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即有低笑从身边传来。 “这页这么好看?”夜宇懒声问道。 有人停留在同页,一炷香之久。 季澜闻言,偏白的手指这才淡定翻过面,可对于的内容,压根一点印象都无。 在他努力集中心绪,试图将书本文字看进时,蓦然间,嘴角被递来一颗药丸,对方指腹就定格在他唇边。 那药丸散着淡淡花香,季澜视线未移,唇瓣微启,直接顺着吃下,咽下后才问道:“这也是池神医刚才给的吗?” 菘儿谷里补气强身的药丸有许多,这几日来,他见安爻每回进到小屋,皆会随手拿瓷罐倒几粒出来,扔进嘴里。连带何凉凉也开始这么做,总归吃多了有益处。 夜宇却道:“这是你在誉仙大会上赢得的败礼。” 季澜刹那间,用力偏脸,往他方向看去。 …败、败礼……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丹!?” 夜宇望着他震惊脸面,道:“方才你吃的是半颗,剩下的,在这。” 季澜淡眸愣睁,感觉一片混乱。 脑子打结之余,夜宇忽地将指间剩余那半颗,放入口中。 低嗓说道:“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季澜眼眸定在夜宇突出的喉结上,淡睫已是不由自主地发颤,耳廓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泛起红绯。 夜宇吃下丹药后,就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长腿横过整整半侧的床榻,懒洋洋的看着他。 季澜忍不住垂下眼,将手中书本胡乱塞至床角,有些慌乱的抱着被子滚到里侧,以背示人。 心绪翻腾。 是意乱,也是心慌。 夜宇望着那抹削瘦背影,伸手一挥,将室内油灯尽数熄灭。 室内霎时整片黑暗。 这一回,连一盏都没有留下。第53章 -- 隔日。 制药小屋中一片热闹, 桌面摆着十来颗包子馒头,和一小锅热粥。 何凉凉手里拿着包子,欢快道:“方才我去昨日种药草的地方, 发觉雷吼花种子已经长出一点点新芽了,果真如神医说的那般,生长速度极快。” 安赐替他吹凉几口,道:“等等去浇水, 也许还能施点肥料?” 池缎:“施不施都行, 我偶尔会拿用不到的药草捣碎入土,充当肥料。” 何凉凉疑惑道:“这样药性不会互相干扰吗?或者土壤不会损坏?” 身侧,安赐替他舀了碗热粥,同样仔细吹凉后才递过去。 池缎绽笑:“菘儿谷的土与外界不同, 种植上百种药草药花皆没问题, 不会互相影响。” 安爻手中拿着的馒头, 选的是清淡口味, 菘儿谷里的早膳一向是池缎包办, 而只要他喜吃的口味,池缎总是会多做一两个,下午饿的时候还能蒸热解馋。 他道:“所以雷吼花再三五天就需全部采下吗?” 池缎点头:“花苞长在新芽上, 不采下即会枯萎, 采下后直接风干, 能保存上好几年。 接着指了指墙角, 道:“我那已有好几罐磨成的药粉。” 他话刚说完, 外头忽地响起踏步声。一抹雪色身影姗姗来迟,身侧是另一道高大的身影,懒洋洋地和他同时踏进。 安爻:“仙尊今日起晚了,是不是昨晚的剑招比试太过劳神?” 季澜随便点了下头, 只道:“你们都吃完早膳了?” 何凉凉神情欢快:“还没呢,正聊到一半,神医说等会儿可以去给雷吼花浇水施肥。” 池缎看着季澜,对方正拉开椅子坐下,他便啧啧两声,说道:“昨日仙尊和宇回去打架了?看上去似乎睡得不好。” 