可是县里出了什么事?”
朱富笑道:“酒店已经搭好了架子,厨师也都请好了,只等酒浆到位,就可以开业了。小弟到了郓城县,先去拜见了宋江,相谈甚欢。朱仝、雷横两位都头也都见过了。今番上山,却是为了哥哥要的那个女子……”
说到这里,他贼眉鼠眼的向四下瞅了瞅,见没别人,才压低了声音说:“小弟怕途中出差错,亲自把人送来了山寨。”
王庆见他这个行藏动静,就知肯定误会了,以为自己要霸那个女子。当下也不说破,好生夸奖了他几句。
朱富精神大振,一时忘记了压低嗓音,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原来阎婆惜之父姓阎名光,旧在汴京勾栏里唱诸宫调,功底颇深。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
去年六七月间,阎光举家来济州府投亲戚,到时,那亲戚得病死了,因此流落在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县后一个僻净巷内权住。近来阎公染上时疫,连日呕血,卧床不起。阎婆惜打听得新开的酒楼要招唱曲的,壮着胆子前去应聘,指望赚几个钱给老父治病。
朱富听她自报姓名,晓得是王庆点名要的女子,心下不敢怠慢,殷勤找郎中治好了阎光的病症,并拿话说她一家去投梁山泊。
阎婆惊得魂飞魄散,作好作歹,不肯前去。阎光却是个晓事的人,已经知悉了朱富和梁山的关系,若不听他摆布,怕是难逃杀人灭口之祸。因此一力答应,情愿上山。
王庆听了,心中甚喜。其实宋江本心并不愿落草,即便仕途无望,他还是更愿意在正途上挣扎。如今把阎婆惜这个诱因搬离了,宋江多半不会轻易卷入江湖了。
没有宋江搅风搅雨,梁山在江湖上的动作会顺畅很多。
“人在哪里,我去见见。”
朱富见寨主如此迫切,暗道这桩功劳不小,甚是得意非凡。
因怕让牛小娇知道了来闹,朱富把阎光三口都安置在了一间偏僻屋子里。
王庆走入进去,朱富便抢着介绍。
阎光三人听是寨主到了,慌忙下拜。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阎婆惜听声音柔和,壮着胆子抬头瞄了一眼,没见到想象中凶残狰狞的怪物,只见到一个风流倜傥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
在她的认知里,山贼头领都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不似人形的怪物。自从朱富说了梁山之事,她每夜都从噩梦中惊醒,未尝不深夜涕零,感怀身世。
眼前的男人却让她怦然心动。
“寨主救护家父一命,婆媳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服侍寨主,以报救父恩情。”
阎光诧异的望向女儿,阎婆更是急的抓耳挠腮,不停扯她的袖子。阎婆惜不为所动,拿出风流本事来,一双俏眼只在王庆身上徘徊。
因为水浒传的关系,王庆对阎婆惜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何为红颜祸水?红颜越美,取祸越深,他可不想辛苦一遭,却落得个宋江的下场。
定了定心,王庆神情淡淡的说道:“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阎光,听说你在汴京唱过诸宫调?”
阎光见女儿猴急表态,已是吃惊。待见王庆根本不理这茬,更是惊碎了一地眼球,慌忙答道:“小人平生最好唱,拙荆和小女也都略会些。”
王庆见他年近四旬,形貌俊朗挺拔,皱纹嫌多些,倒也容易遮掩,当下点头道:“山寨中有一位汴京行首,唤作白秀英。我给她建了一处别院,甚是风光雅致。你一家三口都会唱,就去和她做个伴吧。”
阎婆惜眼露失望之色,正要开口,阎光抢着说道:“白行首的芳名,小人在京城时便如雷贯耳,能在她手底下做事,实乃我等荣幸。”
王庆关怀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屋子,朱富奇怪的望向王庆:“哥哥不要这个女子?”
王庆笑道:“你肯定奇怪我大费周章把人弄上山,却不要她?贤弟,我并非嫌她风尘里出身。山寨几万口人等着穿衣吃饭,愚兄日理万机,实是无暇旁顾啊。”
朱富心中疑虑未消,你不要这女子,把人弄上山作甚?但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嘴上和抹了蜜一样,语态真诚的说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顾,寨主美人在前而不取,皆是急公好义之楷模,仁义之心感怀万物。小人思之,感怀涕零,恨不得肝脑涂地,为寨主之伟业效死!”