季澜顿时一愣,半晌后才镇定道:“就是房里炭盆较暖,睡觉途中不断翻身罢了。” 池缎:“倘若热得睡不着,熄灭一两个炭盆便成。” 夜宇:“院里药炭快用完了,你那还有?” 池缎一头雾水:“仙尊不是才说过暖?怎么,这回改成你畏寒了?” 如此诡异。 夜宇瞥了身侧人一眼,对方正冷静喝着热粥,于是勾笑道:“对,本座近来畏寒。” 安爻惊的馒头都差点掉了。 季澜垂着眼,慢慢咀嚼着膳食,脑袋又不经意地飘往今早的情景。 打自他清晨醒来,许多画面便未散去。 …… 曙光刚现之际,菘儿谷的鸟儿便已全数出巢,站在枝桠上唱吟,声声鸟鸣有高有低,有慢有急,交错起来便是婉转早安曲。 小院里,床榻内侧的白衣身影,淡色长睫阖着,耳边银发垂落在枕上,整个人如白雪般。 唯独唇瓣,是惹眼的红润。仿佛胡乱咬上了大半夜。 房里炭盆烧的温暖,以至于季澜里衣虽掀起大半,一大截柔韧腰腹露出,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凉意。 半晌后,眼睫才微微颤了几下。不仔细看,便瞧不出。 身边刹那即传来低懒带笑的声嗓。 “醒了?” 季澜没有睁眸,一小会儿后才道:“还没。” 本读书人,决心赖床。 夜宇拾着他枕上的银发绕玩,弯唇道:“昨晚没睡好?” 季澜这才慢慢翻身对着里侧墙壁,缓速答道:“还可以。” 这声音,已是闷在被子里。 此时外头曙光虽弱,房里油灯也未点,可他浮上绯色的耳廓,仍是被另一人看得一清二楚。 侧躺的姿势也让季澜露出一部份的颈侧,距离耳下极近的地方,有一小块极为明显的深红淤痕。 夜宇望着那小片红肿的肌肤,弯唇道:“还想赖床?” 季澜这才慢悠悠的偏过头,回视了他一眼,眼角有些红与倦,明显昨晚睡眠欠佳。 夜宇懒洋洋地捏着银白发丝玩,道:“起不来的话,本座等会把早膳拿过来。” 季澜摇摇头,表示自己能起,可又一面伸手,将身侧的被子拉紧,盖住露在空气中的腰侧。 而那片肌肤附近,映着几抹若隐若现的痕迹。 夜宇笑靥便更加上勾,“确定不是赖床?” 季澜道:“去池缎的小屋吃吧,要不凉凉肯定冲来这里问的。” 依照他徒儿的性格,定会担忧他未出席,是不是染了风寒或生病,指不定一刻钟后便带着早膳冲过来探望。 可这房里还有……还有些未消散的痕迹…… 夜宇却道:“就让他来。” 季澜瞬间睁眼。 不许!又!胡闹! 他视线一瞥,发觉雪松鼠正窝在床沿最角落,用毛茸茸的尾巴对着他们,可不但没有平时精神抖擞的活力,反倒和季澜比起来,不知谁更累。便是昨晚被吵的,因昨日半夜,榻上不怎么宁静。 季澜视线定在那团白毛,又想到几个时辰前… 脑海翻腾间,忍不住又抱紧被子,试图滚到床墙更里边,可才刚移了半,被子又被身后人往外扯,不让他移远。 夜宇蓦地说了句:“日有所思丹,只有一颗。” 所以以后的,不会是梦。 季澜被他拽着被,无法移动。只能继续将脸面埋进蓬松被褥中,半晌后才说了句,“我知道。” 语调极轻。可他知道,另一人能听见。 昨晚入夜以后,季澜确实入梦了。 然而分明在梦境中,所有感知却比清醒更加深刻。 直至清晨的曙光升起,药性才渐渐退去。 但,也只是梦境结束。 梦境外的…仍是未断。 雪松鼠也被迫不断移位,途中还摔下去几次,每回皆是怒气冲冲的溜回榻上。 …… 制药小屋内。 何凉凉关心着季澜昨日睡眠,不时叮嘱几声。 池缎:“还是我今晚弄些适合入眠的汤药,包准喝下去后一夜好眠。” 夜宇懒洋洋道:“不必。” 池缎:“知道你不必,我说的是仙尊。” 夜宇依旧道:“不必。”