“朱富,我绿林好汉直来直去,断不可效那官场中人,口蜜腹剑,心口不一。”
朱富见他语态严厉,只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惶恐不已。
却见王庆微微一叹,道:“只是你也太耿直了些,有些实话放在心里就好,不必事事都说出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除了文才武功,愚兄就只剩下这一肚子的仁义了。”
朱富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此乃何等深厚的脸皮,端的不愧是梁山泊主,鄙人妄称笑面虎,拜服,拜服。
回到聚义厅,问了问宋江的动静,聊了聊酒店的开业事宜,就让朱富寻他哥哥去了。这哥俩常年不得相见,如今同在梁山聚义,又因公事分离两地,彼此甚是想念。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哥俩喝喝酒,聊聊家事。
打发走朱富,王庆自回家中。
吃过午饭,洗了把脸,便去寻白秀英。主要是和她商谈戏曲的事,这剧本写得再好,演出来才有价值。只抱着剧本寻章摘句看文字,无异于买椟还珠。需知在这个时代,真正的戏曲还没有产生呢。
被称为百戏之祖的南戏,出现在宋室南渡之后。现在的宋杂剧,只是傀儡戏、歌舞和杂戏的组合,虽说在汴京颇受欢迎,整体性、故事性、艺术性都离真正的戏曲相距甚远。
趁着大宋还有几年歌舞升平,就先把戏曲的种子点燃了吧。
王庆给白秀英选的宅子,离着临时住宅区较远,曲径通幽,鸟语花香,不仅风光秀美,而且僻静闲适。
迈步穿过篱笆,轻扣柴门。
扣门三下,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媚色天成的粉面。
阎婆惜见是王庆,便盈盈下拜,声音软的像是糯米糖一样:“奴婢拜见寨主。”
“不必多礼。”王庆习惯性的去拉她,手指触到她的手臂,软的像是一团棉花一样。阎婆惜凤眸含春,娇滴滴的飞了王庆一眼,柔声道:“谢寨主。”
以前总听人说烟行媚视这个词,这会总算明白了其中蕴意。王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可知宋三郎降不住她。王庆都不敢想,就宋江那五短身材矮黑胖子,在床上得被阎婆惜折磨成什么样。
强压住心头的涟漪,王庆端正衣襟,沉声问道:“秀英在么?”
阎婆惜细声细语的说:“白娘子这两日有些慵懒,不愿出门。”
“你去忙吧,我自去看她。”王庆说着,拔腿就走,更不回头。
阎婆惜倚着楠木椅背,望着王庆背影消失在眼帘,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逃吧,看你能逃得了几时,早晚要你臣服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王庆径直走进客厅,见没有人,便直入后院。只见白秀英眯着眼,躺在一榻懒架上,嘴里犹自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山寨里都忙昏了头,偏你悠闲。”
白秀英听得声响,睁眼看去,懒懒的起身:“近来身子有些疲乏,不甚爱动。”
王庆见她穿着一领丝织薄衫,下着一条水袖裙子,露着半截小腿,足上不着鞋袜,一双大脚不遮不掩的袒露在外:“这大冷天的,你好歹多穿两件,惹上风寒怎处。还有这双脚,以前拼了命的藏着,如今怎么舍得露出来了。”
白秀英展开柳眉,冲他促狭一笑:“妾身晓得您爱这双脚,索性不穿鞋袜。”
王庆没好气的说:“爱你的脚,你就赤着双足。我还爱你的胸,该当如何?”
白秀英秀美微蜇,幽幽怨怨的说:“好好说着话,怎么就出口伤人了。”
王庆连呼冤枉:“我这是心疼你,怕你冻着了。”
白秀英笑了笑,扶住他的胳膊:“好好好,寨主大老爷怕冷,咱们就去屋里说话,可好?”
依偎着进了正厅,白秀英忙着沏茶倒水,王庆摇摇手,道:“不用忙了,坐下说会话。”
“多时不见你来,这遭可是为了那阎婆惜?小妮子生得清眉秀目的,一双金莲窄窄三寸,可比我这双大脚秀气多了,也难怪能中了你的意。”
“刚刚还拿脚勾搭我,怎么就改口了。”王庆翘起二郎腿,悠悠说道:“婆惜她爹旧在汴京勾栏里唱诸宫调,一家三口都学过,有些根本。你平时在山上也没个说话的人,有个小姐妹,一起唱唱歌跳跳舞说说话,多少能解些闲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